散了學,我們去了一趟樓下的超市,耽擱了很久,回到家的時候,她看到鐘上指示著的時刻,說是:太晚了,都沒有時間寫作業。往常這個點,是她寫作業的時間,今天這個點,她還沒吃晚飯呢。吃過晚飯,她進去忙她的去了,我將目光投向了屏幕,看看這個白天都有啥新消息。
讀到了一條,是一位女子分享出來的她的父親的過世,八、九十歲的人了,她陪在身邊,照顧了好些日子。這算是最有意義的一則。她出來了,說是趕緊跑步去,我們就下去,沒有帶小黑,下到地面,我們就開始跑,跑到半途,她說想尿尿,就跑著拐進了小公園,進了一趟廁所。
出來后,我們決定不繼續跑了,往跳繩的地方去。這一次我們見到了很多貓,尤其是一只黑色的貓仔,它在她跳繩的時候,先是從她的眼前由左往右跑過去,然后從她的眼前由右往左跑回去。它在跑回去的那會,中途停頓了一下,好像是它嘴巴里叼著有食物掉下來、又被叼起那種。
快速地回家,將給小黑蒸好的兩根雞腿,端出來,放到陽臺上。它圍在那邊上,想吃,吃不著,太燙了,它只能用舌頭不停地在表面舔著。看了一會,干脆用豆子把它引到屋子里來,把陽臺門給關上。讓她先進去寫作業,等寫完一門,出來的時候,我們再一起看它吃雞腿的樣子。
后來讀到了另一條,是一位女子分享出來的生日快樂,是她外公的生日,九十歲生日,先就從她老公那個分享出來的看到了,當時沒太看明白,這會看到字幕和畫面,看清楚了人物,看到了一些熟悉些的面孔。這算是最有意義的另一則。這兩條消息疊置在了一起,生和死交雜一起。
在這交雜中,睡了一夜,起來后讀到了又一條,是一位男子分享出來的,他這天的日志。大意是他有一個特點,一次只能做一件事,過往的很長一段日子,他沉浸在了某件事當中,這一天他終于將那件事做了一個了結,于他心中。他配了一幅畫,蛋殼破開,新生命從中涌現那種。
這算是最有意義的又一則。發生在同一天,兩位老人和兩位小孩,生和死的交雜,最后歸于新生的涌現,看上去就像是一種有序的安排,一種冥冥之中的巧合。那會,下午的時候,自己的注意力從屏幕前移開,站起身來,這才發現小黑卷著身子,正趴在自己左手邊上的椅子底下。
看到它時,覺得太神奇了:房間于它是禁地,我不允許它進入的,它平時也自覺地止步于門口的,這一次它怎么會進來?它何時進來的?后來,把這個講給她聽,她只能解說一半:是你太專心了唄。她未能解說另一半:它何以想到要進來?它知道我允許它進入?它懂得讀心術嗎?
那會,站在學校大門外,等著她散學,因為有社團課,時間延后了一節課。她沒出來的時候,唯一生動的,是有一位女孩,背著書包,背著小提琴,來到了我們近前。她是沖著小黑來的,她蹲下來,伸出右手去摸它,她把右手遞到它的頭前,它用舌頭去舔。后來,她又換了左手。
就像這是她和它相遇的禮儀。問她:你家也養了狗吧?她點點頭:邊牧。她背著她的書包和小提琴走開了,一個人。看著她走開,這才想起來,她就是上周見到的那個女孩,那個有弟弟和媽媽在外面等著的女孩。感嘆一下,自己一貫的反應遲鈍,先前站那本是有想到那小男孩的。
她總算是出來了,我們路過那有貓在的草地,那兒有兩只貓,一只爬上了樹,另一只在地面與小黑對峙。對峙了一陣,那只貓開始跑,小黑在后面追,一前一后,它們兩個朝學校的大門那邊跑過去,那兒有很多的學生和家長站在。我們跟了過去,小黑跑了回來,被我們趕緊拴起來。
在接近超市的一片草地邊上,我們發現了三只貓,一大兩小。小黑被解開之前,一切安好,小黑被解開之后,一只小的跑去上了樹,另一只小的不知去了哪里,那只大的,在地面與小黑對峙著,在每一次小黑試圖躍上臺階的時候,它都試圖發起進攻,怕它傷著小黑,把小黑看住。
她預先就安排了要進超市給小黑買雞腿吃,給小黑買罐頭吃,不知這天她何以這么想起這樣一種安排?中午,在陽臺上給她媽媽拔白頭發,等到她要出門上學去了,小黑歡呼雀躍,在腳邊跑來跑去,就好像它知道我們要帶它出門似的。不知這天它何以有這種感覺?留它落寞在家。
中午,我們從她學校邊上的那片有貓出沒的草地旁走過。先是很快地走著,然后放慢了腳步。恰好就在我放慢了腳步的那會,她抱怨說不要走這么快,會錯過貓的。回她一句:快是為了慢,慢是為了快。惹她對這一句品評再三,不管怎么解釋,這句話在她看來,都說得有些毛病。
晚上,她開始寫作業,我開始把沙發上的一袋衣服抽氣壓縮,放進柜子里。她媽媽在邊上,嘮嘮叨叨,惹我急了,給了她媽媽一句:你這嘴巴就是賤。這下好啦:我得罪她媽媽,她媽媽進屋去找她的晦氣,我更加地來氣,她對我們兩個大的都有氣,她媽媽對我們父女兩個都有氣。
等跑完步回來,向她提議:你媽媽小肚雞腸的,生氣了,我們兩個去向你媽媽道個歉?她搖搖頭:都是你們兩個吵得。我只好自己推開門,去道了個歉。要過好一陣,等到她寫作業,需要她媽媽陪她聽寫,她去找她媽媽,她們兩個在一起嘰嘰咋咋理論一番,所有的氣才算消掉了。
小貓花貝的故事新添了:上小學了,花貝開始有了數學課,學算數。老師在上面講,一、二、三、四、五,一加一等于二,二加一等于三,三加一等于四,四加一等于五。花貝卡殼了,一到四沒問題,她借助于兩只手兩只腳,能夠搞定。上了五,她就犯難啦,她沒有第三只手或腳。
老師見著了,引導她:花貝,你別老盯著你的手和腳,你可以用別的來替代的,比如這個教室里的同學,這個教室里的同學和老師。她按照老師的這個提示,試了試,四加一等于幾?在幼兒園的時候,我、貝殼、芒果和香蕉是四個,加上花半一個,就是四個加一個,答案就是五個。
我們五個小朋友,加上東東,就是五加一,答案就是六。我們五個小朋友,加上烏云老師,也是五加一,答案就是六。后來,我們又來了茶花老師,就是六加一,答案就是七。再加上媽媽,七加一等于八;再加上爸爸,八加一等于九。她開竅了,仰頭朝老師看去,老師點了點頭。
黃老邪牌的豬肉、羊肉慢慢地大家都有所接觸了。經營著東特的大市場的熏衣也像花貝的媽媽一樣,經由打聽,猜測到這個黃老邪是自己的老同學,她也像菁菁一樣,托人給他捎了信去。她寫的是:親愛的黃老邪:很高興聽到你的消息,知道你在做豬肉羊肉的生意,我們或可合作。
黃老邪收到了她的信,他有了新的主意,先前他的生意都是透過南蜜國的人提供的渠道來展開的,讀到熏衣的來信,他這才想到,他可以直接透過與熏衣的聯系,以及類似這種他先前自己就有的渠道來開展他的生意的。他給熏衣回了一封信,表示感謝,又說會派代表去拜會熏衣。
過了半個月,他的代表:小灰和小紅來到了東特,他們去拜會了熏衣,提供了一些產品目錄冊給到熏衣,那上面羅列出來的,不只是豬肉羊頭,幾乎是什么農產品都有。他們又告訴熏衣,他們缺車輛之類的交通工具,他們缺屠宰生產線之類的自動化加工設備,拜托熏衣幫忙解決。
小灰和小紅這次來東特的另一個任務,則是去看菁菁和花貝。他們帶了一堆的禮物,比如:臘豬肉、臘羊肉、臘鼠肉,找到了花貝她們住的地方。就在他們要上前去敲門的時候,有一只狗走上前來,跟他們打招呼,那只狗和他們兩個聊了一通,他說他叫小黑,剛好在這里路過。
他問他們來自哪里,要去哪里。他們說要去見花貝,這引起小黑的興趣,他說他認識花貝的。他們說是代表黃老邪來看花貝的,小黑愣了一下,瞪大眼睛看著他們:花貝的爸爸,黃老邪,去了很遠的地方,要等花貝讀大學的時候才能回來的。他們說:是的,我們就代表黃老邪。
小黑又和他們聊了一陣,主人過來了,小黑見狀和他們說了再見。他們三個在那聊著的時候,花貝在門縫里看到了的,也聽到了一些。等到小灰和小紅上去敲門,她給他們開了門,她已經不像開始那樣感到納悶和害怕:怎么會有這么兩只一大一小的狗,一起來到了自己屋門前。
花貝讀書的那所學校叫古戰場學校,小學有兩個班,分成兩個年級,每個班五個同學;還有一個學前班,有四個同學。花貝認識學校里的每個同學,和她關系好的,有一個學前班的,叫花喜。她們兩個的認識挺有趣的,那是在一次上操場出操的時候,她兩個不小心撞到了一起。
也不知道是花貝撞了花喜,還是花喜撞了花貝,兩個撞到一起的時候,同時說出了對不起。等到發現這一撞誰也沒受傷,她兩個對視著,哈哈大笑起來,經過一番自我介紹,兩個相互認識了。花喜住在公園的北面,花貝住在公園的南面,她們平時很少碰見的,除了是一起在學校。
有一次,她兩個聊天,聊認識的狗。花喜說起了小黑,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在她小時候,她離家出走,去了公園邊上的草地,她見到了小黑走過來,她就走出草地去迎它,那時她還不知道怕狗,看到四條腿走路的,她就以為跟她自己一樣都是貓,只是個頭和相貌不同而已。
小黑見到了她,就搖著尾巴,站在了她的面前。她走,他也跟著走;她停,他也跟著停,挺好玩的。后來有一次,他的主人還帶了狗糧來喂我,說來挺奇怪的,那會我覺得狗糧可好吃了,可能那些天,我餓慘了的緣故?我吃飽了,在地上打滾,好想讓他的主人把我帶回家去的。
結果人家不理,后來過來好多人,我就躲到草叢中去了。再后來,我去了別處,就沒有再見過那只狗了。花喜的這故事,讓花貝歡呼不已,她告訴花喜,她和這只叫小黑的狗很熟的:住花特的時候,差不多是天天能見面;搬到東特之后,還偶爾能見到了,他的主人有時候會帶他來。
就在她兩個聊起小黑之后的一個下午,花喜再一次見到了小黑。這一次是小黑出現在了她們學校邊上,嚇得同學們到處亂跑,她自己跟著爬上了樹,只剩下校長守在那里,和小黑對峙。后來,校長跑起來,把小黑引開了。她一直待在樹上看著,直到她見小黑被主人栓起來牽走了。
----------------------------------------------------------------
作者:周惠來,完成于2020年12月0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