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錄:(生卒年,來自百度百科)
一、王戎(234年-305年7月11日)
二、嵇康(224年-263年,一作223年-262年)
三、劉毅(216年~285年)
四、和嶠(?—公元292年)
五、梁王司馬肜(?~302年)
六、趙王司馬倫(?-301年6月5日)
七、裴楷(237年-291年)
三、劉毅
《晉書·列傳第十五》
劉毅,字仲雄,東萊掖人。漢城陽景王章之后。父喈,丞相屬。毅幼有孝行,少厲清節,然好臧否人物,王公貴人望風憚之。僑居平陽,太守杜恕請為功曹,沙汰郡吏百余人,三魏稱焉。為之語曰:"但聞劉功曹,不聞杜府君。"魏末,本郡察孝廉,辟司隸都官從事,京邑肅然。毅將彈河南尹,司隸不許,曰:"攫獸之犬,鼷鼠蹈其背。"毅曰:"既能攫獸,又能殺鼠,何損于犬!"投傳而去。同郡王基薦毅于公府,曰:"毅方正亮直,介然不群,言不茍合,行不茍容。往日僑仕平陽,為郡股肱,正色立朝,舉綱引墨,朱紫有分,《鄭》、《衛》不雜,孝弟著于邦族,忠貞效于三魏。昔孫陽取騏驥于吳坂,秦穆拔百里于商旅。毅未遇知己,無所自呈。前已口白,謹復申請。"太常鄭袤舉博士,文帝辟為相國掾,辭疾,積年不就。時人謂毅忠于魏氏,而帝怒其顧望,將加重辟。毅懼,應命,轉主薄。
武帝受禪,為尚書郎、駙馬都尉,遷散騎常侍、國子祭酒。帝以毅忠蹇正直,使掌諫官。轉城門校尉,遷太仆,拜尚書,坐事免官。咸寧初,復為散騎常侍、博士祭酒。轉司隸校尉,糾正豪右,京師肅然。司部守令望風投印綬者甚眾,時人以毅方之諸葛豐、蓋寬饒。皇太子朝,鼓吹將入東掖門,毅以為不敬,止之于門外,奏劾保傅以下。詔赦之,然后得入。
帝嘗南郊,禮畢,喟然問毅曰:"卿以朕方漢何帝也?"對曰:"可方桓、靈。"帝曰:"吾雖德不及古人,猶克己為政。又平吳會,混一天下。方之桓、靈,其已甚乎!"對曰:"桓、靈賣官,錢入官庫;陛下賣官,錢入私門。以此言之,殆不如也。"帝大笑曰:"桓靈之世,不聞此言。今有直臣,故不同也。"散騎常侍鄒湛進曰:"世談以陛下比漢文帝,人心猶不多同。昔馮唐答文帝,云不能用頗牧而文帝怒,今劉毅言犯順而陛下歡。然以此相校,圣德乃過之矣。"帝曰:"我平天下而不封禪,焚雉頭裘,行布衣禮,卿初無言。今于小事,何見褒之甚?"湛曰:"臣聞猛獸在田,荷戈而出,凡人能之。蜂蠆作于懷袖,勇夫為之驚駭,出于意外故也。夫君臣有自然之尊卑,言語有自然之逆順。向劉毅始言,臣等莫不變色。陛下發不世之詔,出思慮之表,臣之喜慶,不亦宜乎!"
在職六年,遷尚書左仆射。時龍見武庫井中,帝親觀之,有喜色。百官將賀,毅獨表曰:"昔龍降鄭時門之外,子產不賀。龍降夏庭,沫流不禁,卜藏其漦,至周幽王,禍釁乃發。《易》稱'潛龍勿用,陽在下也。'證據舊典,無賀龍之禮。"詔報曰:"正德未修,誠未有以膺受嘉祥。省來示,以為瞿然。賀慶之事,宜詳依典義,動靜數示。"尚書郎劉漢等議,以為:"龍體既蒼,雜以素文,意者大晉之行,戢武興文之應也。而毅乃引衰世妖異,以疑今之吉祥。又以龍在井為潛,皆失其意。潛之為言,隱而不見。今龍彩質明煥,示人以物,非潛之謂也。毅應推處。"詔不聽。后陰氣解而復合,毅上言:"必有阿黨之臣,奸以事君者,當誅而不誅故也。
毅以魏立九品,權時之制,未見得人,而有八損,乃上疏曰:
臣聞:立政者,以官才為本,官才有三難,而興替之所由也。人物難知,一也;愛憎難防,二也;情偽難明,三也。今立中正,定九品,高下任意,榮辱在手。操人主之威福,奪天朝之權勢。愛憎決于心,情偽由于己。公無考校之負,私無告訐之忌。用心百態,求者萬端。廉讓之風滅,茍且之欲成。天下讠兇讠兇,但爭品位,不聞推讓,竊為圣朝恥之。
夫名狀以當才為清,品輩以得實為平,安危之要,不可不明。清平者,政化之美也;枉濫者,亂敗之惡也,不可不察。然人才異能,備體者釁。器有大小,達有早晚。前鄙后修,宜受日新之報;抱正違時,宜有質直之稱;度遠闕小,宜得殊俗之狀;任直不飾,宜得清實之譽;行寡才優,宜獲器任之用。是以三仁殊途而同歸,四子異行而均義。陳平、韓信笑侮于邑里,而收功于帝王;屈原、伍胥不容于人主,而顯名于竹帛,是篤論之所明也。
今之中正,不精才實,務依黨利,不均稱尺,備隨愛憎。所欲與者,獲虛以成譽;所欲下者,吹毛以求疵。高下逐強弱,是非由愛憎。隨世興衰,不顧才實,衰則削下,興則扶上,一人之身,旬日異狀。或以貨賂自通,或以計協登進,附托者必達,守道者困悴。無報于身,必見割奪。有私于己,必得其欲。是以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勢族。暨時有之,皆曲有故。慢主罔時,實為亂源。損政之道一也。
置州都者,取州里清議,咸所歸服,將以鎮異同,一言議。不謂一人之身,了一州之才,一人不審便坐之。若然,自仲尼以上,至于庖犧,莫不有失,則皆不堪,何獨責于中人者哉!若殊不修,自可更選。今重其任而輕其人,所立品格,還訪刁攸。攸非州里之所歸,非職分之所置。今訪之,歸正于所不服,決事于所不職,以長讒構之源,以生乖爭之兆,似非立都之本旨,理俗之深防也。主者既善刁攸,攸之所下而復選以二千石,已有數人。劉良上攸之所下,石公罪攸之所行,駁違之論橫于州里,嫌讎之隙結于大臣。夫桑妾之訟,禍及吳、楚;斗雞之變,難興魯邦。況乃人倫交爭而部黨興,刑獄滋生而禍根結。損政之道二也。
本立格之體,將謂人倫有序,若貫魚成次也。為九品者,取下者為格,謂才德有優劣,倫輩有首尾。今之中正,務自遠者,則抑割一國,使無上人;穢劣下比,則拔舉非次,并容其身。公以為格,坐成其私。君子無大小之怨,官政無繩奸之防。使得上欺明主,下亂人倫。乃使優劣易地,首尾倒錯。推貴異之器,使在凡品之下,負戴不肖,越在成人之首。損政之道三也。
陛下踐阼,開天地之德,弘不諱之詔,納忠直之言,以覽天下之情,太平之基,不世之法也。然嘗罰,自王公以至于庶人,無不加法。置中正,委以一國之重,無嘗罰之防。人心多故,清平者寡,故怨訟者眾。聽之則告訐無已,禁絕則侵枉無極,與其理訟之煩,猶愈侵枉之害。今禁訟訴,則杜一國之口,培一人之勢,使得縱橫,無所顧憚。諸受枉者抱怨積直,獨不蒙天地無私之德,而長壅蔽于邪人之銓。使上明不下照,下情不上聞。損政之道四也。
昔在前圣之世,欲敦風俗,鎮靜百姓,隆鄉黨之義,崇六親之行,禮教庠序以相率,賢不肖于是見矣。然鄉老書其善以獻天子,司馬論其能以官于職,有司考績以明黜陟。故天下之人退而修本,州黨有德義,朝廷有公正,浮華邪佞無所容厝。今一國之士多者千數,或流徙異邦,或取給殊方,面猶不識,況盡其才力!而中正知與不知,其當品狀,采譽于臺府,納毀于流言。任己則有不識之蔽,聽受則有彼此之偏。所知者以愛憎奪其平,所不知者以人事亂其度;既無鄉老紀行之譽,又非朝廷考績之課;遂使進宮之人,棄近求遠,背本逐末。位以求成,不由行立,品不校功,黨譽虛妄。損政五也。
凡所以立品設狀者,求人才以理物也,非虛飾名譽,相為好丑。雖孝悌之行,不施朝廷,故門外之事,以義斷恩。既以在官,職有大小,事有劇易,各有功報,此人才之實效,功分之所得也。今則反之,于限當報,雖職之高,還附卑品,無績于官,而獲高敘,是為抑功實而隆虛名也。上奪天朝考績之分,下長浮華朋黨之士。損政六也。
凡官不同事,人不同能,得其能則成,失其能則敗。今品不狀才能之所宜,而以九等為例。以品取人,或非才能之所長;以狀取人,則為本品之所限。若狀得其實,猶品狀相妨,系縶選舉,使不得精于才宜。況今九品,所疏則削其長,所親則飾其短。徒結白論,以為虛譽,則品不料能,百揆何以得理,萬機何以得修?損政七也。
前九品詔書,善惡必書,以為褒貶,當時天下,少有所忌。今之九品,所下不彰其罪,所上不列其善,廢褒貶之義,任愛憎之斷,清濁同流,以植其私。故反違前品,大其形勢,以驅動眾人,使必歸己。進者無功以表勸,退者無惡以成懲。懲勸不明,則風俗污濁,天下人焉得不解德行而銳人事?損政八也。
由此論之,選中正而非其人,授權勢而無嘗罰,或缺中正而無禁檢,故邪黨得肆,枉濫縱橫。雖職名中正,實為奸府;事名九品,而有八損。或恨結于親親,猜生于骨肉,當身困于敵讎,子孫離其殃咎。斯乃歷世之患,非徒當今之害也。是以時主觀時立法,防奸消亂,靡有常制,故周因于殷,有所損益。至于中正九品,上圣古賢皆所不為,豈蔽于此事而有不周哉,將以政化之宜無取于此也。自魏立以來,未見其得人之功,而生讎薄之累。毀風敗俗,無益于化,古今之失,莫大于此。愚臣以為宜罷中正,除九品,棄魏氏之弊法,立一代之美制。
疏奏,優詔答之。后司空衛瓘等亦共表宜省九品,復古鄉議里選。帝竟不施行。
毅夙夜在公,坐而待旦,言議切直,無所曲撓,為朝野之所式瞻。嘗散齋而疾,其妻省之,毅便奏加妻罪而請解齋。妻子有過,立加杖捶,其公正如此。然以峭直,故不至公輔。帝以毅清貧,賜錢三十萬,日給米肉。年七十,告老。久之,見許,以光祿大夫歸第,門施行馬,復賜錢百萬。
后司徒舉毅為青州大中正,尚書以毅懸車致仕,不宜勞以碎務。陳留相樂安孫尹表曰:"禮,凡卑者執勞,尊得居逸,是順敘之宜也。司徒魏舒、司隸校尉嚴詢與毅年齒相近,往者同為散騎常侍,后分授外內之職,資途所經,出處一致。今詢管四十萬戶州,兼董司百僚,總攝機要,舒所統殷廣,兼執九品,銓十六州論議,主者不以為劇。毅但以知一州,便謂不宜累以碎事,于毅太優,詢、舒太劣。若以前聽致仕,不宜復與遷授位者,故光祿大夫鄭袤為司空是也。夫知人則哲,惟帝難之。尚可復委以宰輔之任,不可諮以人倫之論,臣竊所未安。昔鄭武公年過八十,入為周司徒,雖過懸車之年,必有可用。毅前為司隸,直法不撓,當朝之臣,多所按劾。諺曰:'受堯之誅,不能稱堯。'直臣無黨,古今所悉。是以汲黯死于淮陽,董仲舒裁為諸侯之相。而毅獨遭圣明,不離輦轂,當世之士咸以為榮。毅雖身偏有風疾,而志氣聰明,一州品第,不足勞其思慮。毅疾惡之心小過,主者必疑其論議傷物,故高其優禮,令去事實,此為機閣毅,使絕人倫之路也。臣州茂德惟毅,越毅不用,則清談倒錯矣。"
于是青州自二品已上憑毅取正。光祿勛石鑒等共奏曰:"謹按陳留相孫尹表及與臣等書如左。臣州履境海岱,而參風齊、魯,故人俗務本,而世敦德讓,今雖不充于舊,而遺訓猶存,是以人倫歸行,士識所守也。前被司徒符,當參舉州大中正。僉以光祿大夫毅,純孝至素,著在鄉閭。忠允亮直,竭于事上,仕不為榮,惟期盡節。正身率道,崇公忘私,行高義明,出處同揆。故能令義士宗其風景,州閭歸其清流。雖年耆偏疾,而神明克壯,實臣州人士所思準系者矣。誠以毅之明格,能不言而信,風之所動,清濁必偃,以稱一州咸同之望故也。竊以為禮賢尚德,教之大典,王制奪與,動為開塞,而士之所歸,人倫為大。臣等虛劣,雖言廢于前,今承尹書,敢不列啟。按尹所執,非惟惜名議于毅之身,亦通陳朝宜奪與大準。以為尹言當否,應蒙評議。"
由是毅遂為州都,銓正人流,清濁區別,其所彈貶,自親貴者始。太康六年卒,武帝撫幾驚曰:"失吾名臣,不得生作三公!"即贈儀同三司,使者監護喪事。羽林左監北海王宮上疏曰:"中詔以毅忠允匪躬,贈班臺司,斯誠圣朝考績以毅著勛之美事也。臣謹按,謚者行之跡,而號者功之表。今毅功德并立,而有號無謚,于義不體。臣竊以《春秋》之事求之,謚法主于行而不系爵。然漢、魏相承,爵非列侯,則皆沒而高行,不加之謚,至使三事之賢臣,不如野戰之將。銘跡所殊,臣愿圣世舉《春秋》之遠制,改列爵之舊限,使夫功行之實不相掩替,則莫不率賴。若以革舊毀制,非所倉卒,則毅之忠益,雖不攻城略地,論德進爵,亦應在例。臣敢惟行甫請周之義,謹牒毅功行如石。"帝出其表使八坐議之,多同宮議。奏寢不報。二子:暾、總。
暾字長升,正直有父風。太康初為博士,會議齊王攸之國,加崇典禮,暾與諸博士坐議迕旨。武帝大怒,收暾等付廷尉。會赦得出,免官。初,暾父毅疾馮紞奸佞,欲奏其罪,未果而卒。至是,紞位宦日隆,暾慨然曰:"使先人在,不令紞得無患。"
后為酸棗令,轉侍御史。會司徒王渾主簿劉輿獄辭連暾,將收付廷尉。渾不欲使府有過,欲距劾自舉之。與暾更相曲直,渾怒,便遜位還第。暾乃奏渾曰:"謹按司徒王渾,蒙國厚恩,備位鼎司,不能上佐天子,調和陰陽,下遂萬物之宜,使卿大夫各得其所。敢因劉輿拒捍詔使,私欲大府興長獄訟。昔陳平不答漢文之問,邴吉不問死人之變,誠得宰相之體也。既興刑獄,怨懟而退,舉動輕速,無大臣之節,請免渾官。右長史、楊丘亭侯劉肇,便辟善柔,茍于阿順,請大鴻臚削爵土。"諸聞暾此奏者,皆嘆美之。
其后武庫火,尚書郭彰率百人自衛而不救火,暾正色詰之。彰怒曰:"我能截君角也。"暾勃然謂彰曰:"君何敢恃寵作威作福,天子法冠而欲截角乎!"求紙筆奏之,彰伏不敢言,眾人解釋,乃止。彰久貴豪侈,每出輒眾百余人。自此之后,務從簡素。
暾遷太原內史,趙王倫篡位,假征虜將軍,不受,與三王共舉義。惠帝復阼,暾為左丞,正色立朝,三臺清肅。尋兼御史中丞,奏免尚書仆射、東安公繇及王粹、董艾等十余人。朝廷嘉之,遂即真。遷中庶子、左衛將軍、司隸校尉,奏免武陵王澹及何綏、劉坦、溫畿、李晅等。長沙王乂討齊王冏,暾豫謀,封朱虛縣公,千八百戶。乂死,坐免。頃之,復為司隸。
及惠帝之幸長安也,留暾守洛陽。河間王颙遣使鴆羊皇后,暾乃與留臺仆射荀藩、河南尹周馥等上表,理后無罪。語在《后傳》。颙見表,大怒,遣陳顏、呂朗率騎五千收暾,暾東奔高密王略。會劉根作逆,略以暾為大都督,加鎮軍將軍討根。暾戰失利,還洛。至酸棗,值東海王越奉迎大駕。及帝還洛,羊后反宮。后遣使謝暾曰:"賴劉司隸忠誠之志,得有今日。"以舊勛復封爵,加光祿大夫。
暾妻前卒,先陪陵葬。子更生初婚,家法,婦當拜墓,攜賓客親屬數十乘,載酒食而行。先是,洛陽令王棱為越所信,而輕暾,暾每欲繩之,棱以為怨。時劉聰、王彌屯河北,京邑危懼。棱告越,云暾與彌鄉親而欲投之。越嚴騎將追暾,右長史傅宣明暾不然。暾聞之,未至墓而反,以正義責越,越甚慚。
及劉曜寇京師,以暾為撫軍將軍、假節、都督城守諸軍事。曜退,遷尚書仆射。越憚暾久居監司,又為眾情所歸,乃以為右光祿大夫,領太子少傅,加散騎常侍。外示崇進,實奪其權。懷帝又詔暾領衛尉,加特進。后復以暾為司隸,加侍中。暾五為司隸,允協物情故也。
王彌入洛,百官殲焉。彌以暾鄉里宿望,故免于難。暾因說彌曰:"今英雄競起,九州幅裂,有不世之功者,宇內不容。將軍自興兵已來,何攻不克,何戰不勝,而復與劉曜不協,宜思文種之禍,以范蠡為師。且將軍可無帝王之意,東王本州,以觀時勢,上可以混一天下,下可以成鼎峙之事,豈失孫、劉乎!蒯通有言,將軍宜圖之。"彌以為然,使暾于青州,與曹嶷謀,且征之。暾至東阿,為石勒游騎所獲,見彌與嶷書而大怒,乃殺之。暾有二子:佑、白。
佑為太傅屬,白太子舍人。白果烈有才用,東海王越忌之,竊遣上軍何倫率百余人入暾第,為劫取財物,殺白而去。
總字弘紀,好學直亮,后叔父彪,位至北軍中候。
四、和嶠
和嶠,字長輿,汝南西平人也。祖洽,魏尚書令。父逌,魏吏部尚書。嶠少有風格,慕舅夏侯玄之為人,厚自崇重。有盛名于世,朝野許其能風俗,理人倫。襲父爵上蔡伯,起家太子舍人。累遷潁川太守,為政清簡,甚得百姓歡心。太傅從事中郎庾顗見而嘆曰:"嶠森森如千丈松,雖磥砢多節目,施之大廈,有棟梁之用。"賈充亦重之,稱于武帝,入為給事黃門侍郎,遷中書令,帝深器遇之。舊監令共車入朝,時荀勖為監,嶠鄙勖為人,以意氣加之,每同乘,高抗專車而坐。乃使監令異車,自嶠始也。
吳平,以參謀議功,賜弟郁爵汝南亭侯。嶠轉侍中,愈被親禮,與任愷、張華相善。嶠見太子不令,因侍坐曰:"皇太子有淳古之風,而季世多偽,恐不了陛下家事。"帝默然不答。后與荀顗、荀勖同侍,帝曰:"太子近入朝,差長進,卿可俱詣之,粗及世事。"即奉詔而還。顗、勖并稱太子明識弘雅,誠如明詔。嶠曰:"圣質如初耳!"帝不悅而起。嶠退居,恒懷慨嘆,知不見用,猶不能已。在御坐言及社稷,未嘗不以儲君為憂。帝知其言忠,每不酬和。后與嶠語,不及來事。或以告賈妃,妃銜之。太康末,為尚書,以母憂去職。
及惠帝即位,拜太子少傅,加散騎常侍、光祿大夫。太子朝西宮,嶠從入。賈后使帝問嶠曰:"卿昔謂我不了家事,今日定云何?"嶠曰:"臣昔事先帝,曾有斯言。言之不效,國之福也。臣敢逃其罪乎!"元康二年卒,贈金紫光祿大夫,加金章紫綬,本位如前。永平初,策謚曰簡。嶠家產豐富,擬于王者,然性至吝,以是獲譏于世,杜預以為嶠有錢癖。以弟郁子濟嗣,位至中書郎。
郁字仲輿,才望不及嶠,而以清干稱,歷尚書左右仆射、中書令、尚書令。洛陽傾沒,奔于茍晞,疾卒。
五、司馬彤
《晉書·列傳第八》
梁孝王肜,字子徽,清修恭慎,無他才能,以公子封平樂亭侯。及五等建,改封開平子。武帝踐阼,封梁王,邑五千三百五十八戶。及之國,遷北中郎將,督鄴城守事。
時諸王自選官屬,肜以汝陰上計吏張蕃為中大夫。蕃素無行,本名雄,妻劉氏解音樂,為曹爽教伎,蕃又往來何晏所,而恣為奸淫。晏誅,徙河間,乃變名自結于肜。為有司所奏,詔削一縣。咸寧中,復以陳國、汝南南頓增封為次國。太康中,代孔洵監豫州軍事,加平東將軍,鎮許昌。頃之,又以本官代下邳王晃監青徐州軍事,進號安東將軍。
元康初,轉征西將軍,代秦王柬都督關中軍事,領護西戎校尉。加侍中,進督梁州。尋征為衛將軍、錄尚書事,行太子太保,給千兵百騎。久之,復為征西大將軍,代趙王倫鎮關中,都督涼、雍諸軍事,置左右長史、司馬。又領西戎校尉,屯好畤,督建威將軍周處、振威將軍盧播等伐氐賊齊萬年于六陌。肜與處有隙,促令進軍而絕其后,播又不救之,故處見害。朝廷尤之。尋征拜大將軍、尚書令、領軍將軍、錄尚書事。
肜嘗大會,謂參軍王銓曰:"我從兄為尚書令,不能啖大臠。大臠故難。"銓曰:"公在此獨嚼,尚難矣。"肜曰:"長史大臠為誰?"曰:"盧播是也。"肜曰:"是家吏,隱之耳。"銓曰:"天下咸是家吏,便恐王法不可復行。"肜又曰:"我在長安,作何等不善!"因指單衣補幰以為清。銓答曰:"朝野望公舉薦賢才,使不仁者遠。而位居公輔,以衣補幰,以此為清,無足稱也。"肜有慚色。
永康初,共趙王倫廢賈后,詔以肜為太宰、守尚書令,增封二萬戶。趙王倫輔政,有星變,占曰"不利上相。"孫秀懼倫受災,乃省司徒為丞相,以授肜,猥加崇進,欲以應之。或曰:"肜無權,不益也。"肜固讓不受。及倫篡位,以肜為阿衡,給武賁百人,軒懸之樂十人。倫滅,詔以肜為太宰,領司徒,又代高密王泰為宗師。
永康二年薨,喪葬依汝南文成王亮故事。博士陳留蔡克議謚曰:"肜位為宰相,責深任重,屬尊親近,且為宗師,朝所仰望,下所具瞻。而臨大節,無不可奪之志;當危事,不能舍生取義;愍懷之廢,不聞一言之諫;淮南之難,不能因勢輔義;趙王倫篡逆,不能引身去朝。宋有蕩氏之亂,華元自以不能居官,曰"君臣之訓,我所司也。公室卑而不正,吾罪大矣!"夫以區區之宋,猶有不素餐之臣,而況帝王之朝,而有茍容之相,此而不貶,法將何施!謹案《謚法》'不勤成名曰靈",肜見義不為,不可謂勤,宜謚曰靈。"梁國常侍孫霖及肜親黨稱枉,臺乃下符曰:"賈氏專權,趙王倫篡逆,皆力制朝野,肜勢不得去,而責其不能引身去朝,義何所據?"克重議曰:"肜為宗臣,而國亂不能匡,主顛不能扶,非所以為相。故《春秋》譏華元樂舉,謂之不臣。且賈氏之酷烈,不甚于呂后,而王陵猶得杜門;趙王倫之無道,不甚于殷紂,而微子猶得去之。近者太尉陳準,異姓之人,加弟徽有射鉤之隙,亦得托疾辭位,不涉偽朝。何至于肜親倫之兄,而獨不得去乎?趙盾入諫不從,出亡不遠,猶不免于責,況肜不能去位,北面事偽主乎?宜如前議,加其貶責,以廣為臣之節,明事君之道。"于是朝廷從克議。肜故吏復追訴不已,故改焉。
無子,以武陵王澹子禧為后,是為懷王,拜征虜將軍,與澹俱沒于石勒。元帝時,以西陽王羕子悝為肜嗣,早薨,是為殤王。至是懷王子翹自石氏歸國得立,是為聲王,官至散騎常侍。薨,無子,詔以武陵威王子〈王逢〉為翹嗣,歷永安太仆,與父晞俱廢徙新安。薨,太元中復國,子和立。薨,子珍之立。桓玄篡位,國臣孔璞奉珍之奔于壽陽,義熙初乃歸,累遷左衛將軍、太常卿。劉裕伐姚泓,請為諮議參軍,為裕所害。國除。
文帝九男,文明王皇后生武帝、齊獻王攸、城陽哀王兆、遼東悼惠王定國、廣漢殤王廣德,其樂安平王鑒、燕王機、皇子永祚、樂平王延祚不知母氏。燕王機繼清惠亭侯,別有傳。永祚早亡,無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