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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 午夜車站（1）
文 / 馥榕
火車北站是這個城市最老的車站。新聞上說，過不了多久，待新的高鐵站正式啟用后，這里將逐漸關閉，也許重新改造，也許廢棄不用。
一段歷史即將結束，梅莓多年記者的習性，讓她忍不住好好打量它。
午夜的車站亮著燈牌，偶爾有列車呼嘯而過，汽笛聲劃破夜空，拖著悠長的調子，消失在夜幕深處。
得趕緊把人接走呢，梅莓想，失意的人在這種地方容易惆悵。
她原本還在擔心，該怎樣認出他。
沒想到他竟然出現在人群最醒目的地方。
車站前的馬路邊剛剛發生一起事故，一輛貨車突然沖入人行道，幾乎從一個男人身上碾壓過去，千鈞一發間，有個好心人出手相救，可憐的男人才撿回一命。
午夜的旅客行色匆匆，連熱鬧也少有人看。
梅莓輕松擠進人群，聽見死里逃生的男人不住道謝。
“你救了我的命，我要重重酬謝你。”
“謝就不用了，你們兩個以后小心點。”
有些職業會給人留下深深的烙印，除了軍人，誰會穿著T恤短褲，還把腰桿挺得這么直。
梅莓試探地喊：“六叔？”
救人者回頭看她一眼，腳步紋絲不動。
“我是梅莓，是來接你的。”
來的路上，梅莓一直在想，這個小時候被自己打哭過的特種兵現在會是什么樣子。
輕捷剽悍，目光銳利，大概就是這個樣子。
肇事的，被救的，圍觀的，人都散盡了。
六叔終于轉過身，“走吧。”
梅莓看見他邁出一條腿，再緩緩地邁出另一條。
“你的腿？”
“廢了，”他淡淡地說，“好不了了。”
24小時便利店的泡面，梅莓很有心得。最喜歡的是雪菜肉絲面，口味不咸也不淡，正適合午夜。
她買了兩份，連醬包也泡好，端到六叔面前，和他并排坐在便利店的小桌前一起吃。
便利店外是漆黑的夜，六叔看得津津有味。
梅莓隨便找了個話題，“你打算在這兒待多久？”
“明天辦手續，后天一早走。”
六叔的氣勢再凌厲，餓肚子時也是蔫蔫的，梅莓突然想起來，他比自己還小兩歲呢。
“你已經不是特種兵了，見義勇為這種事不是殘疾人應該干的。”
梅莓的眼睛撞上他投向自己的目光，她發覺自己失言了。
六叔放下叉子。
“第一，我是偵察兵，不是特種兵。第二，我沒有領殘疾證，所以不是殘疾人。”
尷尬的氣氛并沒有因為梅莓的道歉而緩和多少。幸好接下來的發生的事情轉移了注意力。
這個小插曲緣于一位剛剛見過的人。
他氣喘吁吁地闖入便利店，撲向吃著泡面的兩人，歪倒在六叔身邊。
“總算找到你。”
梅莓認出他：“你是差點被車撞的那個。”
“是我，是我，就是我。”
燈下細看，他是個四十出頭的中年人，衣冠楚楚，臉色蒼白。
他一把抓住六叔的胳膊。
“你剛才對我說什么？你再說一遍。”
六叔輕易甩開他的手，皺起眉頭。
“兩個，你對我說，你們兩個，我從頭到尾都是一個人，你竟然對我說，你們兩個，你是不是能看見鬼？”
下一章 午夜車站（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