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思晚 問誰能暫留天地緩緩
【劇情】你相信我是來推歌的么(?ω?)
古道長街
一襲白衣的道長,手執桃木長劍,衣袖當風,獵獵有聲,靜立溪畔。
“道長,道長!你看!好漂亮的螢火啊!”
他轉頭,眼前草木叢中有星星點點的光芒,像是墜落的星子,朦朧而柔和的淡藍色微光,如夢似幻。
恍惚間,似乎聽到隱約的樂聲,玉石清脆,裂帛凄切,聲聲如訴,情思切切。
“道長,有人在吹曲子,只是不大好聽,聽了覺得心里酸酸的。好像從來沒聽過,這是什么曲子?”
他看著她,神色一陣恍惚,抬目恰見明月棲山阿,忽而眉目溫柔,輕聲道“《問情》”
他拂袖找了個地方坐下,攏了一堆火,“想不想,聽個故事?”他眸光深沉,神色淡然,似是不需要得到肯定,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月生從小謹守戒律,昆侖修道修心十余載卻修成了一個心性淡泊,不犯清規,不識人情的樣子。一柄桃木劍在手,向來不曾有人靠近他身側半寸。
連師父看了這樣的他,也不知曉該說何是好。他確實資質極佳,悟性也好,唯獨于人情一事上異常冷漠,對于修道之人來說這是好事也是軟肋。
遇見阿妄的那天晚上,和平時并沒有什么不同。月生和往常一樣遵師囑坐在窗前翻看書卷,參悟人情塵世。他看的認真,不時拿筆作些批注,窗外月光輕輕灑下來,給涼夜添了一抹溫柔。
他讀到人情冷暖,笑里藏刀,雪中送炭,讀到物是人非,離合聚散,讀到生老病死,愛恨嗔癡。他看的認真,窗外傳來的隱約樂聲,伴著他從人生之初看到暮雪白頭,一抔黃土,再無掛念。
他看了很多,也看懂了很多。他懂塵世百年,人生一夢,白云蒼狗,他懂人情取舍,相處之道,君子秉性,他也懂人世坎坷,生老病死,離合聚散。可獨獨堪不破愛恨嗔癡,七情欲念。
耳邊樂聲驟然變得凄烈,如金聲玉振,長林寒聲,深谷鶴唳,腦中神識萬縷連成一線,似乎有什么東西變得清晰,卻又“砰”的一聲,如弦驟斷。樂聲忽止。
月生忽然醒過神來,他推門而出,想去追尋那道樂聲的來源,眼前,卻看到了他往后余生都心心念念的一幕。
一襲白衣的吹笛人涉水而來,月光如水傾瀉于那人周身,她青絲未綰,衣帶當風,攜著一袖清輝,如謫仙入塵世般臨水緩步而來。
月生的神色有些許的怔忡,他就這樣呆呆的站著。或者說,他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這十余年來從未見過的景象。
她走到他跟前,看他呆滯的樣子有些好笑,“噗嗤”一聲笑出聲來,“小道士,怎么?還沒聽明白?”
他忙退后一步,眼中似有迷惘之色“這是?”
“《問情》”她眉眼略彎,眸中星輝燦燦“還以為你多厲害呢!竟然沒聽懂,笨死了!”
他腦中卻突然想到,原來這世間,容貌與心性不相符者,確有其人。
“這里不是姑娘該來的地方,姑娘還是回去吧。”面對她的取笑他也不惱,只是神色淡淡的提醒,拂袖轉身。
“誒!我不叫姑娘,我叫阿妄,記著了!”她清亮的聲音從身后傳來,隱有幾句低語“你這道士真沒意思。”
他自顧自地往前走,再不理會。
是夜,水聲潺潺,清冷的月色將這一方山水襯得靜謐安然,將一襲白色道袍的月生融于這幅畫卷中。
一曲清脆的笛聲打破了這一方靜謐,悠揚的旋律不同于他素日聽到的道法自然,萬象莊嚴,輕快而愉悅,像是,“紅塵”的味道。
月生也不知腦中為何會浮現出這個詞,只是想到讀過的書卷,那字句之間,流露的皆是與這種感覺類似的東西。
他閉目凝神,耳中倏而是水聲潺潺,倏而是樂聲徐徐。
“小道士,你整天悟道,可悟出什么了?”遠遠的傳來一道少女的聲音,清亮婉轉。
“你可聽出來我這首曲子又是什么?”
“愿請教一二”他抬眼看向來人,神色不驚。
“你果然不知道”她笑,梨渦淺淺,眉眼彎彎。
“《敘世》”她直視他的眼眸,“講的是紅塵,你果然未悟”她尾音上挑,眉梢帶笑。
月生眼中閃過一絲了然之色,復而輕聲道“原來如此,不知姑娘可否解釋一下'紅塵'二字,所為何意”他似是很認真的請教。
“說了我不叫姑娘!別叫我姑娘!”她張口強調。
“那姑娘貴姓?”他一字一句。
“許,怎么?”
“無事,許姑娘,可否”
“不準叫我姑娘!叫名字!”她似是有些氣急“誒,對了,我”
還未說完,月生便開口“知道了,阿妄”他從善如流,看她氣急的樣子,眸中似有些笑意浮現。
“不錯嘛,還記得跟你說的話,有點意思啊小道士。”她語帶笑意,抬手想拍他肩膀。
月生忙后退一步,卻在想,她情緒似乎很容易變化,很喜歡笑,好像很容易就歡喜?
“你這道士真是,又來”阿妄不滿,蹙眉。
“月生”他走至樹下石凳邊坐下,抬眼看她。
“什么?”阿妄面露詫色,語帶不解。
“月生,我的名字”他似是很有耐心,重復道。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她到他面前坐下,“現在給你講講這紅塵中的趣事”她看起來很有熱情。
“我跟你講啊,這山下有個……”她言語間眉飛色舞,舌燦蓮花,將那些他從沒見過聽過的事情講的繪聲繪色,引人向往。
月色皎潔,偶有風聲,樹影搖曳,一地婆娑。
“月生,你就這樣每天呆在山上多無趣啊。你就沒想過,下山看看?”阿妄雙手撥著溪水,隨意問道。
“只是人多了些,有什么區別?”月生不解,抬眸看她。
“你這人都快修道修的沒有人氣兒了”阿妄氣結,“比山下的書呆子還不如!”
月生看了她一眼,依然不為所動。
“你這人真奇怪,那冰冷的書冊子上寫的哪有世俗人情來的自在有趣?”
“那你可以同我講講那些有趣的事情。”他合上手中書卷,正色看她。
她望如他的眸中,眸光清澈,不見一絲波瀾“你真不好玩兒”,她挑起一縷頭發,搖了搖頭。
月生看著她,她眼中泛著神采,亮晶晶的,笑意似乎要溢出來。聽她講的故事,似乎確實比書中寫的更有興味。他眸光微轉,看她未綰的黑發劃過耳側,看她眼角眉梢飛揚的笑意,看她講如何如何時的歡喜,他心中忽然就有了些歡喜。
“你知道糖葫蘆么?嗨,你肯定沒吃過了。我可喜歡吃這個了,又大又甜,紅紅的一串,可好吃了。你一直在山里是不是都沒吃過什么好吃的啊,我就沒跟你講啊,我們……”
她似乎永遠都有說不完的話,她就這樣一直說,月生也不去打斷她,就這樣坐在一邊很認真的聽。
就這樣暮色四合,星輝漸灑,月出東山。
月生放下手邊的筆,起身走至窗前。
他剛推開窗,一張如花笑臉映入眼簾。阿妄一襲青衣,手執玉笛,鬢邊青絲入墨,整個人仿若一縷輕煙,裊裊如畫。
她安靜的時候,真的很有入畫的潛質,月生如是想。
“今日又是什么曲子?”
從一年的枝頭桃花初綻,到現在又一年的深秋落葉,他似乎已經習慣這種不經意的叨擾,或者,也可稱之為,另一種修行。
“猜猜?”阿妄挑眉看他,眸中光彩四溢,似是篤定他猜不出來。
“有歡喜之情,也似有悲切之意,兩種極端的情緒卻又連貫入耳,不懂,我猜不出”月生眸中似有茫然之色,對于這種曲子,他總是聽的不太通透。
“思,再猜!”她以笛撐腮,偏頭看他。
“《情思》?”他不確定。
“噗,算了算了,料你也猜不出來,你又不懂。”她忍不住笑得眉眼彎彎,“快出來,我給你帶了好東西。”
說著往樹下石凳邊走去,一陣風來,吹起她的淺碧衣袖,更似一抹青云飄然而去。
月生出來走至她身前,他看到桌上放了兩壇酒,風吹響竹葉簌簌做聲,一陣酒香彌散在空氣中,混著竹葉的清香。
“這是竹葉青,你喝過沒?”阿妄拿了酒杯斟滿,送到他嘴邊。
“不曾飲酒”他看了一眼那澄澈的液體,不覺跟普通茶水有什么不同,伸手接過。
“誒,我跟你說啊”她攔下他欲送至唇邊的手“這酒嘛,還是要大口喝的,像這樣”說著,她端起眼前酒盞,一飲而盡。而后,抬目看他。
他不以為意,張口飲盡,一陣辛辣的感覺在口中蔓延,夾著微微的苦澀,他不禁失笑。
“哈哈哈哈哈哈怎么樣,感覺可還好?”阿妄看著他的臉色變了又變,心情大好地享受著戲弄他的快感。
“還可以”他迅速恢復神色,一派淡然。
“噢~那,你可知道,這是用什么釀成的?”
他似是知道她要干什么,唇邊扯出一抹極淡的輕笑,眼中一絲興味劃過“洗耳恭聽”
“竹葉青你知道么?就是一種蛇,把它剝皮抽筋 ,取七寸的蛇皮再加米酒封壇釀造,然后再”
月生終于忍不住,唇邊綻開明顯的笑意,他打斷她“阿妄,你真以為我那些書都是白看了不成?”他眼含笑意望向她。
“唔”她一時語塞,“你都知道還騙我說那么多”她瞪他,轉而又眉眼彎彎輕扯他的衣袖“嘿嘿,不過你笑起來真挺好看的,你就應該多笑嘛,整日里像一個冰做的一樣多沒趣”
月生忽然意識到,他現在不經意間笑的更明顯了,難道,這便是七情中的喜?
“來!”眼前又一杯酒遞過來,她看著他,眸光狡黠。
他不動聲色接過,一飲而盡。
“喲,不錯啊月生”她有些意外,轉而又給自己斟滿一杯。
她的酒量實在是一言難盡,雖然裝的很能喝,但是幾杯酒下肚,微醺的小臉紅撲撲的,眸中是盈盈水色,就著酒勁,她的話變得比平時還要多。
“你看看你,多好看的一張臉啊,怎么不多笑笑呢嘿嘿嘿其實你笑起來真的很好看”
“我跟你講啊,我今天,本來是想給你帶糖葫蘆吃的哈哈,但是我就買了兩串,本來給你留了一串的,但是被我偷吃了,下,下次再給你帶嘿嘿”
“…………”
“…………”
月上梢頭,清輝遍灑,月生手執杯盞,小口啜飲,看著眼前人扯著他的衣袖胡言亂語的絮絮低語。她真的喝醉了,盡說些他聽不懂的話,語聲漸小,似是要睡著了。
涼夜露重,月生解下身上的道袍披到阿妄身上,他看著她沉睡的側臉,如水凈美。他似乎認真的看過她,又似乎沒有,她確實生的很好看,月生忽然有了作畫的沖動。
他手執桃木長劍,沉沉凝視著阿妄,復而眸光落到身側的土地上,借著月光,一筆一劃,那是一張臉的雛形,即使只是模糊的輪廓,卻眉目皆如畫。
“醒醒”感覺到有人在拍她的頭,阿妄從一陣酒醉后的眩暈中醒來,“啊?怎么了?”
“夜深了,你該走了”月生起身,向屋內走去。
“這么晚了你就不能留我一晚?”她看著他干脆利落的走開閉門,忽然就有些受挫。
阿妄看著一桌殘局,無奈起身,似乎有什么東西掉在地上。她附身去撿,軟軟的,拿起來一看,忍不住笑了,真是個有意思的人。
葉上新凝微霜,昆侖凜冽的風吹得人刺骨的寒。
阿妄似是有些畏寒,她出來的次數也變得少了起來。偶有笛聲傳來,卻少見人影。
不時會有白鳥傳來幾片她寫的字,歪歪扭扭的幾行字和斑駁的墨汁,那甚至不能稱之為信箋。
她說,她怕冷。
她說,月生,怕是不能陪你過冬了。
她說,等來年春天陪你一起看很漂亮的桃花。
她說,可惜要錯過很熱鬧的花燈會了,又說,算了,反正你也不知道上元節的燈會吧,還有圓滾滾熱乎乎的湯圓,還有好玩兒的燈謎和漂亮的花燈。
月生還是像往常一樣看他該看的書,悟該悟的道,修道法自然的心,每天寫字無聊的時候,翻看著她寫的這些碎碎念的小字條,像是她還在他耳邊絮絮叨叨,嘰嘰喳喳。但是他卻從來不給她回信,只字片語也沒有,似乎是覺得沒有必要。
阿妄偶爾抱怨,我給你寫了這么多,你連一片紙都不回我,我生氣了!
但是隔幾天又會有陸續的字條飛來,似乎不知疲倦。
昆侖的雪就這樣毫無征兆的到來,葉上新雪輕覆,偶有風過,撲簌簌的抖下一層銀屑。
天氣愈發地冷了,連白鳥細細的腳印也不見了蹤跡,月生坐在窗前,看著外面一片銀裝素裹的天地,看得久了,便隱隱感覺有一絲空落落的。
師父很久前就跟他說他可以下山歷練,嘗人世百苦,悟七情生死。他卻總覺得沒有必要,有什么是書里,和阿妄的語言里沒有的東西?
而現在,坐忘漫天飛雪,這一場空曠的修行,似乎需要被注入一些新的生機,月生如是想。或許,只是因為,他忽然想下山去看看。
昆侖境外的世界,是他從不曾涉足的十丈紅塵,那里有無數人過著他想知道卻不了解的人生,有他不曾懂的七情六欲,愛恨嗔癡。
月生看書上的記載,說是人世安穩,晨鐘暮鼓,日落而息。聽阿妄的描述,各種人情世故,你來我往,不亦樂乎。如今真正的看到,卻又是另一種感受。
他經過繁華的街市,也路過破敗的村莊,走過長街日暮,也宿過小巷人家。感受到人情冷暖,也飽嘗艱苦歷練。
月生想,他開始明白阿妄所說的紅塵的趣味,和那些他向來聽不大懂的有關塵世的曲子。
真正經歷過始知書上寫的不及這現實的真情一分,只是在見證過真實的離合悲歡時,他卻依然不是很懂為什么會有人對一個人或一件事有那么大的癡念。
他想起阿妄的笛聲,想起各種描寫細致入微的詞文,如今見到真實境況,卻依然堪不破這七情愛恨。
只是偶爾看到賣糖葫蘆的時會忽然想起她和她滿含笑意的眉眼,上元節的燈會他看了卻也并不覺有太多興味,甚至不及她在身旁跟他一句句講各種有趣的見聞。他買過一盞螢火的花燈,那些點點熒光讓他想起她燦若星辰的雙眼。或許,這點點滴滴可歸結為,“念”?
月生再次見到阿妄是在桃花盛開的三月。他為了一串糖葫蘆追了一人十里長街,不依不饒的架勢似乎比被人搶了心上人還厲害。
被追之人實在招架不住他的難纏,終于落在一樹桃花上,他戴著一張夸張的面具,顯得很滑稽,“不就是一串糖葫蘆,至于么?給你給你”說著作勢要扔給他。
月生忽然頓住,眼前看不到向他擲來的糖葫蘆,耳中只剩下一道聲音“不就是一串糖葫蘆至于么?給你給你”那聲音,清亮婉轉,如鶯初啼。
他忽然抬眸,身形一動,徑直向樹上那人而去,手中長劍挑開那人的面具。那人沒有束發,滿頭青絲飄散開來,只見得一張如面眉目漸漸清晰,她眉眼含笑,她唇角勾起,竟是一個生的極好看的女子。
一樹桃花瓣簌簌而下,大片大片的桃花雨奪人目光,那串糖葫蘆似乎也被遺棄,而真正入了他眼的,不過那樹間一人,萬片花瓣不及她一人灼他的視線。
“這花,很襯你”他抬手折過一朵桃花簪在她鬢角,青絲入墨,人面桃花。
他忽然覺得心里有一絲絲的安穩,他沒有告訴她他去了哪里,似乎是覺得她一定能找到他,而她,不負所望。
“所以后來阿妄姐姐是和那個叫月生的哥哥在一起了么?”眼前的少女忽然出聲問道。
他伸手攏了攏火,神色平靜無波,“沒有。”
“為什么?”她托腮看著他,像是等待解答。
他手上一頓,“因為阿妄死了。”
“啊?”她不敢相信。
“不早了,回去吧。”他伸手滅了那團火,似是瞥了一眼那叢螢火,轉身離去。
他回到昆侖,來到一所破落的屋前,月華如練,溪水潺潺,一切似乎都沒有什么變化,獨獨,少了一個她。
他也不相信的,明明那么活潑的一個人,怎么可能會死?
但就是那么真實,他親眼看著她在他眼前一步步離去,涉水而來,涉水而去,一步步消散。唯一不同的是,那晚沒有那么亮的月光,但依然灼傷了他的眼,她身上散發著瑩瑩藍光,他只能親眼看著她一步步走向消亡。
恍然間,他又憶起他此生所見到她的最后一晚。
她看到他給她買的桃木發簪,她激動的抱住他,使勁蹭他的衣袖,那也是他上元節那天買的,一直珍藏著沒有拿出來。
他終于允許她走近他,事實上,他也一直在默許她走向他,從身邊走進心里。
那是她生平唯一的一次綰發,她動作笨拙,綰了好幾遍都綰不好,她有些氣結。
他過去接過發簪,溫柔地將她的如墨青絲握在手里,他動作很嫻熟,比她好不知道多少倍,像是提前預演了無數遍,綰青絲,挽情思,就這樣將她挽進心里。
然后,他看著她笑中帶淚的眼眸,如破碎的星子都盛入她眸中,他覺得哪里不對,卻還是覺得很歡喜,這或許就是,“情”?
“月生”她似乎是使勁了渾身的勁來微笑,“再給你吹首曲子吧。”說著她手執玉笛,輕聲吹奏起來。
樂聲響起,似呢喃,似絮語,月生覺得有些熟悉。阿妄站起身來,她一步一步的向后退去。
笛聲漸起,如泣如訴,他忽然想起,這就是曾經那首他未猜出名的曲子。
笛聲漸弱,阿妄似是吹得有些吃力,但卻并沒有停下來。她一步一步,漸至溪邊,一點點沒入水中。
月生覺得她似乎下一秒就要乘風而走了,他想伸手拉回她。
樂聲忽止“傻瓜,剩下的還記得么?”她笑笑,語帶哽咽“你肯定記得,你記性那么好。”
他記得,都記得,一絲不差的記得。他想到那日聽到的曲子,與今日的連在一起,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這是“是《相思》!”
她笑,又道“別說,聽我說”
“我來,度的是你一段塵緣,如今你已參悟,我該走了。”
她笑“忘了我”,忽而轉身,瑩瑩微光,星星點點。月生慌了,飛身上前,他伸手去抓,到手的,是一捧流螢,他抓不住她。
月生神色驟然空洞,是從未有過的絕望,“悟道?何為悟?”
他不記得那天他是怎么回到屋中,不記得后來發生了什么。他似乎睡了很長一段時間,醒來后師父告訴他,他一夜之間參悟人生七情,喜,怒,憂,思,悲,恐,驚,堪破愛恨嗔癡,身心俱疲,沉睡了七七四十九天。
他忽然很想笑,原來這一切不過是只是一場戲,一場度他修道的戲,只是這戲太真實了些,太苦了些。許妄,虛妄,他怎么就沒想到?他們似乎都看得通透,而他,從不在戲外。
后來,他御劍行萬里,只為了找那一人的下落。師父告訴他,阿妄是螢火之靈所化,壽命極短,她的存在注定是為了成全他的修行,度他半世紅塵。他不信,那么活生生的一個生命,怎么可能沒了?他遍訪各方修士,想尋得哪怕一絲線索,可天不遂人愿。
這百年來,他找到無數與她相仿的人,卻偏偏無一人是她。
他走過曾經的桃花長街,走過一年又一年的上元燈節,情思晚,憶始深。
入紅塵,因為她。
如今,出不去,也是因為她。
月生看著眼前月色朗朗,憶起今晚聽到的笛聲,不覺悲從中來,恍惚間似乎看到阿妄,她就站在溪畔,手執玉笛,嘴角噙笑望著他。若是再來一次,我定不會再退后一步,他這樣想。
可惜,塵世幾番,因果聚散,一別已經年。
本來只是想寫個簡短的小故事來做個樂評,沒想到一開始寫就收不住了寫了這么多w
倫桑的《天地緩緩》,很美的一首歌,安利給你們,筆芯(??ω??)?
天地緩緩 - 倫桑
襤褸青衫 覆舊蓑
城南老道說驚蟄
夜山坡 草木生螢火
恍聽霧婆娑
一聲歌 一聲歌
一聲歌驚魂夢破
恰見明月棲山阿
掌中木劍 久消磨
淬人世百味煙火
曾挑落 三春桃花灼
御劍行天地
云中客 云中客
云中客游舊山河
遍訪仙人尋煙蘿
當時 流水默默晴夜聽潺潺
月下 細說紅塵軼事共二三
卿涉溪而登彼岸
南華卷 無心去翻
對坐 竹間飲幽闌
拈花鬢上簪
舉杯正逢天邊玉蟾出東山
青絲綰 青絲綰
彼時眉目尚嫣然 而今卻闌珊
恍然 霜雪飄經年
檀灰燒幾段
相知相守惟剩數片桃花瓣
情思晚 情思晚
問誰能暫留天地 緩緩
無根漂泊 也不過
佝僂身軀說孱弱
憑歲月 蝕去老魂魄
人間滿煙波 又如何 又如何
白雪紅塵俱抖落
孑然更吹青衫薄
當時 流水默默晴夜聽潺潺
月下 細說紅塵軼事共二三
卿涉溪而登彼岸
南華卷 無心去翻
坐看 竹間飲幽闌
拈花鬢上簪
舉杯正逢天邊玉蟾出東山
青絲綰 青絲綰
彼時眉目尚嫣然
而今卻闌珊
恍然 霜雪飄經年 檀灰燒幾段
相知相守惟剩數片桃花瓣
情思晚 情思晚
問誰能暫留天地 緩緩
朝時共熹微靜安 暮時聽流川
涼夜露重為卿呵手披舊衫
相思染 相思染
草木螢火漸消散 漫城桃花殘
霎那 塵世已百轉 因果又幾番
掐指謀算不出生死與聚散
歌聲緩 歌聲緩
恍惚卿又立溪畔 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