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業1:
三朝回門,卑卑褪下了青狐大衣,里面穿著泥金緞短袖旗袍。人像金瓶里的一朵梔子花。淡白的鵝蛋臉,雖然是單眼皮,而且眼泡微微的有點腫,卻是碧清的一雙妙目。曲曲比琤琤高半個頭,體態豐艷,方圓臉盤兒,一雙寶光璀璨的長方形的大眼睛,美之中帶著點獷悍。 心心把頭發往后一撩,露出她那尖尖的臉來。腮上也不知道是不是胭脂,一直紅到鬢角里去。烏濃的笑眼,笑花濺到眼睛底下,凝成一個小酒渦。
學習張愛玲這種外貌寫作風格,自己寫上一段。
一圍的男人氣將她擠在中間,男聲多女聲少,話鋒是鈍的,底下卻歷歷皆是暗器;如此敵我懸殊、四面楚歌之下,她倒半點不輸陣——一對長眉力透紙背,修頎細眼攔不住那四射精光,逼退槍矛,一較之下,比這一圈男人更有幾分英豪氣質。
可這直沖沖的性別顛倒下還有一點轉圜余地,在那撇下眼放松一刻、在那極刁鉆的角度里,一點點女兒相若影若現,襯著那濃眉,好似黛山斷水,粼波暗出。一瞬即逝,直如尋訪神跡的僧人在藝妓之中偶然探見菩提真容,如此無常,如此幻滅,如此傷神。
作業2:
寫一個人物的動作片段。普通的日常的動作,具體的細微的動作,走路做事說話時的身體姿態。
他做什么事都要先打個拐,舉筷夾菜筷子要先在空中舞個花,行道走路要繞個圈去欣賞僻地里的隱秘風景,說件事也要去爪哇國游歷一番尋個古史來印證當前這則八卦。他說給我們解釋緣由,一壁泡茶招待,他從匣子取茶匙,茶匙放置一旁,先要把匣子合上,舀起油綠一勺好茶,那些擠碎的渣要抖得干干凈凈。每件事都做得全面無遺漏,好似要把前緣斷得干凈。
我們等得發焦,他終于開口講:“早些年做工,工頭逼得死緊,這時候你就越不能做得快,你越快,工頭只想你更快,早晚死在活計上。我就自己琢磨有什么辦法能救命?不能不做,一停手就要被罵,繼而失掉飯碗。那我就加一兩個動作,凡事多拐個彎,我在這些彎里喘息、找回點壽數,不然現如今老哥我哪里有命給你們斟茶?”
壺嘴墜下一注褐綠,曲莖中直,無處轉圜,是宿命注定的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