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那邊那個,說你呢,甭看了,喝湯去!"
面前那個肥胖男子下了陰間以后左顧右盼,時不時還瞧眼后面,絲毫沒有去奈何橋的意思。
"師傅...師傅...慢點,這個事兒是這樣的,我和我女朋友殉情來著,我琢磨著她怎么還沒到呢。等會兒吧,我們說好要一起喝湯的。"那男子一臉污黑,說話間還吐著水草。我估摸著他跳崖姿勢不對,頭朝下栽進水底爛泥里去了。
"喝過就全忘了,有什么好等的...行了行了,十分鐘不下來我就得趕你了,上面的規定。"我瞅了眼表,沒好氣地說。
"哎,多謝,多謝。"他抖著肥肉想要給我鞠一個躬,愣是把肚子里的水像小水槍一樣咕唧咕唧噴出來了,我嫌惡得別過頭,忽然看見陰影處又有一人走來。
"陳涯!怎么是你這個小白臉,哈哈哈,在外面勾搭女人被抽死了吧,你也有今天!讓你騷擾我女朋友,早就告訴你理她遠點,瑤瑤永遠只愛我一個人!"胖子看來很解氣,鼻子也禁不住漏出了歡樂的泥水。
"真是個蠢貨。"陳涯甩過去個看智障的眼神。歪著腦袋選了個地方一坐,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摸進口袋里應該是要找條煙,未果,很順手地往地上抄起根冥樹枝夾在嘴上。
"她和你殉情是我們設下的套,她早和我好了,本來很堅定地要和你離婚。是我圖謀你家族的財產,你死了她就以法律名義繼承財產然后和我結婚,哎,被擺了一道,不提了。"他摳了摳腦門后的槍洞,嘆了口氣:"不就圖個財嘛,至于爆我頭嗎,痛死老子了。"
胖子絕望地癱倒在地。
這對哥們兒有意思,我樂了,抄起盆瓜子也席地一坐。幸災樂禍問:
"我做鬼差這么久,你們這么有意思的還是少見,嗨,說說看,你們為什么要殉情啊?"
胖子忽然哭了:"我早就應該聽爸媽的...小瑤她果然不是真的愛我...他們不讓我和小瑤在一起,讓我們趁早離婚...我一氣之下就答應了小瑤...說殉情就殉情,我苦啊!!!"
槍洞男:"果然是你父母安排的殺手。"
胖子眼睛哭得通紅,惡狠狠瞪了槍洞男一眼。
"吳大胖!你不得好死!"遠處傳來尖銳的女聲。
"又是你的父母!又是你的父母!好不容易甩脫你這個飯桶,到頭來還是栽到你父母的手里!有錢人家啊,心狠啊!"女子臉上仿佛寫著千千萬萬個不甘,無助地對著暗郁空洞的天空失聲悲吼。
一旁的槍洞男有些詫異,自言自語道:"...他父母?"
被喚作吳大胖的胖子見到從陰影中走出的女子面容時卻是一片震驚:"怎么回事?你不是騙了我嗎?"
"你的父母知道我們要殉情的消息,跑來要救你的時候已經晚了,我沒跳,被發現了。他們..."女孩痛苦地捂住了嘴嗚咽起來:"他們直接就把我推下來了!太沒人性了...嗚嗚嗚嗚..."
槍洞男嘴角抽搐。
我扳著手指頭,處理這復雜的信息量。好久沒動腦子了...得轉轉。
"兒啊!我的兒啊!你怎么就那么想不開呢!爸爸媽媽來陪你了呀!"一對夫妻攜手跑來,見到胖子后失聲痛哭。
"我靠,爸,媽,你們怎么也來了!"胖子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懸崖邊不知哪個缺德的東西放了地雷,我們被炸死了。"
胖子喃喃自語:"我爸媽都炸了..."
他淚流滿面。
"是我..."槍洞男努力地用手撐著頭。
他當時的表情,我想我一輩子都忘不了,那是我當人當鬼這么多年來見過的最復雜的表情。
"我想獨吞這筆錢,利用完瑤之后就殺了她,托殺手A在懸崖埋了定時炸彈,時間一到立刻爆炸,瑤沒有跳也不能幸免于難。"他一臉吃了屎的表情,苦笑了一下:"沒想到到頭還他媽把仇給報了!"
"什么!?你雇的也是殺手A?"胖子爸媽驚道。
槍洞男愕然。
"沒錯,我拿了你的錢,還殺了你。"一個黑色風衣的中年男子慢慢踱步而來。
我終于放棄了思考,臉有些抽筋。這顆瓜子從女孩出場就一直掛在我嘴邊,實在沒那個空嗑。
槍洞男,胖子父母齊呼:"A!你!"
胖子父母又接了句:"你又是怎么死的?"
殺手A把衣服一扔,徑直走向了奈何橋。
"那涯邊一天死那么多人,傻逼都能追查到我。十輛警車,直接給槍斃,我他媽還能說什么。"
他猛一回頭。
"都還有什么好看的?趕緊他媽喝湯吧!老子再也不想做人了。"
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我撓了撓頭,嘆了口氣。
"還是喝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