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唐媽
清遠的出生地并不是三秋島。仙界均知清遠乃天生仙體,卻鮮少有人知道清遠出生時的情形。
大陸西南端有一處人跡罕至的山谷,名曰奪命谷。這奪命谷并非徒有虛名,卻真真是個要人命的地方。那里樹木生的遮天蔽日,藤蔓交纏,翠綠的顏色之下,盡是見血封喉的劇毒。而這山谷之中最可怕的不是這些嬌艷的植物,而是一種可怕的爬行動物——蛇。許是因為這些長蟲生來吞食林中藤蔓,也生的劇毒無比。
清遠一直想不通自己為何會生在這樣一個可怕的地方。他來到這世界上看到的第一樣東西便是一條蛇,一條黑色的蛇。那蛇生了個三角的腦袋,嘶嘶地吐著信子,清遠雖然年幼什么都不知道,但卻本能地感覺到了危險,猛地往后退了一步。他后來遇到過無數野獸妖魔,卻再未生出過那一刻的恐懼。那蛇身子往后一縮,瞬間朝清遠飛射了過來,尖利的毒牙扎進了清遠嫩白的小手,眨眼那只手就變得烏黑。
清遠在暈過去之前聽到了尖利的聲音,應該是那條黑蛇在呼喊同伴,很快就涌來來大批的黑蛇,密密麻麻地圍在清遠身邊,只等著首領一聲令下,就將這可口的食物分而食之。
天帝趕到的時候,清遠的整條胳膊已經烏黑一片了。他揮退了那些長蟲,將這天生仙體的孩子帶回了天庭,交于上一任百花仙子撫養,直到清遠成年,尋了三秋島獨居。清遠從未跟人提過他怕蛇,他隨身一直帶著蛇藥,選了三秋島住下也是因為這地方從未有過蛇出沒。
他本在樹下等著黎丘,卻忽然間寒毛倒豎。背后忽現的寒意讓他動都不敢動,那種貼著地面滑動的陰冷是他藏在心底的絕望和恐懼,他不敢回頭,甚至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但是卻忘記封起五感。那蛇不粗,卻很長,順著他的腿爬了上來,冰冷的觸感讓清遠心跳如雷,臉色煞白。清遠感覺自己又回到了當年自己降世那日里被群蛇圍攻的境地,他與那條繞在自己脖子上的黑蛇對視著,這蛇也是三角頭,危險地吐著猩紅的信子。
清遠有點后悔自己這么多年怎么沒去想辦法把這怕蛇的毛病治好,反而越來越嚴重,這會兒竟然一動都動不了了。濃重的霧氣中忽然傳來一聲尖銳的呼哨,那昂著頭的黑蛇閃電般沖清遠咬來。千鈞一刻,清遠終于動用了護體真元,卻依舊慢了一步,那蛇的毒牙刺進了清遠的脖子,他半邊臉立刻就麻了,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好像聽到有人在叫自己,那種陰冷滑膩的觸感也消失了,他使勁搖了搖昏沉沉的頭,費勁兒地睜開了眼睛,卻發現自己的力氣還未完全恢復。他有點迷茫地抬起頭,才發現自己喉間橫著一把彎刀,那刀的主人是個長相陰冷的男人,臉色蒼白,沒有眉毛,倒三角的眼睛泛著冷光,正默默地看著對面。清遠廢了好大勁兒才想起來自己為什么會在這里,黎丘一臉殺氣地站在對面看著自己,或者說是看著自己喉間這把刀,眼中是深深的擔憂。
黎丘收回身遭的劍影,沉聲道:“放開他。”
三角眼冷笑一聲:“小子,如果真的不想你這位朋友受傷的話,你還是老實點。我這刀也是許久未沾血了,餓得慌。”
黎丘漂亮的桃花眼一瞇,將手中的劍也扔到了一邊。
清遠感覺自己體內的真元正在一點點的恢復,啞著嗓子喊道:“小心!”
黎丘皺眉看著清遠脖子上的一片青黑,他有點疑惑剛剛清遠睜開眼剎那的表情,竟然有點,有點恐懼。是的,清遠眼中濃濃的恐懼在看到自己的那一剎那才隱了起來,到底是什么會讓他露出那樣的表情?
他輕輕搖了搖頭,淺淺一笑。這些人是鳳鄔一族的人,想來不會出爾反爾,只要自己乖乖跟他們走,他們也不會為難清遠的。等救出了清遠,這些人,他還是不放在眼里的。
三角眼看黎丘收了兵器,慢慢走近了自己,嘴角露出個嘲諷的笑容。手中彎刀一動,竟然是要直接取了清遠性命!周圍蠢蠢欲動的黑衣人一瞬間都朝黎丘攻來,這次的攻擊全部是赤手空拳,但是那些人掌心瑩藍,明明淬了劇毒。黎丘目眥欲裂,眼看著那把彎刀已經劃破了清遠的皮膚,再往前一絲就能要了清遠的命,而自己卻被這些敗類纏的脫不了身。一時間,他腦海中溢滿了往日里與師父在一起的點點滴滴,而畫面中的師父分明就是彎刀下清遠的樣子。
黎丘恨不得一掌拍死自己,黎丘啊黎丘,你怎么能忘記了師父的模樣?直到現在才想起來?
“師父!”黎丘一掌劈飛了右手邊的一個黑衣人,沖著命懸一線的清遠大聲喊道。
清遠體內的真元在這一刻終于恢復了。他輕輕往一邊偏過頭去,險險躲開了三角眼的彎刀。他揮出一掌,三角眼被當胸擊中,后退了三步才停住,惡狠狠地看著清遠,危險地瞇了瞇眼睛,忽然嘴巴一張,竟然吐出了蛇信!
清遠瞳孔一縮,后背發涼,可是黎丘可能已經記起他這件事讓他心潮澎湃,心底的恐懼被壓住了些許。原來眼前這人竟然是蛇妖!他開始疑惑黎丘到底得罪的是怎樣的人,怎么會這般陰險毒辣。
那人吐著信子,身體也化出了本體,嘶嘶鳴叫著朝清遠躥了過來。這蛇妖不過胳膊粗細,卻長約一丈,游動之中蛇尾竟然掃翻了好幾棵大樹,瞬間就直撲清遠面門而來,張開的嘴里露出了鋒利的毒牙,與那些黑衣人掌心一般,泛著瑩藍色的光。
清遠對于蛇毒頗為忌憚,抵擋間就有點遲緩,不過幾個回合,就被對方的尾巴掃到了一次,腰間劇痛。冰冷的蛇皮的觸感透過外袍傳到皮膚上,讓清遠一陣惡寒。
黎丘在一邊應付著十多名黑衣人,見師父被逼得有點方寸大亂,心下疑惑,但是更多的是擔心。
“滄海浮生!”黎丘爆喝一聲,驟然放出成片的劍影,十多名黑衣人被擊中,慘叫著倒在了地上,捂著傷口呼號。黎丘感覺自己有點脫力,這招滄海浮生頗為耗費真元,他顧不得擦額角的虛汗,朝清遠那邊看去,這一眼卻嚇得他差點咬了舌頭。
那條黑蛇不知何時已經把清遠卷住,雖不粗,但是身量長,已然卷到了清遠肩膀位置,正弓著身子嘶嘶叫著,清遠則臉色很不好看,眼見那蛇就朝他的咽喉撲了過去。
“不要!”黎丘心跳到了嗓子眼,朝清遠飛撲過去。他感覺胳膊處一陣劇痛,半個身子都麻了。壞了,自己被那蛇咬了。他吃力的回頭看了一眼清遠,露出個欣慰的笑容,還好,師父沒事。身子卻是軟軟地朝地上倒去。
清遠瞪大了眼,看著黎丘手變得烏黑,被卷在蛇腹的右手驟然化爪,凝聚真元在指尖,五指直接插進了蛇身。
黑蛇疼的一抖,放開了清遠,慢慢化了人形,捂著胸口倒在了地上。
清遠顧不得管化形的黑蛇,小心翼翼地扶起了黎丘,使勁將黎丘的袖子拽開,那條胳膊已經烏黑,皮膚下的血管變得瑩藍,詭異的漂亮。
清遠從懷里掏出一顆保護心脈的丹藥喂黎丘服下,將人挨著樹靠好,朝受傷的黑蛇走去。
清遠那一抓離黑蛇心臟不過寸許,這會兒胸口的血汩汩地冒著,臉色更加難看了。剩余的黑衣人見自家老大受了傷,一時成了無頭蒼蠅,持著劍圍著三人,卻不敢輕舉妄動。
清遠掐著三角眼的脖子將人拎到了黎丘身邊,冷冷地說:“救他。”
三角眼吃力地嗤笑一聲:“為何要救?他死了,我此行的任務就算完成了。總算沒白受傷。”
清遠從懷中掏出一顆朱紅色的藥丸扳著三角眼的嘴灌了下去,然后松開了掐著那人的手。好整不暇地看著三角眼說道:“此藥名叫化元丹,一個時辰內就可將你的內丹化為烏有。屆時,你不過一條再普通不過的黑蛇,人人得爾可誅。”
三角眼愣了一下:“哼,你這手段也太小兒科了。”
清遠扶著黎丘靠著樹坐好,不再去看三角眼,淡淡道:“那你就別信好了。不過一個時辰而已,相信你現在已經可以感受到了。”
三角眼試著運氣,卻發現內海空空。他一臉驚懼地再試了一次,發現內丹都攏上了薄薄的霧氣。他一把扣住清遠的手臂:“給我解藥。”
清遠將他甩開:“好啊,來換。”
清遠不過輕輕一甩,三角眼竟然被甩到了一邊,他渾身無力地看了清遠一眼,從懷里掏出了一個小瓷瓶遞了過去:“解藥!”
清遠拔開瓶塞輕輕聞了聞,一股淡淡的腥氣,料他也不敢耍什么花樣。他將瓷瓶對著黎丘的嘴,輕輕地喂了下去。隨著瓶中液體的減少,黎丘慢慢睜開了眼睛。他半睜著眼睛看著清遠,輕輕地笑了:“師父……”
三角眼感覺自己眼皮發沉,恨聲道:“我的呢?”
清遠扶黎丘靠著樹坐好,看也未看三角眼,波瀾不驚地說:“不過是些暫時封住你功力的藥丸罷了,一個時辰后藥效自然會散去。”
三角眼吃力地睜大了眼睛,看著黎丘手臂上的烏黑飛速褪去,心口一堵,又嘔出一口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