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沙丘的狐貍
亂世長安·初漢書【鐘離眛】4 鐘離眛
我躲在王府不遠處的墻角,眼睜睜看著眼前這座宏偉的殿堂一點一點被火焰吞噬,房梁墜毀、屋庭坍塌,滾滾濃煙直沖天際,原本墨黑的天空被隴上層層紗帳,如同濃墨重彩的水墨畫,朱紅色的大門上“楚王府”三個金光燦爛的大字逐個被燒毀殆盡,最終化作一團黑炭,淹沒在塵埃中。
這是迄今為止我見過最高最大的房子了。真可惜。
更深露重、北風(fēng)呼嘯,烈焰在寒夜中敗下陣來,火熱的溫度逐漸冷卻,月色愈發(fā)清晰明亮,圍觀的人群逐個散去,一切都沉寂下來。
在幾乎沒有人注意到的地方,一個黑影一閃而過,鬼魅般止步于早已漆黑一片的大門前。
我一眼就認出了他,那個在客棧里見到的獨眼劍客。雖然他蒙著面。
不稍片刻,一個白影翩然而至,悄無聲息地飄落在他的身后,負手而立。
劍客猛地回頭,出手的瞬間,手中的長劍戛然而止,架在對方肩上離咽喉僅一寸的距離,再不能揮動分毫。
“怎么,看到我很意外?”
白影笑了,雖然我沒聽見他的笑聲,可我就是有種感覺,他在笑,無奈中透著一絲輕蔑。
劍客一瞬間將所有情緒收回,冷著的一張臉與先前別無二致,“你……你竟然沒死!”
白影朗聲一笑,又瞬間收回,“我也不敢相信,昔日的同袍、戰(zhàn)友、知心好友,竟然真的想要我死!竟然真的,一點舊情都不念。鐘離眛,你好狠!”
劍客突然間愣住了,半晌,他緩緩摘下面罩,仿佛一下子失了氣力,“你早知是我?”
白影無奈搖頭,用兩根手指將架在脖子上的長劍挪開,“這么多年,你的劍法還真是一點都沒變。”
劍法,呵,好一個劍法!沒想到最終令他暴露的,竟然是多年來一直引以為傲的劍法。
“是我太大意,應(yīng)當一開始就奔著你的狗命,而不是與那些酒囊飯袋纏斗。”
想到方才發(fā)生的事,白影依舊心有余悸。若非他有事出府一趟,恐怕如今埋在這灰燼里的百余具白骨中,也包括他自己。
以一人之力抵抗數(shù)百人,刀刀致命,劍劍穿透,且這數(shù)百名將士均是由他親自挑選前來駐守長安城維護治安的,個個都是精兵,卻在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尸橫遍野、無一生還。
太可怕了,如今的鐘離眛,簡直堪比地獄的厲鬼!
“人也殺了,王府也燒了,你為何還不離去?”
“不親眼看見你的尸首,我又如何放心。”
白影一愣,卻是苦笑,“事情過去多年,你又何必如此執(zhí)著?”
“這不叫執(zhí)著,這是一種你永遠不會懂的東西,叫做信義。你、還有張良,你們這些背信棄義之人,如何能夠懂得?我活著的意義,便是有生之年讓你們死無葬生之地!”
饒是經(jīng)歷過無數(shù)風(fēng)浪,早已看透人間生死、看破人間悲喜,聽罷他的話,白影不免心有余悸,只感到陣陣涼意侵襲,“成王敗寇,改朝換代必將面臨鮮血的洗禮,以生命為代價,以靈魂為祭,自古以來一向如此。”
鐘離眛冷笑,“若非爾等,主公何以會敗?若非爾等的挑唆和陷害,一步步將主公逼向絕境,就憑劉季那個狗賊,豈有成事之理!”
正說著,喧鬧聲乍起,無數(shù)黑影如同一只只健碩的獅子奔涌而來,又仿佛平地而起的鬼魅,看似混亂不堪實則訓(xùn)練有素,手中的刀劍偶爾閃過耀眼的銀光,為這本就蕭瑟的夜更添了一份陰寒,剎那間將兩人包圍得水泄不通。
與先前的騷動不一樣,這一回,是真正的暴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