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門前的櫻桃樹,越長越高,無意間卻發現,您好像越來越矮;路邊的核桃樹越長越壯,剎那間卻發現,您好像越來越瘦;院子里的老槐樹,花越開越多,恍惚間卻發現,您好像越來越老。父親,您累嗎?
? ? ? ? 上周末回老家,提前給父親打了個電話。一大早,父親就坐在村口的石頭上,外面披了個黃綠色的軍大衣,抄著手,眼睛瞇著,看著我到來的方向。凜冽的寒風吹著古銅色的臉,頭上的白發,在陽光下閃著點點銀光。褶褶皺皺的臉上,還透著一絲疲憊。我的父親喲,他在尋找我的影子。
? ? ? ? “秀娟——”
? ? ? ? 這是父親的聲音。小時候,我很貪玩,貪玩到天黑了都不知道回家吃飯。我娘在家做飯,父親滿村地找。“秀娟——”“秀娟——”,從村東找到村西。可是我玩瘋了,我的聲音比父親的聲音還要高。“秀娟,趕緊回家吧,你爹在喊你呢!”“哦!”我還沒來得及轉身,父親已經逮住了我的手,“啪”一巴掌打在了我的頭上,“喊你聽見沒有,天黑了,回家吃飯!”我掙脫了父親的手,“我自己走!”我知道,我離父親太近,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會再挨一巴掌。月亮已經掛上了樹梢,墻角的蟋蟀已經開始了歌唱。我走在路上,心里怯怯的,雖然我也知道父親就在我身后不到十米,可是寂靜的小路依然使我不寒而栗。不是我不回家,而是我不敢獨自一個人回家,當我意識到天黑的時候,只有這樣才會有人來接我,接我的人一定是我的父親。
? ? ? ? “秀娟,你都上學兩個月了,你跟我說說三加二等于多少?”“大,老師沒有學這個。”“那育紅班的老師都教什么啊?”“老師教唱歌了。”“教啥唱歌哩,考學又不考唱歌。不會的題問問老師,聽見沒有!”“哦!我上學走了。”父親每天放學,都要詢問我的功課,要是我講不出來,或者有題不會做,他總是說:“你不好好上學,考試吃分太低,我就把你綁到咱家那上房屋的梁上,拿咱家那趕牲口的鞭子打,你心里給我掂量著!”
? ? ? ? 初中快畢業了時,同村的幾個孩子相繼輟學了,去鄭州打工,到裁縫店當學徒,每個月總能拿回來幾百塊錢,我也利用暑假,幫家里賣瓜,賣葡萄,每天也能夠賺個三五十塊錢。鄰居說:“老周,我看你那閨女是個做生意的料,你別讓她上學了,回來賣水果,肯定行!你現在讓她上學,你還得掏錢給她交學費,你讓她回來賣水果,不僅不用交學費,還會給你掙錢,你看哪個劃算?”“那不行,孩子學問越高,將來越有出息,還是讓孩子上學有出路。”“哎呀!女孩子家,將來肯定要尋個婆家的,再有出息,不還是人家的人?”“孩子學習好,我就叫她上學,你想讓你家出個大學生,你那孩子學習不是不行嗎!”鄰居悻悻地地走開了。晚上,父親鄭重地對我說:“孩子,好好學習吧!只要你愿意上學,會考上大學,我就供應你!咱家條件不好,就是砸鍋賣鐵,挖地三尺也讓你上學,真不行,就把咱家的房子賣了!”我聽了心里很受感動,暗暗下決心,一定要爭氣。后來,我考上了免費的師范生,總算是對父親的一點回報吧!
? ? ? ? 我出嫁那天,父親的眼睛紅紅的,還不時地用紙巾抹眼淚。內心里滿滿的不舍,或許只有他自己一個人知道。父親不善于表達,總說自己生活得挺好的。過一段時間,就打電話說:“秀娟,咱家的櫻桃熟了,回來吃吧!”“秀娟,咱家的杏熟了,回來吃吧!”返回家時,總是大兜小兜地捎些黃瓜、豆角、辣椒、生菜……
? ? ? ? “秀娟,回來啦!小珂呢?快回家吧,外邊太冷了!”回到家,我拿出一件新棉衣,說:“爸,你那件黃色的軍大衣都已經穿了幾十年了,早就該退休了,我給你買了一件羽絨服,你試一試,看大小合適不?”“買那干啥呢?我有棉衣裳。”“你試一試,要是不合身我去調換。”“不試不試,我一看就知道大小合適,放那兒吧,放那兒吧!”任憑我怎么勸,都不肯試穿,每次買新衣服,總是說要等到串親戚再穿,可是,一年能串幾次親戚呢?
? ? ? ? 時光在父親臉上刻下了道道皺紋,可是無論如何也沖不淡他對兒女的愛。隨著年齡的增長,父親不再滿村呼喚了,取而代之的是電話鈴聲的響起。一聲聲短促而動聽的電話鈴,不正是對兒女深情的呼喚嗎?我們做兒女的,能為您做些什么呢?
? ? ? ? 突然,電話鈴又響了,我掏出手機,又是父親打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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