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自殺也可以重新開始》目錄
上一章： 第一章 年紀輕輕卻被送去了養老院
第二章 偽裝成養老院的造夢工廠
“醒醒，”亮睜開眼睛。
自己又睡著了嗎？估計Lambda又要嘲笑我了吧，亮心想。
朦朦朧朧中，亮似乎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他意識到自己正躺在一片草地上，頭頂是初夏藍得沒有一絲瑕疵的天空，而剛剛和他說話的人竟然是……盧娜？
亮睜大了眼睛。盧娜深棕色的長發在微風中有些凌亂，她微笑地看著亮，向他伸出手。
“我就走了這么一會兒，你就睡著了呀。”盧娜的聲音帶著一絲嬌嗔。亮看著她，不知道該說什么。
“我現在……在哪兒？”亮喃喃地自言自語。他環視周圍，灰色的教學樓，操場邊正盛開的櫻花樹……這里竟然是自己的高中？難道是在做夢嗎？可是這一切又如此真實地存在在眼前。
亮撓了撓頭：“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到我們長大了……”
盧娜笑了笑，那個笑容有一瞬間的不自然，被亮捕捉到了眼里。亮甩了甩頭，雖然這一切很奇怪，但他不愿去想太多。能回到高中，不是他最夢寐以求的事情嗎？
“走吧，快到你的比賽了，”盧娜把亮從草地上拉起來。亮這才注意到從操場傳來的歡呼聲，他不知道自己要去什么比賽，但是他決定就這樣讓一切順其自然地發展下去。
“亮，馬上到你了，”一個短發女生跑了過來，手上拿著一張號碼牌，“把這個別在衣服后面。”亮接過號碼牌，有些不知所措。
“要我幫你嗎？”短發女生問，從口袋里拿出四個別針。亮忽然想起了這個女生，是高中隔壁班的蘇茗。亮剛想點頭，盧娜卻開口了：“還是我來吧。”她拿過蘇茗手中的別針，幫亮把號碼牌別在了背后。蘇茗看了一眼盧娜，她似乎有些不悅，但什么都沒說。
“去吧，400米起點在那頭，”盧娜微笑著拍了拍亮的肩膀，仿佛沒有看到蘇茗的表情一般。
原來是400米的比賽，同時需要速度和耐力的400米是亮最擅長的項目。他站在起跑點上，周圍的選手來自不同的班，有一些人的臉龐亮甚至已經覺得十分陌生。
隨著槍聲響起，亮第一時間沖了出去。他從來不在一開始保存體力，因為對他而言，沒有這個必要。令亮感到奇怪的是，雖然他耐力很好，然而這一次的比賽似乎格外輕松，只要他想加速，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加速，而不會消耗太多體力。
亮毫無懸念地得了第一，他聽到觀眾臺上傳來盧娜的呼喊聲。循聲望去，盧娜正從觀眾臺一旁的臺階上飛快地跑下來。
“好棒！”盧娜沖過來抱住了他。亮的余光看到蘇茗走了過來，他松開盧娜。
“祝賀你啊，”蘇茗經過他身邊時似乎順口說道，“不過我知道沒有什么懸念啦。”她的笑容好溫暖，讓人如同沐浴著初夏的日光。
“謝謝，”亮有些不好意思。他轉過頭，盧娜不見了。忽然他覺得雙眼一黑，暈了過去。
冰冷的玻璃墻，白熾燈的光格外刺眼。亮躺在723號房間里，Lambda坐在他床邊的椅子上。
“醒了嗎？感覺怎么樣？”Lambda問，亮忽然覺得Lambda有些眼熟，一時想不起來是誰。他凝視了一會兒她的臉，齊耳微卷的黑色短發，亮恍惚中覺得看到了蘇茗。對于蘇茗這個人，其實亮的接觸并不太多，只覺得她是一個友善可愛的姑娘。似乎她在他高二的生日送過他一個變色杯作為禮物，里面還夾著一封情書，但當時他和盧娜在一起，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剛剛發生了什么？”亮心中有很多疑問。 他起身，感到身體有些酸痛，想下床走一走。
“這是你的第一個夢。”Lambda解釋道，可是亮仍然云里霧里。
“剛剛那一切，都是一個夢？”亮覺得它太過真實，甚至令他有一瞬間的毛骨悚然。
“對，根據之前收集的信息造出的第一個夢，”Lambda又說。“第二個夢會根據第一個夢的內容由房間里的這些機器生成，第三個夢基于第二個夢生成，依此類推。因為掌握的信息越來越多，夢的時間也會越來越長，內容也會越來越豐富和真實。而最重要的是，這些夢都是你內心深處那些最渴望的事情的映射。”
“難怪剛剛跑步那么輕松……”
亮忽然明白了，原來這個所謂的養老院，并不是一個真的養老院，而是一個巨大的造夢工廠。這些他房間里的機器連接著他的大腦，讓他重新體驗那些人生中最懷念的時光，而在那些夢中，他可以隨心所欲地跟隨著自己的心。
亮想起了吃飯時周圍那些人渾濁的眼神，難道他們是因為長時間沉浸在夢中，所以對現實生活慢慢失去了興趣嗎？
不，亮轉念一想，他們一定在一開始就對現實失去了興趣。Lambda不是說過嗎，來這里的人都是悲慘的人。即使腰纏萬貫，一定也有什么事情徹底地打垮了他們，讓他們只能來這里從夢境和回憶中尋找安慰，借以生存下去。
所以自己以后也會變成像他們那樣嗎？步履蹣跚，眼神污濁？亮打了一個寒戰。雖然他的生活很糟，但是他內心仍然閃過了一絲猶豫。
“如果你想進入下一個夢，我隨時都可以安排。”Lambda的聲音響起。她站起身，幫亮卸了金屬頭套。
“我不想。”亮說。
“你不想見到夢里的那些人？”Lambda有些驚訝。
“不是，我……”亮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內心矛盾的情緒，他當然想見到盧娜，她是他魂牽夢縈的人，可是不知為什么，他的心中又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在漸漸滋生。
“你可以再試試然后再做決定，”Lambda建議亮，“幾次不會上癮的。”她似乎看出亮內心的擔憂。
亮點點頭：“能先吃晚飯嗎？”
“晚飯？你中午吃的能量塊足夠供應你24小時內身體所需要的營養物質和能量。”Lambda解釋道。亮感到她似乎變得比之前友善溫和了，雖然不知道自己的夢境內容是不是都會被她知道，但是亮現在并不在乎，也不想多問。即使她知道了也無關緊要吧，亮想。再說，如果自己在這里一直待下去，Lambda說不定會成為他能交到的唯一的朋友。
“我今天先摘掉頭套睡吧。”亮說，他不想這么快進入第二個夢。
“好吧，既然這樣，那我就下班了，”Lambda拿起椅子上的白色手包，走了出去，“明天見。”
“一點都沒有和我交流的意思啊，”亮自言自語，有些沮喪，對自己能不能交到這個朋友深深地感到擔心。
他再次躺下來，凝視著上方。玻璃房間的上面是灰色的天花白，讓他覺得有些壓抑。一種孤獨感忽然向他襲來，他有些想再次睡過去，進入第二個夢里。可是現在睡過去，做的夢只能是和以往一樣的，模糊不清，碎片一樣毫無意義的夢吧，他有一絲后悔讓Lambda回家了。
凈路養老院。一個寬闊的大廳里，中年男人站在巨大的玻璃容器面前，容器里竟是一個豎立漂浮著的少女。中年男人用手指輕輕觸碰著玻璃。少女安靜地閉著眼睛，棕色的發絲在水中飄散著。紅潤的嘴唇和吹彈可破的肌膚似乎顯示著這不是一具冰冷的尸體，而是一個正在孕育的鮮活生命。即使在水中，少女的面目有些被水波模糊，卻仍然能判斷出這是一個在哪里都會吸引所有人注意的美人。
一個年輕女人的背影出現在了中年男人的身后。
“真美。”年輕女人帶著一絲艷羨的口吻說。
中年男人聽到這聲音，轉過身，用手溫柔地繞過女人的脖子，卻被女人躲閃開了這個親昵的動作。男人輕輕一笑，有些無奈地說：“一年了，你還是這么執著于這個計劃嗎？”
“我有別的選擇嗎？”女人的聲音中透著隱隱的傷痛。
“你有我啊！”男人忽然激動了起來，他靠近年輕女人，似乎想抱住她，卻又克制住了。
“謝謝你，瀾，在我心里，你一直都只是我的叔叔而已，別無其他。”雖然似在道謝，女人的聲音聽上去冷淡地不容有一絲辯駁。
“可是我們沒有血緣關系！”男人大聲說，“你一定要把生命浪費在那個無所事事，渾渾噩噩的小子身上嗎？你知道他只是愛你曾經的容貌！”
“別再說了。”女人的聲音更冷了。
“可是我卻能接受你現在的樣子。”男人用手撫摸著女人的臉，卻被她一下推開。
“我不需要你的憐憫。”
男人看著女人，她棕色如瀑布般的長發披散在身后，一瞬間似乎與玻璃容器里的少女重合在了一起。
“我會繼續幫你完成你的計劃。”男人看了一眼玻璃容器，嘆了口氣，繞過女人的身后，向大廳的門走去。
“謝謝你，”年輕女人的聲音竟有些哽咽，“謝謝你找到了他。”
男人似有一瞬的駐足，卻什么也沒說，仍然徑直離開了。
女人緩緩地轉過身……
她年輕的臉上布滿了疤痕。那一雙曾經能奪人魂魄的眼睛隱藏在疤痕之中，閃著寒冽的光。
723號房間。
“盧娜……”睡夢中的亮輕輕呼喚著他思念的人的名字。沒有了金屬頭套，他的夢如碎片般殘缺不全，只有她模糊的身影，忽遠忽近，無法觸碰。耳邊傳來汽車急剎的聲音，亮猛地睜開了眼睛。
他大口大口喘著氣，汗珠從額頭上流下來。
都是他的錯……如果不是他那晚上和盧娜吵了架之后，出去和紅顏好友喝得酩酊大醉，直至深夜，盧娜也不會開車滿城找他，最終出了車禍。
盧娜的親戚不允許亮看她最后一眼，他幾次登門都被拒之門外，甚至遭到暴打。車禍的幾個星期后的一天，亮接到一個陌生男子的電話，告知他盧娜已被火化。不等他多問，對方便掛了電話。再打，已經關機，之后沒多久就成了空號。他去盧娜的住處，里面早已空空蕩蕩，如同從沒有人住過的幽靈之屋。
亮有些喘不過氣來，他環顧四周，感到一陣眩暈。都是他的錯！懊恨的情緒在心頭滋生。是他欠她的。
玻璃門忽然打開了，Lambda走了進來。
“你不會按門鈴嗎？”亮十分不滿。
“這兒沒門鈴，”Lambda說，“所有人都期待著他們看護的到來。”
亮看了看離床最近的機器上顯示的時間：早上6點整。原來他已經睡了一夜，可是他卻覺得身體無比地疲乏。
“什么時候可以開始第二個夢？”亮問Lambda。
Lambda沒有立刻說話，她凝視了亮幾秒，慢慢地說：“如果你確定要繼續，現在就可以開始。”
下一章：第三章 盧娜的憂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