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由來
“天衣無縫說不上，但既然我現在能出現在你眼前，就說明我總不算太失敗。”
十年前真正的秦嵐身死，我將自己的千年修為傳給他，讓小倩帶他混入了地府頂替我的位置，而我自己則投生到了寧城一位同名“秦嵐”的人身上。
為了防止被鬼差查到端倪，我刻意喝了點孟婆湯，所以忘了不少事情。本來前幾天小倩也就是宋小姐，應該借著相親幫我恢復記憶，但不想中間有神算子和林煙雨搗亂，弄得我迷迷糊糊，差點就上了他們的當。
“你再好好看看！”崔十道。
我看著他手里的生鏡，還是第一次明曉當年寧城那件事的始末——
“妹子啊，你說喜歡一個男人應該怎么才能搞到手呢？”
“喜歡就強上，沒有律法規定強搶民男是犯法的，況且你是將軍，隨便找點借口征個兵也沒問題。”
“然后呢？”
“然后有兩種可能，一是他愛上了你，二是他恨上了你。”
“你這不是廢話嗎。”
“是你自己要問的。”林煙雨聳了聳肩：“做一次不行就多做幾次，不然只能說明你功夫太差。”
“可我是真的打不過他。”秦嵐耷拉著臉道。
“武斗不行，那就智取。”
“此話何解？”
“你這樣……”林煙雨附在秦嵐的耳邊嘀咕了幾句，“再這樣……”
“你確定能行？”
“不行也得試試。”林煙雨得意地看了秦嵐一眼：“總比你在這兒干著急有用。”
“你這東西都從哪兒學的啊？”
“秘密。”
“那我問一句，要是有男人準備強上你，你怎么辦？”
“我一定先割了他的舌頭，再剜了他的眼睛，在他下面涂辣椒水，然后過油炸熟，親手喂他吃下去！”林煙雨咳嗽了兩聲，故意做出一副小女人的姿態道：“當然，他如果只是想想而已的話，我也不會傷害無辜，畢竟魅力太大也是一種錯誤。”
“你這是把哥哥往火坑里推啊！”攤上這么一個妹妹，秦嵐忽然有些痛心疾首。
“不入火坑者，怎成孽緣！”
秦嵐半邊身子掛在水里，腦子里面反反復復回蕩著這句話。他入了火坑嗎，好像沒有，但的確是把凌龍推了進去。有沒有修成孽緣他也不知道，但至少梁子肯定是結下了。
這么想著想著，秦嵐不禁又想起了和玉凌龍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那是一個初夏的早晨，他帶著軍師和貼身侍衛到龍湖游玩，“一不小心”就撞見了凌龍和他的丫鬟，要說他一個大男人怎么也不應該對另外一個男人一見鐘情的，但那一刻偏偏他還就真的挪不開眼了。
凌龍當時還在彈琴，先不說那琴聲如何，反正他一個粗人也聽不明白，單單看那彈琴的動作他就已經醉了。
這樣對嗎，這樣當然不對，軍師告訴他這個玉先生就是他們要找的陰魄，皇上的長生不老藥沒他練不成，所以他們必須把玉先生給抓回去，然后交差完活。
可這顯然不是秦嵐想聽的，他好不容易找到了心儀的人，管他是男是女，總不能自己還沒得手，便先成了皇上胃里的點心。
所以他又問了自己的貼身侍衛，這侍衛沒讀過什么書，見識也沒軍師那么大，而且還特別喜歡吃。他覺得這選擇應該完全看將軍自己，皇帝是死是活這日子一樣照過，但如果把眼前這人錯過去了，也許就得后悔一輩子。
這話說的在理嗎，也不能說錯，但難免會有人生出“在其位不謀其政”的詬病來。于是乎第二天秦嵐就上書把自己的官位給辭了，軍師氣得一甩袖子就回了京城，秦嵐也沒攔著他，畢竟這兵符還得靠他帶回去不是。
然后呢，這故事自然又扯到了我的身上，我本來在人間呆個幾天我就要回去，可誰知秦嵐這小子竟然登門討債來了。
2. 劫
“把你家公子叫出來！”
“你這敗軍之將居然還敢再來，信不信我家公子打斷你兩顆門牙？”小倩一推窗戶，作勢就要往外潑水。
“小倩，不得無禮。”
我從屋子里走出來，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個用白布包得嚴嚴實實的秦嵐，他整個人擠在一張椅子上面，看上去隨時都有可能把椅子撐爆。
“秦公子今日何來，不知所為何事。”我那時候不明真相，對秦嵐還是很客氣。
“沒什么事兒，就是前幾天你把我打傷了，是不是得給點醫藥費啊。”秦嵐包得雖然嚴實，但說話卻還是中氣十足。
“哦，這好說。”我招了招手道：“小倩啊，把咱們的盤纏都拿出來給秦公子治病吧。”
“給，這是五千兩！”小倩將銀票往桌子上一甩：“拿了錢趕緊滾吧！”
“你的盤纏都給了我，你怎么辦？”
秦嵐并沒有急著去拿銀票，這就有意思了，說著來要錢，看見錢居然還不走。
“不瞞秦公子，在下今日就要返鄉，盤纏于我都是身外之物，倒是公子的病不能耽擱，還是早點醫治為好。”我拉著小倩就要往外走，卻不想秦嵐一下攔在了我們面前：“不行，要走一起走！”
他伸手來扯我的胳膊，卻因為身上包的東西太多，反而被小倩一把推了個跟頭，他哀嚎一聲便躺在地上再也不起來了。
“公子，他，他不會是死了吧。”小倩本來還要補上幾腳的，但秦嵐雙目禁閉，身子還有些痙攣，著實把這丫頭嚇了一跳。
“沒事兒，應該是骨折沒好，被你一推疼昏過去了。”我探了探他的鼻息，活人氣兒還很足，死不了的。
“來，咱們先把他抬到床上去再說。”
“還好，還好，要是他不小心死了，那我罪過可就大了。”小倩拍了拍胸口，她苦修幾百年，連只蒼蠅也沒殺過，為的就是渡劫的時候好受一點。要是因為這個破戒，未免太冤枉了點。
“還是什么英武大將軍呢，我看就是個狗屁，公子我一會兒去找個郎中，把錢給他，咱們就回去吧。”
“小倩，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我幫秦嵐掖了掖被角：“你怎知道他是當朝的將軍？”
“那，那個，外面有告示，我早上出去的時候看見的。”小倩支支吾吾地低著頭，不敢看我。
“為什么不和我說？”
“我，我忘了，剛才想起來。”
“小倩，你跟了我多久了？”我嘆了口氣道。
“差十天八百年。”
“那你有什么小心思還能瞞得過我嗎？別揪頭發了，都多大了，還像個小孩子似的。”八百年前，我在鬼門關前遇見了一個山貓精，小倩就是那個時候她托付給我的。
“公子！”小倩突然跪在我的面前，低著頭竟是哭了起來，“崔先生說這是公子命里的劫，躲不過去的話，就會千年道行毀于一旦，永墮入十八層地獄不得超生。”
“看把你嚇得，崔十也就編編故事唬你，快別哭了。”
八百年了，我還是頭一次見到小倩這丫頭哭，崔十也真是的，閑著沒事兒就喜歡嚇唬人。
秦嵐說到底就是個空有一身蠻力的將軍，那點法力根本不夠看，還永墮十八層地獄，我要是道行一毀，就會立馬魂飛魄散，又怎么會去受那份罪。
小倩抹了抹眼淚道：“不，這是真的，您上次吩咐我去給崔先生送文書的時候，我在外面偷聽到的。閻王老爺和崔先生說你這劫躲不過去，不然就得馬上入輪回。”
“你怎么不早說？”我遞給小倩一張帕子，轉頭看了躺在床上的秦嵐一眼，我已經幫他把斷骨處接上，剩下的皮外傷再調養幾日應該就無大礙了。
“公子你的脾氣出了名的倔，你要是知道了崔先生瞞著你這么重要的事情，你說什么也一定是要出來走一遭了。”
“原來是這樣。”
小倩雖然也有幾百年的道行，但還不至于能偷聽到崔十和閻王談話。如此看來，倒更像是他有意為之。可是我修煉千年，本就應該有一劫才對，就算這次我避過去了，那下次怎么辦？
“小倩，你可知曉我在地府待了多少年？”
“一千年。”
“一千年說長也長，說短也短，我總以為這日子彈彈琴，喝喝茶也就過去了。但人在一個地方呆太久，總會感到膩煩，鬼也是一樣。”我扶起小倩，帶她到了外廳。
“你是妖，修行久了便可以得道成仙，可我呢，在陰間呆的時間再久，最后不過是慢慢成為一縷琴魂罷了。”
“公子不要折煞自己，小倩愿終生陪伴公子左右，靜待公子功德圓滿，修成正果。”小倩抹了抹眼淚，我知道她說的出自然做得到。
“陰間無常客，俱是往來人。”我笑了笑說：“傻丫頭，你看崔十那樣的人，到頭來也難逃輪回。我修來修去，正果也無非如此罷了。你要是真的為我好，就答應我一件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