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完《月亮與六便士》,全世界都在跟你說理想和現實,但我只想跟你談談斯特里克蘭德的女人觀。
人到中年,一個男人突然拋棄了穩定的事業和美滿的家庭,留下一封寓意不明、動機模糊的信說“自己再也不回來了”。在此刻,他把女人當成了一種羈絆與阻力,他不屑于從女人身上得到任何東西,他只想為自己而活,自私又自由。
他坦言:“我不需要愛情。我沒有時間搞戀愛。我是個男人,有時候我需要一個女性。但是一旦我的情欲得到了滿足,我就準備做別的事了。我無法克服自己的欲望,我恨它,它囚禁著我的精神。我希望將來能有一天,我會不再受欲望的支配,不再受任何阻礙地全心投到我的工作上去。因為女人除了談情說愛不會干別的,所以她們把愛情看得非常重要,簡直到了可笑的地步。她們還想說服我們,叫我們也相信人的全部生活就是愛情。實際上愛情是生活中無足輕重的一部分。我只懂得情欲。這是正常的,健康的。愛情是一種疾病。女人是我享樂的工具,我對她們提出什么事業的助手、生活的伴侶這些要求非常討厭?!?/p>
他離開,去異國他鄉過著清貧如洗的生活,而這只是為了自己洶涌蓬勃、一發不可收拾的理想。斯特里克蘭德的太太完全明白:如果男人為了另一個女人拋棄你,那還可以挽回;如果是為了理想,那根本沒有辦法。
斯特里克蘭德用所有的熱愛換取逝去和空白,不朽的激情和速朽的平淡。
在巴黎,他沒怎么勾引布蘭奇——好友的老婆,就讓她甘愿放棄一切跟著他漂泊四方、伶仃受苦,甚至暗示可以用出賣肉身供養這個還未出名的畫家。僅僅是他身上獨一無二的氣質、被神性籠罩的光芒和義無反顧的勇氣,就足以讓人為之神魂顛倒。
可是布蘭奇錯就錯在想圈住他,“我看出來布蘭奇一點一點地把我妻子所有的小伎倆都使了出來。她用無限的耐心,打算把我罩在羅網里,捆得結結實實。她想把我拉下來,和她待在同一水平;她對我毫無關心,只想讓我為她所有。”
當占有欲被看穿,女人的柔情似水也成了虛偽的矯飾和不切實際的夢,非但沒有讓這個桀驁不遜的天才臣服,反而逼瘋了自己。
斯特里克蘭德追求的是一種更為寬廣的意境,“那靈魂瞄準了更偉大的東西,這是任何一種肉身的捆縛都無法企及的。”這樣的求不得愛情,我只想到了特洛伊的情形:不惜代價與時間的劫持與搶奪,其他的情形都是閹人的詭計,是注定被蔑視的渺小。斯特里克蘭德的靈魂必定要出走尋找的棲身之地。
最后,他跑到了南太平洋的一個小島,娶了土著姑娘愛塔,因為她從來都不會干涉他。只不過在他需要她的時候恰好出現,在他不需要她的時候默默離開。土著老婆用最原始的力量滋養他、寬宥他、感念他、支持他,他的靈魂終能如自己所言“漫游于宇宙最遙遠的地域”,而非“家庭收支賬簿的小圈子里”。
他像撕碎婆羅門的嚴肅種姓,也像中產階級終究抓住了命運的韁繩。斯克里克蘭德盡情地在麻風病中歡欣鼓舞作畫,在失明里聽畫的顏色,是的,顏色可以被聽到。
激越亢進的是熱愛,深沉悠揚的是冷酷,曲意平平的是回憶,彩色的是夢,無色彩的也是夢,在他的視覺盲點里。就像瘋狂撕裂寬廣,而寬廣又撕裂他,讓他死去。看著這波濤粗略的現代虛無主義浪潮,他搖搖頭,縱深一躍,魂魄跌入熊熊大火,仿佛絕望地看著世人無法拋卻俗世的肉身和無法承認欲望的眼神。
宙斯在《奧德賽》有言:可悲啊,凡人總是自己喪失理智,超越命限遭不幸。
斯特里克蘭德拋棄妻女,讓善良的朋友之妻自殺,娶了個無知的土著,輾轉于世間的各個角落,最后在逼仄中接近狂熱真理。這個暴虐的天才擁有太陽一般的能量,耀眼矚目、為人稱奇,或許,這種太陽般的力量,成就的是月亮的一生。
狂熱耗盡的
我甜蜜的頭顱
是真理的自殺
在無限的寧靜里
諸法束縛它
它無窮盡地滑向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