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54年,趙國都城,邯鄲郊外。
密林中。
一大一小的兩個小孩躲藏在草叢里,正睜大雙眼,全神貫注地盯著前方打盹的山雞。
“丹哥哥,可以抓了么?”
小個子的孩子看似還不到六歲,他滿臉興奮地問旁邊的人。
姬丹摸摸他的頭,低聲說道:“快了,再等一等。”
趙政“嗯”地點(diǎn)頭。
再等了不一會兒,姬丹開口了,“慢慢前進(jìn),別弄出聲音。”說著拉過趙政的手,往前邊爬去。
離山雞不遠(yuǎn)處后,這個八歲多的男孩一聲口令,兩人就勢如破竹、猛龍過江般的沖向窩成一團(tuán)的山雞,這一陣勢瞬間就驚嚇醒到了山雞,它連忙撲通撲通雙翅,朝反方向跑去。
“抓住它,阿政!”
“哥哥,它跑到那邊去了。”
“可不能放走它,那是我們的午餐!”
“是!”
頓時場面混亂,塵土飛揚(yáng)......
太陽高高在上,毒辣的陽光不客氣地?fù)]灑四方。
然清澈的溪水卻是涼涼舒適,趙政雙腿泡在這清涼無比的溪水,一邊靜等著在一旁火烤山雞的姬丹。
“丹哥哥,還沒好么?阿政餓了。”
趙政扁嘴著戲踢溪水,一臉的不耐煩。
擦擦額頭的冒汗,姬丹無奈地看他,滿眼的愛溺,回道:“再等一等,快熟了。”
“哦。”趙政聽后,百無聊賴地用腳丫子拍打水面,激起泛泛水滴。
“我說呢,什么東西這么香,大老遠(yuǎn)都聞得到,嘖嘖,”說著狠狠又是一吸,“烤山雞呀,香!”
“誰?!”姬丹跟趙政都是被嚇了一跳,回頭所望之處盡皆無人。
“抬頭,看上面。”那聲音又響起,隨著兩人都很聽話地抬頭,他滿意地點(diǎn)頭,“對,沒錯。”
那是一個十歲左右的男孩,蹲在樹枝上,所以一開始姬丹他們都沒發(fā)現(xiàn)。
“啊,哥哥!”趙政一看到他,匆匆穿上鞋子跑向姬丹躲到他身后。然后又很好奇地探出小頭,看向那個突然出現(xiàn)的男孩。
他是怎么跑到樹上的?好奇怪的人呀。
“你,你下來!”姬丹指著他,但見他站起身像是要往下跳,連忙叫停,“等等,你別動!”
男孩感到很是好笑,問道:“到底要我怎么樣啊?”
“丹哥哥。”趙政悄悄拉了拉護(hù)他身前的姬丹的衣角,有些害怕,于是悄悄地靠近他點(diǎn)。
姬丹摸他小頭兒,安慰道:“沒事的,有哥哥在,阿政不要怕。”
趙政怯怯地“嗯”聲回應(yīng)。
姬丹再次看向那個樹上的男孩,問:“你到底是誰?”
男孩咧嘴,說:“荊卿。”
“荊卿?”
兩人愣住了,完全沒聽過啊。
“我說,”荊卿突然一躍而下,嚇得趙政急叫“小心——”話音未落,他就已經(jīng)安全落地了。
姬丹皺眉看他,疑惑不解,“你要說什么?”
荊卿笑了,“再不看火,雞肉就該焦糊了。”
冒汗。
一會過后,姬丹弄好香噴噴的烤雞,扯下肉松酥脆的雞腿給趙政。“快吃吧,你不是一直喊餓了么。”
“嗯,謝謝哥哥。”趙政拿過雞腿就咬起來,他真的很餓了。
而旁邊那位莫名其妙出現(xiàn)的荊卿,厚著臉皮湊近乎,“我也可以嘗嘗么?”
趙政不滿,“山雞是我和丹哥哥忙活大半天才抓到的。”
“阿政。”姬丹話音里有些斥責(zé)的意味,看見趙政撇嘴低頭不語,滿是委屈的樣子讓他也生不起氣。然后就轉(zhuǎn)頭跟荊卿說:“沒事,一起吃吧。”
荊卿從身后拿出一大個酒葫蘆,“我也不白白吃你們的,上好的桂花釀酒,請你們喝。”
趙政翻白眼,對他說:“娘親說了,小孩子不能喝酒。”
荊卿感到很是好笑,他三歲多就把酒當(dāng)白開水喝了,“不敢喝就說,只會找娘的跟屁蟲。”說著,拔掉葫蘆蓋,仰頭就是一大口。
趙政氣憤:“你說誰跟屁蟲呢?!”
荊卿一臉的皮賴,對他聳肩:“誰知道呢。”
趙政氣的直咬牙。
姬丹無奈地看著這二人,隨后扯下一大片雞肉遞給荊卿,“這雞我跟阿政也是吃不完的,我們既然有緣碰在一起,就一同享受美食,何樂不為?”
荊卿毫不客氣地接過,然后大口大口地吃。
弄得趙政怎么也看不順眼。
特別是他邊吃肉邊喝酒。
荊卿也發(fā)現(xiàn)趙政一直盯著他看,眉頭一揚(yáng),拿著酒葫蘆在趙政面前搖晃搖晃,“小子,怎么,想嘗嘗這酒?”
趙政別過頭,不屑地“哼”一聲。
荊卿慢慢喝著酒,一臉的幸福與滿足,宛如喝著瓊漿玉液般,最后回味似的地砸吧砸吧嘴巴,眼神極其的挑釁,又充斥滿滿的鄙夷。
趙政十分怒火,在他看來,以往那些屈辱與打罵都可以忍甚至不需理會,那是因?yàn)槟切┤怂遣黄穑枰钪】蛇@個毛頭小子又當(dāng)自己是誰,竟敢這么對他,所有人都當(dāng)他趙政好欺負(fù)么?!
鋪天蓋地的烈火充滿了趙政的內(nèi)心,熊熊燃燒毀滅著一切,這一刻,地動山搖。
突然,趙政一把搶過荊卿手中的酒葫蘆,仰頭,猛灌而下。
火辣辣的感覺直逼身軀。
就是這個感覺。
趙政不知道為什么,突然迷戀上這種不顧一切、似乎能焚燒所有的、唯我的感覺。
......
趙府的一處偏僻庭院。
趙政悄悄露出他那小小人頭,趴在門邊的墻壁掃量庭院里的情況,確定四下無人后,頓時百里速度沖向屋子。
正當(dāng)他推開門,一陣獅子吼在他身后發(fā)出。
“趙政!”
......
“哎喲哎喲,輕點(diǎn),娘親,疼疼疼。”
“你還知道疼呀,一整天都不見人影,老實(shí)交代,都跟姬丹跑哪混去了?!”
趙姬松開揪住趙政耳朵的手,滿臉怒氣,瞪著趙政。
趙政不敢抬眼看她,只能小心翼翼應(yīng)付,“娘親怎么知道孩兒跟丹哥哥在一起?”
趙姬氣火上來,“你也就跟那小子玩的來,說,都跑去哪玩了......等等,什么味道?”
趙姬突然聞到一股異味,四處嗅嗅,發(fā)現(xiàn)味道的來源正是被她訓(xùn)斥的兒子,像是烤肉味,而且好像還有,酒香!!!
趙政立馬就發(fā)現(xiàn)了自個娘親的變化,剛想后退偷溜,就被趙姬抓住了手臂,“好呀你個小子,還沒長大就喝酒!看今兒你娘不收拾收拾你!”
說著,從旁邊拿了條藤鞭。
趙政趕忙喊道:“娘,娘,你聽孩兒解釋,別打孩兒,娘親......”但是藤鞭依舊不留情面地落下來。
另一邊,山林竹屋。
荊卿一邊蹦蹦跳跳走著路,一邊回味雞肉咂咂嘴,看見屋子了,對竹屋里喊道:“我回來啦,老頭!”
竹屋里走出一位滿頭白發(fā),老態(tài)龍鐘般的老者,他拄著拐杖顫顫巍巍走到院里樹下的木椅,見荊卿過來了,才開口道:“怎么這么晚,不就打壺酒么,拿過來!”荊卿還沒給他酒葫蘆就被老者搶過去了,速度快得驚人,荊卿還沒反應(yīng)過來,老者就打開葫蘆蓋子,仰頭喝......但是,酒味還不足癮,就見底了。
天黑了。
荊卿有一度的錯覺。
“混小子,忙活半天就打來這么點(diǎn)酒!”
老者氣的吹胡子瞪眼。
......
幾分鐘過后。
“哎哎哎,臭老頭,快放我下來!”
荊卿被一條繩子拴住倒掛在一棵大樹上,左擺右晃的。
老者怒氣洶洶地瞪眼,“喝了我的酒還敢不承認(rèn),今晚你就在那好好休息!”
荊卿急了,那還得了,大晚上的不得非凍死他呀,“又不是我一個人喝的!”
一下子,荊卿不客氣地出賣了趙政和姬丹。
老者卻不相信他的話,嗤笑道:“除了你還會有誰,你也就認(rèn)識隔壁村的阿花阿草,自己貪酒會好心跟別人分享?!”
荊卿磨牙,“放我下來,臭老頭,到時候沒了我,誰幫你去打酒!”
“你就好好在那待一晚上,沒了你自然還會有酒,你也別操那心了。”
說著,老者不管荊卿如何惡罵他都充耳不聞,進(jìn)屋休息。
“喂喂喂,老頭......”
一夜無話。
在這個戰(zhàn)亂頻繁的年代,只有黑夜里,才能有一瞬的休息,整個世界猶如疲勞的困獸趁著這一刻緩緩喘息。因?yàn)檎l也不能確定,當(dāng)明天太陽的升起,當(dāng)?shù)谝豢|晨曦照亮天地間的時候,硝煙再次彌漫那會,他們是否躲得過征伐?
這樣的生活又何時到頭?
天下一統(tǒng),再無戰(zhàn)爭的那個時代何時到來?
他們渴望著。
然而歷史又會將這項(xiàng)艱巨的任務(wù)交給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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