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購珠
金浪和金潮暗暗稱贊，和這些人處得久了，漸漸知道走鏢是個辛苦活，這些埋爐生飯縫衣割發的本事是每個走鏢的基本功，有時甚至比功夫還重要，畢竟走鏢靠得是人脈打點，要是動輒拼個你死我活這生意如何營得下去？
除了有趣，金浪和金潮還發現個奇怪的事情：從京城走鏢出來，包括雷鈞和馬威，這些漢子們都沒洗過臉！
問過才知道，冬季走鏢寒風凜冽，春秋風沙撲面，夏季則驕陽似火，洗完臉之后，凌厲的風一吹，像刀子一樣就把臉給割破了。所以走鏢的行話中“洗臉”和“到家”是一個意思，只要聽到鏢頭欣然地說“明天該洗臉了”，眾人便會一陣歡呼，因為這就表明明天該到家了。
鏢隊翻過了武夷山，村莊漸漸多了起來，數日來金浪金潮見雷鈞和馬威一眾弟兄不僅受得了苦，而且行止有素，也由原先不解漸漸到心生敬佩。
一日鏢隊行至集鎮，遇到一處客棧，金浪再不急著入住，而是問道：“雷鏢頭馬鏢頭，你們二位看看這間能住么？”
沒等雷鈞和馬威回答，客棧二樓的窗戶突然一下齊刷刷打開，每個窗戶都探出個打扮妖艷的女子，一個個手執絲巾向鏢隊招攬。
聲音最嬌的道：“哎呦官人們，走的累了吧，快進店里歇歇腳，讓娘子們給您捶捶肩，捏捏腳，然后……嘻嘻嘻。”
隔壁窗戶的故意道：“然后哪樣啊，你說的人心里癢癢的。”
“哎呀，進來不就知道了么。”
看著頭頂這些女人賣弄風騷嗲聲嗲氣，金浪搖頭道：“這里也住不得了。”
雷鈞笑道：“金二爺說得不錯，這種店客棧窯子合二為一，客人正經的少，歹人多，難免會有明者為娼，實者來偷盜的賊人。‘三不住'中的第三條正是不住娼店。”
馬威道：“現在金二爺已經是走鏢的行家了。”
一句話說的眾人哈哈大笑。
雷鈞接著道：“不慌，這是個大集鎮，客棧絕非一家，今天是定可好好整頓一番的。”
雷鈞說得不錯，鏢隊沿街走了不到半里，果然又是一家客棧，和馬威二人仔細查驗后向眾人點點頭，鏢隊頓時一片歡騰。
見來了大生意，老板親自招呼，鏢隊一百余號人，客房有限，雷鈞和金浪一間，馬威和金潮一間，其余的皆四人一間。
二十萬兩鏢銀，仍舊放于馬車上停在院子里，外面再由馬匹圍成一圈，雷鈞和馬威各帶五十個漢子輪流守衛。
到了房間，金浪讓小二燒上熱水，痛痛快快洗了個澡，跟著倒頭便睡。
金浪這一覺直睡到第二天晌午，醒來時身子松弛地仿佛能飛起來，連日勞頓一掃而光。
剛下床，雷鈞從院子守衛回來，金浪驚道：“沒合眼？”
雷鈞點了點頭，雖然滿面倦容，但目光銳利不減。
金浪發自內心道：“雷鏢頭辛苦了。”
“多謝金二爺體諒，我們這門營生賺得就是辛苦錢，習慣了。”雷鈞笑道，“不瞞金二爺，其實貨鏢還算好，真正辛苦的是客鏢。”
金浪不解，“怎么會？貨鏢要人抬馬拉，客鏢不都是大活人么，手能動腳能走，真遇到盜匪跟著你們鏢師騎馬便跑，不是要省事的多？”
“金二爺只說得其一，卻不知其二。這客鏢沒有想象中的簡單，能雇傭鏢師保護的客鏢都不是平頭百姓，要么是上下任的大官，要么是遷居或者回籍探親的巨賈。這些客鏢不是有權，就是有錢，或者兩者兼而有之，攜帶著眷屬錢財，婦孺老幼，不僅顯眼，而且行動不便，是賊人最喜歡算計偷襲的鏢了。”
雷鈞緩口氣接著道：“這些人平日大多養尊處優，吃不得苦，行不了幾里路便要休息，吃的東西又不肯馬虎。特別是一些高官巨賈大多三妻四妾，平日里金屋藏嬌，最怕戴綠帽子，但這走鏢的途中饑餐渴飲，曉行夜宿，是沒有辦法回避鏢師的，為了避嫌，鏢師便只和男主人一人打交道，伺候起來甚是麻煩。”
金浪聽后長長的“噢”了一生，“真所謂隔行如隔山，想不到這走鏢不單單是拼力氣斗勇的活計，里面竟然還有這些學問。”
“學問談不上，這都是老輩吃過虧后慢慢積累的經驗罷了。”
“不管怎么說，今天是長了見識了。”金浪道，“雷鏢頭你兩日沒合眼，我就不聒噪了，休息吧。”
雷鈞并不急著躺下，道：“金二爺，我已經算過，時間尚充裕，我們可以在這里休整幾日，然后一鼓作氣到番禺，到時銀兩換成夜明珠，回程省去車馬累贅，輕裝簡騎，不日便可回京。”
連日跟著鏢隊所行所聞，此刻又聽了雷鈞的話，金浪心中已是一百個放心，對雷鈞道：“雷鏢頭你只管安排行事，我和三弟都是門外漢，不必顧慮遷就我們。”
“多謝金二爺對雷某如此信任。”
雷鈞心下頗感動，但他深知此趟鏢非同小可，干系重大，否則金浪金潮兩兄弟怎會受這奔波之苦千里隨行？
金浪越是信任，雷鈞越是小心謹慎，躺到床上和衣而臥，懷中抱著樸刀，頭朝向窗戶，以便看聽窗外的動靜。
一般人上床靴子跟總會向外，下床時再倒正穿上，但金浪見雷鈞已經習慣上床前先將靴子頭朝外放好，知道這是為了一旦有風吹草動，跳下床便可蹬上靴子，時間上雖然相差無幾，但危機關頭卻可能有生死之別。
金浪不禁對雷鈞這些走鏢的粗莽漢子心生敬意，暗嘆討口飯吃除了辛苦，更要用上不知多少心思。
想及此，金浪啞然失笑，自己兄弟幾個又何嘗不是如此，名利權勢不會從天而降，大富貴必有大爭求。
三日后，鏢隊再次出發，休整之后果然如雷鈞所說，個個步履輕快，一口氣行了五日，順利抵達番禺。
金浪金潮兩兄弟和天竺人碰了頭，十車銀子換成了一顆夜明珠，盛在鑲嵌著紅寶石的翡翠小盒子內，金浪小心翼翼的藏在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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