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你是天使!
文/七寶
01/
今天早上,第一時間翻開了騰訊新聞,河北那位墜井的小男孩還是失去了生命跡象,當白衣人員把那白布包裹著的小小身體抬上救護車時,我們都哀婉嘆息,如花一樣的生命還未綻放就已經凋謝,等待了107個小時的家人就連最后一絲的希望都被那抹白色扼殺殆盡,從此就連星星一樣的那點光亮都消散泯滅了。
當救援隊伍在撤離的那一霎,小男孩的爺爺撲通一聲跪地,飽經滄桑的臉上木木的,呆呆的,只有那渾濁的雙眼注視著那些好心的人開車離去,然后把頭重重的磕在了膝下的土地上。
那一刻,我還是沒有繃住在眼眶打轉的那滾燙的液體,那一刻,我雙手合十祈禱小男孩變成天使,就像為我妹妹祈禱那樣,含淚閉眼,心誠則靈。
02/
那是我上初二的時候,每次放星期回家風風火火的將書包撂家里就會迫不及待的去找我小妹。小妹長著一雙水晶葡萄一樣的眸子,清澈的一塵不染,看著我時會眨巴眨巴的將我映在黑燦燦的那雙瞳孔里,我逗她,做鬼臉,她就會用那對黑漆漆修長的眼睫毛一閃一閃的將那扇通透靈氣的眸子蓋住,忽而彎成一抹黑夜的下弦月,咯咯的笑著,清脆的笑聲透過櫻紅的唇瓣彌漫在屋子里,院子里。
她的牙齒還沒有長全,奶聲奶氣的叫我姐姐時還會漏風,畢竟身子骨還小,才到我大腿那里,所以走路都是自帶醉酒效果的,伸張著小細胳膊,小腳丫子忽而深忽而淺的踩在土地上。
我心疼她會搖晃著摔跤,就把她抱起來愛撫的親親那片雞蛋白一樣的臉蛋,一口一個水靈。她竟然還嫌棄我的口水,用嫩白的小手笨拙的擦了擦我親到的地方,“姐…姐,臟。”我撲哧一聲,她也撲哧一下,用小手捂住小巧玲瓏的嘴巴。
我久久注視著那雙漂亮的雙眼皮,又目不轉睛的凝視那雙如水靈動的眸子,腦海里只有,“黑夜給了她黑色的眼睛”這個想法,我那時候就想啊,這么漂亮的孩子真是黑夜的恩賜,也是全家手掌里的明珠。
小妹在爺爺奶奶的孫兒里排行最小,也是最像小仙女的孩子,是我四叔的小女兒,更是我四嬸期盼以來的小棉襖,那時候我小妹三歲,滿心滿眼的好奇,我給她買的布娃娃也要先嘗嘗酸甜苦辣,買的小餅干就會噔著還沒發育全的牙齦喀哧喀哧的消滅一大半。
每次抱著她時,她特別鬧騰,像抱了一只鯰魚,還時不時的戳著我的鼻子,揪我的耳朵,扒拉我的眼睛。可是我清楚的記得那次,抱著她時她特別乖,像一只安靜的小貓,趴在我的肩膀用小手纏著我的頭發玩,我把頭輕輕的靠在她的小腦袋上。
四嬸坐在火炕上,盤著腿,看著我們這對姐妹,眼里洋溢著難以掩飾的溫柔。
“寶啊,你小妹什么時候就能像你這么懂事了?去上最好的初中,像你一樣,你說,她啥時候就能懂大人的言語?可以跟我嘮嗑了?……”四嬸倒更像自言自語,滔滔不絕。
“像我這么大唄!”
03/
星期日早上,我正匆匆忙忙的準備返校了,收拾書包的時候我奶奶火急火燎的推開我家的門站在客廳,征征的看著我,定了定神。
“奶奶,你那么著急干嘛?小妹呢?我去看看她再走。”
“寶啊,那,那什么,車都等著了,你,你快走吧,你小妹還……沒起床呢。”
“哦,嘿嘿,那個,奶奶替我轉告小妹下星期我給她帶果凍,今天走的急就不去看她了。”
在我媽我奶奶的一陣推搡下我就乘了客車揚長而去。
去了學校的那天晚上,下了晚自習回宿舍的路上我分明看見一顆星星流落了。
那時候幾乎每個星期都會回家,家里妹妹弟弟多,熱鬧。
又過了一個星期后,我風塵仆仆的回來了,那會已是傍晚時分,撂了書包就準備出門。
“去哪?”我媽厲聲把我呵住。
“去四叔家啊。”
“別去了!”
“去找小妹啊,她還等我呢。”
“她不在了。”
“她去哪了?去她姥姥家了?”
“她……死了。”死字說的特別不清楚,以至于我以為我幻聽了。
我腦袋轟一聲就炸了,像煮了一鍋滾燙的油,油里千千萬萬的“死”字咕嘟咕嘟的冒泡。
“啥!!!”聲音分貝也把我媽嚇了一跳。
我決絕扭頭剛要奪門而出時,我媽一把把我拽住。
“寶,你四嬸家里已經亂成一團了,你別去折騰了!”
我用冰冰涼的手干抹了一把臉,撓撓頭皮,在客廳里踱來踱去,聽著墻上嘀嗒嘀嗒的秒針,心如死灰,心亂如麻。
良久,我才注意到我媽一直寸目不離的看著我。
“媽,啥時候啊?啊?!”
終于還是繃不住了,那一刻,我的淚水決堤了,肆無忌憚,浩浩湯湯。
04/
我只記得我媽跟我說小妹得了白血病,上一次我返校的那個早晨我小妹就已經離開了,特別安靜,像睡著一樣。我奶奶和我媽怕我看見就兩個人一起推搡著把我送上了車,我一走,全家人一通哭哭啼啼。
我媽說我奶奶和我爺爺坐在我家客廳一直不停的嗚嗚嗚的哭,皺紋如樹皮一樣干癟的手不停的抹眼淚,一把一把的,他們誰也不想在回那個家去。那時候我奶奶和我四叔是住一個院子的。
孩子一直躺在溫熱的炕上,躺的平平的,躺了一上午又一下午,躺到日落星起,天完全暗了下來的時候,我爸用軟綿綿的布把小妹裹的緊緊的厚厚的然后踏著月光踩著一地的星辰將她放在了郊外的河壩下。
讓滿世界的星星和潺潺的水流與她為伴也不至于孤單。
在老家有個傳統,未成年的孩子去世后是不可以入土的。我想大概是擔心她怕黑吧,又或者怕她投不了胎?
05/
我問我媽那四叔跟四嬸呢?
四叔是個很帥很要強的男人,直到孩子被放置河壩他只是坐在炕頭一聲不發,指間的煙頭斷了又續續了又斷,眼神迷茫的沒有絲毫光彩,額頭又平添了幾縷皺紋,透過那一片繚繞煙霧隱隱約約。直到我爸從河壩返回時,在拐角看見了蹲在夜里的四叔,抱著頭哭的凄厲,我爸喟嘆著拍了拍四叔的肩膀。
那一夜,我徹夜未眠。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去看了四嬸。四嬸起的很早還是又一夜未眠我不得而知,只看見她還坐在那個位置,盤了腿,人消瘦了一大圈,眼睛盯著窗外出神。
“嬸”
四嬸像受了驚嚇,兀的扭頭,定了定,僵硬的笑了,眼神里都是從未有過的空洞。
我們誰也沒有說話,我坐到了炕邊上,被褥那里少了一副小被褥,茶幾底下散落著一些孩子玩的小車小熊,灶臺上還放著那只精巧的小碗和小湯匙,旁邊還有扯開的一袋小餅干,四嬸旁邊靜靜的躺著那只我給小妹買的娃娃。
我眼眶開始泛紅,連忙起身一邊出門一邊頭也不回的跟四嬸告別,“嬸,我再來看你。”
又過了一個星期后,我從電話里得知我四叔和四嬸帶著六歲的兒子離開了小鎮去到了省城,寧愿租房子漂泊也不想重回那個家了。
06/
已經過去十年了,我還記得那時候全家都瞞著四叔的兒子,告訴他說他妹妹去姥姥家了需要住很長一段時間。所以從那以后,他每次放學回家一推大門就扯著嗓子問院子里的所有人,“我妹她啥時候回來啊?我想她了,我想去看她。”
我每次回家坐著的班車都會經過那個河壩,總忍不住伸著脖子多看兩眼。我記得有一次我還專門到河壩那里轉了轉,底下空空如也,只有一陣清風徐來,我緊了緊敞開的大衣。
我喜歡看漫天繁星,家長的天空如潑了墨汁的幕布,每當夜幕降臨的時候就是最美麗的時候,那些星星就像黑夜的眼睛一眨一眨的。
我還記得小時候站在滿天星辰下雙手合十,含淚閉眼,心誠則靈。
那一刻
希望我的小妹,變成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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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瀚海碧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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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就是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