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案偵破組—猴陀山謎境

【原創(chuàng)首發(fā),文責(zé)自負(fù)】


今年的春天格外熱。熱到只是四月份,中隊就通知我們集體換上夏季制服,更是提前發(fā)放了夏季福利——冰糕。

看到冰糕沒有撲上去的人有兩位,一個是我,另一位是老健,我們對視一眼,都露出苦笑。自從發(fā)生那件事后,我們就對白色的食物反胃。

忘記自我介紹了,我叫周述人,是一名警察,老健是我的同事兼朋友。而那件事情,很抱歉,我不建議你們了解,也許會影響到你們的食欲或者睡眠。

如果你仍舊想翻開這卷案宗,那么請一定做好心理準(zhǔn)備。


? ? ? ? 案件編號:D0102702201504050511


  立案單位:y市公安局夷陵分局刑警大隊重案中隊


  立卷人:周述人、劉健


  立卷時間:2015年4月5日


? ? ? 終結(jié)時間:2015年5月11日


我做了一個噩夢。

醒來的時候,睜眼只見漫山遍野的綠色,樹葉如同密密麻麻的箭支扎進視野,一朵腦袋大小的巨花肆意綻放,紅得耀眼。頭頂巍峨的山峰重巒疊嶂,白云高掛在湛藍(lán)的天空。宛如一幅畫卷。

這是哪兒?

噩夢帶來的汗水從額頭滑落,身下是搖晃的座椅,左邊是透明的玻璃窗,右邊是一張熟悉的臉。

頭疼得仿佛被撕裂。

旁邊的老健朝我咧嘴一笑,“你總算醒了。”

“你——”我睜大眼睛,費力地支起身子,茫然問道:“我們怎么會在這?”

“還沒睡醒?昨晚喝酒喝多了?”他露出嫌棄的神色。

喝酒?

我捂著嘴呵了口氣,一股濃厚的酒精味。

我環(huán)視了一圈,這是一輛小型巴士,上面稀稀拉拉地坐著七八個人。車外是綿延不絕的大山,密密麻麻的綠植中點綴著紅黃的花朵。

車上人很多,但我只認(rèn)識老健,于是我碰了碰他的肩膀,問道:“我們現(xiàn)在去哪里?”

巴士不停地顛簸,我開窗探頭,這條路就像許多年沒有維護的老路,地面長出裂紋,路又窄又破,蜿蜒通向大山深處,讓我想起了剛剛的噩夢。

他回答道:“猴陀山。”

一道閃電劃破天空,數(shù)秒后一道驚雷響起。

在聽到猴陀山的一瞬間,我的記憶就從塵封的箱子爬了出來。我想起來了,由于我和老健接連破案,師父大手一揮,在清明節(jié)給我們放了三天假。在和老健商量后,我們報了y市的一個旅游團,開始了為期兩天的“綠水青山”旅游線路,而線路的最后一站,就叫猴陀山。

中午十一點半,巴士在路邊停下,導(dǎo)游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小伙子,招呼大家下車。

我踩在土地上,腳底板一陣酥麻感,刮來一陣風(fēng),帶來山里的味道。

導(dǎo)游開口對我們介紹:“這里有一個少數(shù)民族村落,是從外地遷來的,與本地少數(shù)民族有著迥然不同的風(fēng)俗習(xí)慣,咱們旅行團今天在這里吃午餐,可以享用村民為我們安排的山間野味!”

聽到這里,有人興奮起來,打算大快朵頤。也有人皺起眉頭,想起十多年前引發(fā)SARS的“野味”。

還未到村口,我就聽見一陣沉悶的聲音,老健耳朵比我更靈,他緊皺眉頭,“有人在敲鼓?”

果然,一進村就看見兩口大鼓,鮮紅色的鼓身,鼓面是黃褐色的,幾個穿著特色服飾的人,舉著木槌用力地敲打。

那鼓聲和我以往聽見的完全不同,時而清脆,時而綿長,恍然間我好像變成了那口鼓,他們舉著木棒狠狠砸在我身上,我的肚皮發(fā)出了“咕咚”沉悶的鼓聲。

村口站著數(shù)十個戴著面具的怪物,他們面目猙獰,手中狼牙棒的骨刺在太陽下反射著寒光。其中有兩個蛇臉怪物舉著狼牙棒朝游客襲來,嚇得一名年輕女游客尖叫著跑回巴士。

導(dǎo)游小盧立即喊道:“別怕!這是驅(qū)神舞!”

他介紹說,這是中國西部某地區(qū)常見的民族舞,據(jù)說在木頭面具上畫出猙獰的鬼怪或野獸的面貌,就具有驅(qū)趕鬼神的效果。

鼓聲越來越密,“鬼神”們的節(jié)奏越來越快,仿佛正在與惡鬼進行激烈的搏斗。

我眼前一片恍惚,繼續(xù)出神,我從一面鼓變成了被他們狩獵成功的獵物,蜷縮在他們之中,眼睛只看得到不停搖晃的鬼神,耳朵則快被鼓聲震聾了。

我聞到了狼牙棒上的鮮血味,鬼神們獰笑著追上來,一棒敲碎了我的腦袋。

“啊!”我尖叫,銅鼓聲停了下來。

我摸了摸腦袋,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好好的。

“好嚇人。”旅行團里唯一年輕的女孩蜷縮在她男友懷里,做出害怕的樣子。她男友則輕聲安慰,隨后用質(zhì)問的語氣問導(dǎo)游:“這是一項節(jié)目嗎?”

導(dǎo)游小盧苦笑開口:“這……這是歡迎儀式。”

隨后我們跟團進了村子,我才發(fā)現(xiàn)這里真是窮出了高度。四周最多的是密密麻麻的野草,好像踏進了一座野生墓地。

那對年輕情侶中的男生,忽然喊道:“好香啊。”

等我們向前走了一段路后,才看見路口中央有一口大鐵鍋,鍋底的柴火燒得撲哧響,周圍有一圈高矮不同的木頭板凳。而那香味,則是從鍋里發(fā)出的。

“這玩意,我們得是十年前才聞過一次。”

一旁的墨鏡男人咂嘴說道,而他身邊的中年婦女也點頭小聲回答:“可惜那次沒吃到。”

我聽著這兩人的對話,舌尖也不禁生出一絲津液,也不知道是什么野味,能讓這一對中年夫妻十年都無法忘卻。

黑瘦的村民們只是漠然望著我們,此時旅行團剩下那對老年夫婦則是互相小聲耳語,我總覺得他倆的表情很怪,像是興奮,又像是恐懼。

不等我多想,導(dǎo)游和村民說了幾句后便招呼我們坐下。他面對我們,朗聲開口:“各位!今天我們很幸運,剛好撞上了村里的‘驅(qū)神節(jié)’,今天到訪的人,村里會安排最珍貴的美味招待大家,請大家坐好,準(zhǔn)備享用美食!”

很快,村民便為我們端上了一個小瓷盆,瓷盆里是蒸好的紅薯,散發(fā)淡淡香氣,年輕女人失望道:“剛剛那個很香的鍋不是為我們準(zhǔn)備的啊?”

一時間大家感覺被欺騙,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我也對老健腹誹道:“不會那玩意還要收費才能吃吧?”

老健朝我露出了一個你懂的眼神,“旅游都是這樣的。”

她男朋友也站出來火氣很大的開口:“是不是要二次收費才能讓我們吃到鍋里的東西!”

導(dǎo)游小盧揮手止住我們的議論,告訴我們先吃紅薯,美食一會兒會有,不用二次收費,先發(fā)紅薯是因為美食限量,每人只有一小碗,先讓我們吃點東西墊肚子,一會好細(xì)品美食。

不一會兒,一個滿臉疙瘩的老太婆為我們每人端上了一只小碗,我接過。

只見那碗里的湯是淡奶白色,清澈見底,中間盛著一塊凹凸不平的豆腐,散發(fā)著和鍋里一樣的香氣,我的唾液早開始了分泌,此時更是不停地咽著口水。

導(dǎo)游和村民溝通了幾句后告訴了我們這道菜名,叫金佛爺。

金佛爺?我輕輕用小勺剜下一小塊,本來還期望著豆腐只是表象,里面可能夾著什么肉,但令我失望的是,這好像就是一塊白色的豆腐。

我把小勺里的豆腐送進口里,想象中豆腐在口里被碾成粉末然后變成豆味的事情并未發(fā)生,而是滑而不膩的口感,有點像雙皮奶,卻比雙皮奶更滑,也比海鮮更嫩,帶有一點咸味,舌頭更是幸福地顫抖了兩下。

我猜想村民的烹飪方法應(yīng)該只是加了點鹽,保留了食材原本的鮮美。

美味!絕對是世間少有的美味!

我連忙又挖了一勺送進嘴里,給還在回響的鮮美續(xù)了個費。

這絕對不是豆腐,應(yīng)該是某種野味。

我咂嘴,身旁的老健也露出享受的表情。

可惜只有這么一小碗,我就像品茶的老爺,咂嘴細(xì)品上等的新茶。最后一塊金佛爺被我送入口中后,碗里的湯我也沒放過,舔了個底朝天。

不知道這是什么野味,簡直不像人間的美食。

周圍人也和我差不多,特別是那年輕女子和中年女人,更是不停地朝村民們豎起大拇指贊嘆。

司機見狀,便將自己那碗端到年輕女人面前,詢問她要不要吃,沒等她回答,身邊的男友就氣沖沖地拒絕了他。

導(dǎo)游見狀,也許是害怕中年女人尷尬,便端了自己那碗遞給了對方,稱自己是導(dǎo)游,吃的機會比游客多,對方也笑著接過。

看著這一幕,我和老健對視一笑,旅游果真讓人放松。

隨后我們離開了村子,臨走前我念念不忘地回頭看那口大鍋,卻發(fā)現(xiàn)那鍋旁多了許多白骨。那是什么動物的骨頭?

走出了這座荒村,我們回到了旅游巴士,仍有人在問什么是“金佛爺”。司機和導(dǎo)游也只說這是秘密,但極少有游客能吃到,以往帶團路過,一般吃的都是野兔或者山雞。

巴士向大山深處駛?cè)ィ钟l(fā)茂密,已然看不見人煙跡象。

這條路非常險峻,一旁便是深不見底的懸崖。

我的心本能地縮了起來。

就在我們欣賞大自然鬼斧神工的作品時,后座的中年婦女站起來說:“能不能停一下車?我肚子有點不舒服。”

她捂著肚子滿頭大汗,臉上顯得痛苦無比。

“不行,車停在這條路上很危險的。”司機立馬拒絕了她。

“我——我肚子疼,實在憋不住了。”她不停地顫抖,臉也漲得通紅。

導(dǎo)游開口道:“停車吧,我也有點不舒服。”他的臉色有些鐵青,捂著肚子對司機開口。

司機見狀只好停下了車,導(dǎo)游選擇了一塊靠近車的巨石后面解決,中年婦女越過他走進了更隱秘的小密林。

忽然,我們聽見了歌聲,循著聲音望去,發(fā)現(xiàn)是導(dǎo)游拿著手機開了外放。

我和老健推測他是怕我們聽見他拉肚子的聲音而尷尬,便笑一笑各自玩起了手機。

大約二十分鐘后,導(dǎo)游小盧提著褲子上車朝我們嘿嘿一笑。

半小時后,中年婦女還沒上車,她丈夫有點坐不住了,便站出來說去看看媳婦的情況。

幾分鐘后,我們聽見了男人的慘叫。

出事了!

我和老健對視一眼,立即沖下車。

最終我們在密林深處找到了墨鏡男人,也發(fā)現(xiàn)了他旁邊的尸體。

我很難用語言來形容這具尸體,它就好像是一道被食客扒拉得亂七八糟的菜肴。

“不對,是野獸襲擊!”老健大吼,擺出軍隊格斗術(shù)起手式,警惕地四處張望。

我則一把拉起墨鏡男人,跟隨老健的步伐緩慢后退。

直到我們返回巴士,也沒有遇到襲擊。

這時我們才開始詢問男人。

根據(jù)男人的描述,他在靠近妻子的地方聞到了血腥味,看見一個怪物正在啃食妻子,那怪物長著一張鬼臉,身體黢黑,渾身毛發(fā)披散。他發(fā)出慘叫后怪物就逃跑了。

一時間巴士內(nèi)彌漫著恐懼,誰也不敢說話。

而我則和老健用手機的備忘錄互相交流。

死者女性,年齡四十至五十之間。

死因系咬破喉管導(dǎo)致的窒息死亡。

全身有多處撕咬痕跡。

我把剛剛拍的照片遞給老健。

“野獸作案。”老健緩緩打出這四個字。

我點頭,兇手不是罪犯,而是野獸,我們?nèi)绾文軐⒁矮F繩之以法呢?

巴士在艱險的山路疾馳,前方隱隱有煙霧升騰。

也不知有多少像西游記里的怪物蟄伏在這座大山里,等待著我們。

忽然,車窗上多了些雨點,之前的晴空萬里竟剎那間轉(zhuǎn)變成傾盆大雨,放眼望去,四周都是雨幕,就連我們的視野也受到了影響。

就在我有些煩悶之際,車頂忽然出現(xiàn)了腳步聲。

車頂上有人?

所有人都聽見了,恐懼地抬頭向上看。

“難道是下冰雹了?”有人喃喃自語。

我們的視線無法穿過鋼板,但這仿佛人腳步的古怪聲,讓人心里越來越發(fā)毛。

什么樣的人能跑到巴士的車頂上行走?

更何況是正在行駛的巴士上,天空還是傾盆大雨,司機只要一打方向盤,上面的人就會被甩下懸崖。

車頂?shù)穆曇粼絹碓巾懀l率也越來越快,很明顯車頂有個東西正從車頭移動到車尾,又從車尾移動到車頭。

我的心跳莫名地加快,窗外的雨幕越來越濃厚,就像九天之上的瀑布不停地傾瀉,活躍的年輕女人此時也縮在男朋友的懷里不停尖叫。

司機往后望了一眼,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接著踩下油門。巴士發(fā)出一聲怒吼,向前猛竄。

他在干什么?!

我不得不繃緊全身,抓住前座的靠背,防止自己摔倒。

在這條險要的山路上,汽車不停地急轉(zhuǎn)彎加速減速。但車頂?shù)穆曇舨⑽聪А?/p>

如果頂上是個人的話,早就該被晃下來了,所以頂上究竟是個什么東西?

墨鏡男人本就緊張兮兮,此刻更是喋喋不休道:“完了,完了。鬼來復(fù)仇了,對不起,求求你放過我吧,你已經(jīng)殺了我老婆,你放過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我暈得東倒西歪,聽見他如機關(guān)槍似的咒語更是發(fā)暈。

“別喊了!”老健和導(dǎo)游對他大喊。

就在大家驚慌失措時,車頭的玻璃上突然出現(xiàn)一張鬼臉。

我瞪大眼睛,那墨鏡男人更是被嚇得摔倒在地,那張鬼臉倒吊著貼在車窗上,他有著類似人類的五官,但目光卻是狠厲,恐怖谷效應(yīng)使得所有人都嚇得不敢動彈。

司機忘了打方向盤!

前方就是萬丈懸崖!

剎那間我覺得自己必死無疑了。

就在千鈞一發(fā)之際,導(dǎo)游沖上去抓住方向盤,并用力把方向盤打死。

車頭已經(jīng)撞破了護欄,就這么又繞了回去。

我們一車人就在地獄門口繞了一圈。

然而,轉(zhuǎn)過來的巴士又猛地撞向了一旁的樹林,此時踩剎車已經(jīng)來不及了。

車在撞斷兩棵樹后撞上了一塊巖石才停了下來。

車外大雨如注,車內(nèi)一片寂靜。

我揉了揉肩膀,所幸沒受傷,除了墨鏡男人和坐在過道的老年男人外,但此刻沒人提起為他們包扎傷口的事情。

頭頂還有個怪物。

車也撞壞了。

有人掏出自己的手機,期望能看到信號。有人一動不動,期望頭頂?shù)墓治镫x開。

在車外的大雨聲中,這樣的寂靜使人愈來愈驚慌。

最終我們?nèi)滩蛔×耍嶙h出去看看。

最終決定我和老健,再加上導(dǎo)游與司機四個人出去。

司機從座位下摸出了一根鐵棍,一把小刀,以及兩根小拐杖。

經(jīng)過分配后,我們四人拿著武器小心地走下車。

我握著拐杖,手心冒著冷汗,回頭看向車頂。

我終于看見了那個怪物。

它渾身上下長著黑毛,四肢像蜘蛛一樣貼在鐵皮上,兩條前肢看上去更加孔武有力。它的眼珠是黃色,眼皮是黑色,眼皮下方卻是一抹被拉長的白色,讓我想起了陰間的黑白無常,它就這樣死死地盯著我們,身體向后弓,像一只正準(zhǔn)備捕食的猛虎。

這是……猴子?

老健向我靠了靠,輕聲道:“這只怪猴得有大半個人那么大了,都小心點。”

部隊退役的老健站在最前面,銳利的目光死死盯著對方。

我們?nèi)艘餐ζ鹦靥牛时娦枪霸掳阏驹诶辖∩砗蟆?/p>

就這樣對峙了半分鐘,怪猴子終于發(fā)起了進攻。

它怒吼著撲上來,迎接它的是老健的鐵棍。

“咚!”

撞擊聲響起,老健的鐵棍準(zhǔn)確地砸在了它的肩膀。

怪猴子的爪子抓破了他的襯衫,隱隱有鮮血滲出。

老健牢牢地站在原地,像一尊銅塑的雕像,目光平靜地透過雨幕,他再次揮動了鐵棍。

我也緊跟上去,用力掄了個半圓,狠狠將拐杖砸在它的頭頂。

一聲慘叫,怪猴子摔倒在地上。

我大口喘起了粗氣,看著身旁的司機,他的匕首上沾著絲絲血跡。

經(jīng)過我們的幾輪攻擊,怪猴子終于被逼走了,它臨走前的目光仍舊兇狠,仿佛記住了我們幾人的模樣。

我們陪同司機檢查了車輛,不幸的是,發(fā)動機撞壞了,幸運的是,我們找到了一處有信號的地方,撥打了救援電話。

由于地處深山,加上暴雨,救援車輛也許明天才能到。

我們回到了車上,向眾人說明了情況。

一時間,大家的情緒都非常低落。

司機與導(dǎo)游臉色難看,小聲說著什么。

突然,那墨鏡男人沖到導(dǎo)游面前抓起他的衣領(lǐng)大吼:“你們這什么該死的旅游團,我老婆都被怪物殺死了!我們中午吃的到底是什么東西!”

導(dǎo)游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好像是猴腦。”

整個車廂立刻鴉雀無聲,外面的大雨不停地嘩啦啦下著。

“你是說那碗金佛爺是怪猴子的腦子?”

年輕女人瞪大了雙眼,仿佛下一刻就要吐了出來。

“對,這種怪猴子特別稀有,村民很少能捕食到,基本上一年才能吃一次,這也是我們幸運——”

“我幸運你媽!”年輕男人起身沖到導(dǎo)游面前,一拳揮出,導(dǎo)游被打倒在地。

“我們他媽吃了人家同類的腦子,怪不得它追著我們呢!”

司機點點頭:“也許你們吃的,就是它孩子的腦子。”

“慘了,慘了!”年輕女人嚇得瑟瑟發(fā)抖,見男友還想對司機出手,便強行將他拉了過來,說現(xiàn)在還不如討論一下該怎么辦。

趁著眾人討論的工夫,我小聲對老健說:“怪不得村民要敲鼓呢,原來是驅(qū)趕野獸,我們倒是受了無妄之災(zāi)。”

老健臉色鐵青:“又吃了頓重口味食物,我們要不要暴露警察身份,安穩(wěn)軍心?”

我想了想然后搖頭:“先暫時不說出來,車?yán)镉譀]有殺人犯。”

我偷偷瞄了眼那對老年夫婦:“我總覺得他們不對勁。”

最后我們一致決定在車上過夜。

我清點了一下車上的人數(shù),司機,導(dǎo)游,年輕情侶,墨鏡男人,老年夫婦,我和老健,共計九人。為了防止怪猴子半夜的襲擊,我們決定輪流值夜。

經(jīng)過商討,決定由司機、年輕情侶、導(dǎo)游四人值前夜,我、老健、墨鏡男人、老年夫婦值后夜。

為了活躍氣氛,導(dǎo)游給我們講了個猴陀山的故事。

以前,這座山還不叫猴陀山,只是座沒名字的野山。但十年前,有兩個人販子拐了一個小孩,乘坐了一輛大巴進過此地,同車的一對夫妻發(fā)現(xiàn)了小孩的不對勁,打算報警,卻被這兩個人販子聯(lián)手殺害,就在小孩獲救的希望越來越渺茫之際,一只大猴子從人販子手中救下了他,不僅沒吃他,還將其帶到了最近的公路,最終小孩因此獲救。

導(dǎo)游講完故事后,我發(fā)現(xiàn)那對老夫婦把手撐在膝蓋上不停地敲打,這是緊張的表現(xiàn)。

我把這個發(fā)現(xiàn)告訴了老健,他也很疑惑,一個故事,緊張什么呢?

但我左思右想,仍然沒有思緒,畢竟又沒有殺人案,也許只是舉止怪異的一對老兩口吧,我靠在椅背上,眼皮越來越重,大腦漸漸陷入黑暗。

等我再次醒來,已經(jīng)到了后半夜。我叫醒了老健,準(zhǔn)備值守。

他醒來后怔怔地看了數(shù)十秒,反應(yīng)過來,從座椅上跳了起來:“不對!”

哪里不對?

老健抓著我的手腕,用低沉的聲音問道:“前半夜的人呢?”

一聲霹靂在耳邊炸響。

我反應(yīng)過來,輕聲數(shù)著人數(shù)。

1……2……5

嘶……

四個大活人,就這樣不見了?

剩下三人也逐漸醒了過來,看出了不對勁,紛紛恐懼起來。

事已至此,我們掏出了證件。

“我們是警察,前半夜你們有沒有醒過來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的?”

那名老婦人結(jié)結(jié)巴巴回答:“我……醒來過……我聽見外面好像有爭吵聲,但……但是那會兒我又睡著了,對不起,我就只知道這些了。”她的臉上充滿了恐懼。

“是不是我們?nèi)嚾硕肌行傲耍俊?/p>

“中邪?”老健搖頭,“這不可能。”

一番討論無果后,我們決定讓墨鏡男與老年夫婦留在車上。而我與老健則下車搜尋失蹤的四人。

我們打開手機的手電筒模式,摸索著向密林摸去。

“喂!導(dǎo)游,你們在嗎?”

聲音竄進密林,又很快沉寂。

令我奇怪的是,這地方貌似沒有鳥類和昆蟲,整座山給人一種安靜過了頭的感覺。

我們回頭望了眼散發(fā)光亮的巴士,便決定繼續(xù)深入。

忽然我們聽到了一陣奇怪的聲音。

沙……沙……沙的腳步聲。

但這腳步聲又顯得飄忽遙遠(yuǎn),像是從幾百米外傳來的,但幾百米外的腳步聲我們不可能聽得到,這種詭異的情況令我瞬間就繃直了身子。

腳步聲突然消失了,停頓了數(shù)十秒,我們又聽到了哭聲,這聲音極其微弱,不細(xì)聽根本聽不出來。

“啊!”

一道慘叫從左邊傳來,是導(dǎo)游的聲音!我和老健立即趕往聲源地。

到地方后,我們只在原地發(fā)現(xiàn)了一面小旗子,同時地面還有野獸的腳印以及拖曳的痕跡,通過與照片對比,我們發(fā)現(xiàn)與怪猴子的腳印基本一致。

這下怎么辦?導(dǎo)游被怪猴子拖走了,恐怕兇多吉少,剩下三人也生死未卜。

最后我們還是決定跟著痕跡探查一番,如果找不到其他人的蹤跡,就原路返回。

跟著老健的途中,我仔細(xì)回想著發(fā)生的一切。

自從做了個噩夢后,就感覺整件事情詭異了很多。

先是奇怪的村莊,詭異的食物,被襲擊致死的中年婦女,這一切就像夢一樣,也許比夢還不真實。

眼睛被微微刺痛了一下,一團白色的霧氣升騰。

我感覺闖入了一片禁地,腳底是泥土、落葉以及白骨,沾著冰冷的雨水,寒氣浸入我的皮膚和血管,耳邊似乎響起了某種呼喚。

這片森林的深處仿佛有著各種各樣的怪物及墳?zāi)梗钡轿覀兿г诤谏值纳钐帲M入了永恒的地獄。

我已經(jīng)看不到巴士的燈光了,就連月光也顯得極為慘淡,被茂密的樹冠擋住。我只能聽見自己濃重的呼吸聲。

藤蔓到處垂掛,我的想象力成為我的掣肘,不知名的怪物在樹上叫喊,發(fā)出巨大而恐怖的聲音。

“呼——”

我喘著氣,對老健說道:“要不咱原路返回吧?這地方太邪性了!”

老健沒有理我,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跟你說話呢!”

他緩緩扭過頭,用低沉的聲音開口:“到了。”

到了?什么到了?

順著他的目光,我看到了——

我實在無法用言語來形容我看到的一切。

一個巨大的黑洞?一只野獸的巨嘴?

這是一個山洞,洞口有五六米高,一股濕冷的氣息從里散發(fā),地面散落著類似毛發(fā)的碎屑。

不尋常的是它太黑了,就像一個黑洞似的,我們打的光也只能照亮數(shù)米內(nèi)的范圍。

老健輕聲對我開口:“走吧。”隨后他一步邁進了黑暗,我咬咬牙也跟了上去。

洞穴里很空曠,只有我和老健的腳步聲在石壁上來回彈跳。

不同于我以前去過的天然洞穴,這里的味道很難聞,是一股很怪異的糞便味夾雜著血液的腥臭。

我和老健緩步前行,沿途在地面上發(fā)現(xiàn)了很多骸骨,有人類也有其他動物的,這些骸骨散發(fā)著寒光。但這并不是最詭異的,最詭異的是越往前走,地上的骸骨就越多,空氣就越陰冷。

“我們還要向前嗎?”饒是部隊出身的老健,此刻也打起了退堂鼓。

前方是一條向深處蜿蜒的小通道,兩側(cè)的巖壁散布著星星點點的紅光,分不清這是血跡還是不知名的礦石色澤。深處隱隱傳出呼喊聲,一股怪風(fēng)沖出,聲音也清晰了許多。

救救我——

有人求救?

老健一馬當(dāng)先沖了進去,我也緊跟其后。

通道逐漸寬敞,那股血腥味也越來越濃。地面上的痕跡也越來越清晰,依稀能辨認(rèn)出人類的腳印。

往前走了幾步,我們看見了地上的兩具尸體。

經(jīng)過辨認(rèn),是年輕女人和她的男朋友。

眼角忽然有些濕潤,我甚至連這一對情侶叫什么都不知道,這世界真不公平!

這一對年輕情侶,他們也許訂了婚,也許兩家人已經(jīng)商量好了擺宴席的時間,就這樣死在了這里,尸體全身有多處撕咬痕跡,死因大概是受到了怪猴子的攻擊。

“命運真他媽的殘忍,活生生的人,就這樣死在旅游里!”老健輕嘆了一聲,他額頭上的汗不停地滑落。

我們還是對尸體拍了張照,也做了一個簡易的死亡分析。

但很快我們就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女尸以及男尸身上均有搏斗的痕跡,由于沒有儀器,我們無法做進一步判斷。

“你看!這里傷口的切面也太平滑了。”

尸檢其實在刑偵學(xué)上屬于一門很重要的學(xué)問。

盡管在每次的兇案中,都是一件司空見慣的事情。

但,在真正的專家眼中,絕不只是判斷死亡時間、死亡原因這么簡單。

尸體傷口的角度、深度以及血肉組織的切面是否光滑等等,都是判斷死者生前死因的要素。

野獸捕獵時一般都會優(yōu)先攻擊脖子,咬破獵物的神經(jīng)以及血管,讓其迅速失去反抗能力,此外,咬破脖子還可以使獵物失去意識,減少反抗與掙扎,就像之前遇襲的中年婦女一樣。

但男尸脖頸處的傷口也太奇怪了,上切面的血肉組織非常規(guī)律,而下切面卻像被野獸撕咬一般。

就像有人故意先割喉了男人,再將其送入野獸口中銷毀證據(jù)一樣。

女尸的脖頸處雖有撕咬的痕跡,但后腦部分塌陷,疑似鈍器敲打的痕跡。

這也太怪異了,有人用不同的工具殺了他們倆?還是說兇手不止一個?

先是被撕咬至死的中年婦女,然后是消失的導(dǎo)游,最后是這一對年輕情侶。

我不停地思索著,但終究沒有頭緒。

一陣風(fēng)吹來,我打了個寒戰(zhàn),洞穴的深處冒出十七八個黃色光點。

看到光點的一瞬間,我瞬間頭皮發(fā)麻,雞皮疙瘩無法抑制地遍布全身。

這光點我見過,是怪猴子的眼睛!

“跑!”

顧不得研究尸體,我拉上老健一路狂奔。

身后傳來密密麻麻的窸窣聲,不用想就知道那些怪猴子追了上來。

我們根本不敢回頭,一只猴子就得讓我倆全力以赴,鬼知道后面有多少只怪猴子!

那群怪猴子四肢貼地向我們爬行的樣子就像一只巨型蜘蛛,最嚇人的是地上的水洼,踩一步能蕩起三聲回響,怪猴子踩上去的聲音就像某本盜墓小說里密密麻麻的蟲子。

感覺到身后的聲音越來越近,我想都沒想就把手機向后砸,屏幕爆裂聲里混雜著吱吱叫。

在我們快被猴子追上時,山洞深處傳出一聲怒吼,它們便如潮水般退了回去。

呼——

我們在洞口喘著粗氣,調(diào)侃這次經(jīng)歷完全夠我寫一篇恐怖小說了。

但死里逃生的喜悅很快被沖散,當(dāng)我們回到巴士時,墨鏡男居然消失了?!

“他說他出去找你們了。”那對老年夫妻告訴我們。

“這不可能!”我大聲反駁。我們一路上都在呼喊導(dǎo)游,如果他出來尋找我們,怎么可能沒聽到?

并且墨鏡男都被嚇成這樣了,怎么可能有膽子獨自下車。

這兩人有問題。

于是我們掏出警官證,厲聲呵斥道:“老實點說實話!”

但他們?nèi)耘f咬死了之前的說法。

就在我和那對老年夫婦交鋒時,老健從墨鏡男的座椅下找到了一塊碎片。

“你看,是墨鏡的碎片,所以車上肯定發(fā)生了搏斗。”老健小心翼翼地將碎片放進包里。

其實有一點我并沒有告訴他們,在回巴士的路上,我們找到了之前有信號的位置,撥打了師父的電話。

只要我們穩(wěn)住這兩個嫌疑犯,天一亮師父他們就會趕到。

接下來我和老健討論了一會兒,決定將這起案件的線索以及疑點梳理出來。

“老健,這里面有一個最重要的點。”我示意老健打開手機相冊,“你看,如果我們把這一起案件作為謀殺案來看的話,那么一開始遇害的那個中年婦女,是意外致死還是被謀殺?”

“但這一點很難得出結(jié)論,可以暫時擱置,我們先找共同點。”

“共同點?”老健瞪大眼睛看著我問道。

“對!”我沉聲回答:“這些死者,身上都有被怪猴子撕咬的痕跡,導(dǎo)游消失的地方也留有猴子的腳印,加上那對年輕情侶的傷口,可以判斷兇手能直接或間接操控怪猴子。”

“當(dāng)然,我說得可能太絕對,但是換句話,他們每一個死者和消失者,都和怪猴子脫不了干系,對嗎?”

看著老健點頭,我接著分析道:“那么既然每一個死者都和怪猴子有關(guān)系,我們再回到一開始的疑點,那個中年婦女是意外還是謀殺?”

嘶——

老健吸了口冷氣,低聲問道:“所以你覺得她是被謀殺的?”

見我點頭,他接著反問道:“我們那會檢查了尸體,她身上并沒有被人類襲擊或者搏斗的痕跡,只有怪猴子撕咬的痕跡,而且那會大家都在車上,只有她和導(dǎo)游——”

“對,她和導(dǎo)游!”我打斷他,接著開口:“雖然他們并不在一個方向,但是導(dǎo)游在上廁所的時候放了音樂,干擾了我們的聽覺。”

“而且中年婦女和我們所有人都有一個不同點。”我豎起食指,指向自己的嘴,“她吃了兩碗猴腦,身上的味道比我們都濃,然后獨自去了森林上廁所,引發(fā)了猴子的襲擊。”

導(dǎo)游是最可疑的人,比如在山洞中發(fā)現(xiàn)的尸體,也只有這種熟悉當(dāng)?shù)丨h(huán)境的人才能做到,包括他講的那段莫名其妙的故事,但這對老年夫妻也很可疑。這些我并沒有跟老健說,因為這些線索的連通還差一些關(guān)鍵點,比如那對年輕情侶身上不同的傷口是怎么回事?也許只有找到司機以及司機的尸體才能知道。

我越想越毛骨悚然,如果導(dǎo)游真的能操縱那種怪力的猴子,剛剛我們在洞穴里發(fā)現(xiàn)的就有十只以上,如果他驅(qū)使著這些怪物來滅口該怎么辦?

就在我想著要不要再出去打電話的時候,震動從腳底傳來,老健拍了拍我的肩膀,我順著他的視線看向車外。

山風(fēng)卷著猴群的尿騷味灌進車廂,二十米外的密林里,七八雙黃色光點閃爍,車燈把它們黢黑的趾爪照得發(fā)亮。

更多窸窸窣窣聲從四面八方圍攏,車頂傳來鐘鼓的悶響,后視鏡里能看見兩只怪猴子正在扒車胎。

從密林里走出一個年輕人,在看到他的一瞬間,我?guī)缀跄艽_信之前的猜想。

“果然是你。”我朝他冷笑。

“聊聊,兩位警官?我是來自首的。”他笑著看向我們,一副心情不錯的樣子。

小盧出生于1997年,屬于90后的尾巴。

在他的印象里,他一直屬于大多數(shù),大多數(shù)的家庭,大多數(shù)的父母,雖平凡但也簡單。

他家在馬路邊,怎么說呢?就是那種很荒涼的馬路,一邊是鐵絲網(wǎng),鐵絲網(wǎng)的后面,是一個小莊園。另一邊是大山,他家就在大山下。雨季的時候,苔蘚就會對他家的房頂發(fā)起沖鋒的號角,小盧的父母就會用鐵鏟鏟掉它們。

小盧很孤獨,因為他沒有鄰居。于是他經(jīng)常坐在馬路邊,數(shù)著路過的140,140是父母給大貨車取的綽號,每次140路過,就掀起一陣煙塵。

早晨天不亮,父母就拉著三輪車去城里出攤,父親賣菜,母親賣早點。他看著父母走進那條舊柏油路,路面的薄霧和雨露的味道很好聞,他捧著母親炸得最漂亮的油條在嘴里慢悠悠啃,一邊啃,一邊笑著想:就算是城里的孩子,油條也沒有他的好吃,因為最漂亮最好吃的都留給了他。

每一個生在貧苦家庭的孩子都能體會到他的那一點點虛榮。這個在路邊聞灰塵的孩子最記得的一句話就是:娃兒,以后你要努力考上大學(xué),就不用跟著我們吃苦啦。

這成了他發(fā)奮圖強的初始動力,他的成績從中游到了班上的第一,雖然還是小學(xué)。

他考上第一的那天,父母說要給他買他最饞的烤鴨,他興奮地在馬路邊跑著,塵土鋪在地上,被路過的140吹起來。

一輛面包車停下,下來了個戴著墨鏡的男人,他把掙扎的小盧抱上車,關(guān)門。試卷在掙扎過程中被撕碎,他死死捏住寫著一百分的那角,剩下的被風(fēng)吹到天空,被雨水打濕,然后重重砸在地面。

父母開著三輪想阻攔,卻被面包車加速撞開,父親被撞飛,母親被解體的三輪砸了個窟窿,滾燙的油濺到臉上,半邊臉被燙得皮開肉綻。

這一對人販子夫妻沒有看見這個小男孩眼底的仇恨。他們一路輾轉(zhuǎn),途經(jīng)了y市,通過旅游團的方式逃離了警察的追捕。

其中他們還殺了一對年輕的情侶,只是因為那對情侶說了句:這個孩子長得和他們不像。

但他最后仍然逃脫了,就像他胡謅的傳說那樣,一只怪猴子襲擊了巴士,救下了他。他逃出去了,但他也失去他的家了。

他想復(fù)仇,奧地利犯罪學(xué)家漢斯·格羅斯在他的《犯罪心理學(xué)》中寫道:犯罪者總會有難以抑制地重返犯罪現(xiàn)場的沖動,無論是出于病態(tài)的好奇、觀察調(diào)查進展的欲望,還是重溫犯罪行為的病理需求,在37%的暴力案件中構(gòu)成重復(fù)行為模式。

所以,他成為猴陀山的導(dǎo)游,當(dāng)他看見那一對中年夫婦的時候,他就知道,他賭對了。

他從來沒有如此興奮,他一瞬間就想到了很多種殺人方案。上天給他安排了最不容易發(fā)現(xiàn)的那種,恰好那天的招待菜里有猴腦,他故意把自己的那份給了中年女人。

在播放音樂的時候,他聽到了女人微弱的求救聲,這真是完美的協(xié)奏曲。

其實只要有人去了那塊巨石附近,就能拆穿他的謊言,因為他根本沒有拉肚子,但他很幸運。值夜的時候,那對情侶和司機前前后后地離開了巴士。

他偷偷跟了上去,但結(jié)果卻是令他面紅耳赤,司機居然和那年輕女人勾搭上了。把她帶進了山洞,結(jié)果很俗套,兩人在做那事的時候,被跟蹤的男友發(fā)現(xiàn),一追一逃間發(fā)生了搏斗,年輕男人殺死了他的女友,而司機殺死了他。

司機雖然是本地人,但并不知道這里是猴子的聚集地,他把尸體落在山洞,隨后逃走。

在猴子們啃食尸體時,他出面制止了它們。

接下來,他上演了那出被拖走的戲碼,然后引導(dǎo)我們走進了山洞,而他則返回巴士,帶走了墨鏡男,令他唏噓的是,那對老夫妻,是當(dāng)初那對年輕情侶的父母,在兒女失蹤后,他們兩家約定,輪流報名兒女生前坐的那趟旅游團,尋找自己失蹤的骨肉。

他讓墨鏡男跪在地上。

墨鏡男大喊:你是什么人?

他冷冷地問道:畜生的特點是什么?

墨鏡男看了眼他身旁的怪猴,驚恐地說:我不知道,求求你放了我吧。

他說:沒有人性,畜生的特點就是沒有人性。

他打開手電筒,他要讓墨鏡男看清楚自己。

他問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墨鏡男搖頭:你認(rèn)錯人了,你肯定認(rèn)錯人了。

他說:其實在我講那個故事的時候,你就已經(jīng)知道我是誰了。我是一個曾經(jīng)被你拐賣過的小孩,我是一個被你殺了父母的小孩,現(xiàn)在我長大了,我永遠(yuǎn)都記得你們倆的這張臉。

墨鏡男幾乎崩潰了,他掏出錢包,哆哆嗦嗦抽出里面的銀行卡,告訴他密碼,只求他能饒自己一命。

他說:你觸犯法律,拐賣兒童,在你們的眼里,只有對錢的欲望,沒有對人性的尊重,你為了那幾個錢,不惜踩死油門撞死了我的父母。放任他們躺在地上等待死亡的到來。你們這種畜生,會知道自己錯了嗎?你們償還錯誤的方式,只有死亡!我要替我爸媽,那一對哥哥姐姐,那些被你們拐賣過的小孩,那些被你們撕碎的家庭,殺了你們!

最后他舉起手,示意自己的伙伴吃了對方:你拐賣兒童,連續(xù)殺害四人,惡貫滿盈,罪無可恕,我宣判你——

死刑!

……

我們根據(jù)導(dǎo)游的供述,最終在猴駝山靠近公路的某處抓捕了司機。最終塵埃落定,我們也離開了猴駝山。令我們唏噓的是,這次竟是兇手主動自首,如果他再狠心點,也許我和老健此時就在那些怪猴的肚子里了。

但我的職責(zé),就是將犯罪者抓捕,即使罪犯并不是惡人。點燃一支煙,任煙霧爬滿我的臉頰。路漫漫其修遠(yuǎn)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最后編輯于
?著作權(quán)歸作者所有,轉(zhuǎn)載或內(nèi)容合作請聯(lián)系作者
平臺聲明:文章內(nèi)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nèi))由作者上傳并發(fā)布,文章內(nèi)容僅代表作者本人觀點,簡書系信息發(fā)布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wù)。
  • 序言:七十年代末,一起剝皮案震驚了整個濱河市,隨后出現(xiàn)的幾起案子,更是在濱河造成了極大的恐慌,老刑警劉巖,帶你破解...
    沈念sama閱讀 227,797評論 6 531
  • 序言:濱河連續(xù)發(fā)生了三起死亡事件,死亡現(xiàn)場離奇詭異,居然都是意外死亡,警方通過查閱死者的電腦和手機,發(fā)現(xiàn)死者居然都...
    沈念sama閱讀 98,179評論 3 414
  • 文/潘曉璐 我一進店門,熙熙樓的掌柜王于貴愁眉苦臉地迎上來,“玉大人,你說我怎么就攤上這事。” “怎么了?”我有些...
    開封第一講書人閱讀 175,628評論 0 373
  • 文/不壞的土叔 我叫張陵,是天一觀的道長。 經(jīng)常有香客問我,道長,這世上最難降的妖魔是什么? 我笑而不...
    開封第一講書人閱讀 62,642評論 1 309
  • 正文 為了忘掉前任,我火速辦了婚禮,結(jié)果婚禮上,老公的妹妹穿的比我還像新娘。我一直安慰自己,他們只是感情好,可當(dāng)我...
    茶點故事閱讀 71,444評論 6 405
  • 文/花漫 我一把揭開白布。 她就那樣靜靜地躺著,像睡著了一般。 火紅的嫁衣襯著肌膚如雪。 梳的紋絲不亂的頭發(fā)上,一...
    開封第一講書人閱讀 54,948評論 1 321
  • 那天,我揣著相機與錄音,去河邊找鬼。 笑死,一個胖子當(dāng)著我的面吹牛,可吹牛的內(nèi)容都是我干的。 我是一名探鬼主播,決...
    沈念sama閱讀 43,040評論 3 440
  • 文/蒼蘭香墨 我猛地睜開眼,長吁一口氣:“原來是場噩夢啊……” “哼!你這毒婦竟也來了?” 一聲冷哼從身側(cè)響起,我...
    開封第一講書人閱讀 42,185評論 0 287
  • 序言:老撾萬榮一對情侶失蹤,失蹤者是張志新(化名)和其女友劉穎,沒想到半個月后,有當(dāng)?shù)厝嗽跇淞掷锇l(fā)現(xiàn)了一具尸體,經(jīng)...
    沈念sama閱讀 48,717評論 1 333
  • 正文 獨居荒郊野嶺守林人離奇死亡,尸身上長有42處帶血的膿包…… 初始之章·張勛 以下內(nèi)容為張勛視角 年9月15日...
    茶點故事閱讀 40,602評論 3 354
  • 正文 我和宋清朗相戀三年,在試婚紗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被綠了。 大學(xué)時的朋友給我發(fā)了我未婚夫和他白月光在一起吃飯的照片。...
    茶點故事閱讀 42,794評論 1 369
  • 序言:一個原本活蹦亂跳的男人離奇死亡,死狀恐怖,靈堂內(nèi)的尸體忽然破棺而出,到底是詐尸還是另有隱情,我是刑警寧澤,帶...
    沈念sama閱讀 38,316評論 5 358
  • 正文 年R本政府宣布,位于F島的核電站,受9級特大地震影響,放射性物質(zhì)發(fā)生泄漏。R本人自食惡果不足惜,卻給世界環(huán)境...
    茶點故事閱讀 44,045評論 3 347
  • 文/蒙蒙 一、第九天 我趴在偏房一處隱蔽的房頂上張望。 院中可真熱鬧,春花似錦、人聲如沸。這莊子的主人今日做“春日...
    開封第一講書人閱讀 34,418評論 0 26
  • 文/蒼蘭香墨 我抬頭看了看天上的太陽。三九已至,卻和暖如春,著一層夾襖步出監(jiān)牢的瞬間,已是汗流浹背。 一陣腳步聲響...
    開封第一講書人閱讀 35,671評論 1 281
  • 我被黑心中介騙來泰國打工, 沒想到剛下飛機就差點兒被人妖公主榨干…… 1. 我叫王不留,地道東北人。 一個月前我還...
    沈念sama閱讀 51,414評論 3 390
  • 正文 我出身青樓,卻偏偏與公主長得像,于是被迫代替她去往敵國和親。 傳聞我的和親對象是個殘疾皇子,可洞房花燭夜當(dāng)晚...
    茶點故事閱讀 47,750評論 2 370

推薦閱讀更多精彩內(nèi)容

  • 【原創(chuàng)首發(fā),文責(zé)自負(fù)】 今年,發(fā)生了許多事。 1月25日,李娜澳網(wǎng)奪冠。3月8日,馬航MH370失聯(lián)。 我叫周述人...
    周先生_zyd閱讀 2,664評論 26 225
  • 這段旅途始于2015年7月1日,記錄完成于9月初。 第一站,布魯塞爾。昨天才剛剛搬完一次家,還沒休整下來,第二天又...
    HfzCh閱讀 434評論 0 1
  • 【大福建地區(qū)的娛玩樂事,都在這里了。微信訂閱,“福建娛玩”獲取更多】 寫在前頭:旅游的事情說了半年,機緣巧合之后,...
    福建娛玩閱讀 1,573評論 0 0
  • 某人說,時間是治愈良藥,為什么呢?因為它可以教人忘記一切,快樂的,傷心的,瘋狂的,安靜的…記憶在時間面前顯得那么渺...
    清夜獨思閱讀 659評論 0 1
  • 一直以來,「武當(dāng)山」這個名詞,在我的記憶里,始終都是模模糊糊地存在于武俠小說電影裡的世界,從小地理不好又來自臺灣的...
    莊13臺妹PKGIRL閱讀 16,221評論 10 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