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跟著父母下地干活,有一種說法是,霜降來臨的時候,一定要在大清早,在田間地頭放一堆火。
那火并不是放大火,要小火煨,甚至不見火苗才好。暗紅的火星在麥草中閃爍,煙霧繚繞,籠罩住整塊田地。
這樣莊稼地里還未收割的農作物,便可以保存幾天。
霜降來臨之前,水汽凝結為露。霜降來臨了,水汽便凝結成霜。
露水清涼,尚可滋潤綠葉。秋霜白潔,確是肅殺之物。
寒冬要來臨,這讓我想起孔夫子那為人不可知的悲慘一生。
那一年,孔子三歲,他那身體健碩的父親說倒下就倒下了。
這叫幼年喪父??鬃拥哪赣H顏征在年方16,便嫁與孔子的父親叔梁紇。叔梁紇去世的那一年,顏征在的年齡在當今的社會,仍然是一個快樂無憂的小丫頭!
人生無?,F實無奈。
孔子只好與他的母親相依為命。
孔子排行老二,他還有一個哥哥,只不過腳有點跛。
顏征在是叔梁紇的第三個老婆。叔梁紇的第一個老婆,給他生了九個女兒。他的第二個老婆生了一個腳跛的兒子。正值芳華年齡的顏征在給他生了一個健全的孔子。
叔梁紇是后繼有人了,但這個家庭卻容不下母子二人。
我們不知道當時發生了具體的什么事情。顏征在帶著三歲的小兒子離開了這個大家庭。移居曲阜。
背井離鄉本是無奈之事。顏征在的選擇,卻延宕出泱泱華夏文化的偉大!
顏征在帶著孔子,在曲阜四處求學。年幼的孔丘更是發奮好學,不僅沒有給他的母親丟臉,反而贏得了越來越多的榮譽。
然而,正當孔子大踏步往更廣闊的人生領域邁進的時候,他的母親去世了。
那一年,孔丘年方17。
一個弱女子,要拉扯一個孩子成人,在那個年代,我們不知道她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顏征在去世的時候芳齡不到四十,英年早逝,積勞成疾。
青年喪母,再沒有比它更痛苦的事情了。
有許多人,人至老年尚且看不透生死。何況孔子青年時代,心性尚未大成,怎能面對親人的生死離別?
三歲喪父,那時候年幼懵懂,不知痛苦。青年喪母,正是意氣風發的時節,回想與母親相依為命十余載,怎一個傷心了得?
此為第二痛。
正當孔丘在為母親守喪三年的時候,魯國的家臣季氏舉辦家宴,邀請魯國貴族的士子參加。
孔丘的父親叔梁紇是留給了孔子一個士子的身份。
孔丘便因此欣然前往,欲要結交更多的士子。
然而,季氏的家臣卻把孔丘拒擋在門外。他們很是驕傲的告訴孔子,我們要宴請的是貴族的士子,你來干什么?
孔子一下子懵了。
原來隨著父母的去世,他貴族的身份早就是過去式了。
他已經不具備參加這種宴會的資格了。
對于一個致力于研習禮儀之學,傷心于禮崩樂壞,致力于恢復周公禮治的孔丘來說,是莫大的羞辱!
這是孔子人生中第三痛。
社會地位的喪失,猶如裹纏了雙足,令孔子無所適從。
在為母親守孝三年期滿的19歲,與其母親生前定好的一位姑娘結婚。
然而孔丘并沒有一蹶不振。
他深知求人不如求己的道理,刻苦研學,終于再次獲得社會上下的認可。
標志性的事件便是,當他的長子出生的時候,魯國的國君派人送來了一條鯉魚作為賀禮。
為了表達對魯國國君的厚愛,孔子便為自己的兒子起名為“鯉”。
孔子從此便踏上了實現人生抱負的大道。
管理倉庫,他把賬目計算得清清楚楚。
管理牛羊,他把牛羊飼養得肥肥壯壯。
做中都宰,類似于如今的一縣之長,僅僅用了一年的時間,中都這個地方就成為周邊紛紛效法的模范。
做魯國的司空,掌管全國的工程和制造工作。解決了魯國百姓缺水難題,實現了農業大豐收。
后來做到了魯國的司寇,掌管魯國的法律,維護社會治安。他強調教化百姓,反對濫刑治民。
魯國日漸強盛起來。
一個在外人眼中只懂得禮儀而不懂軍事的孔子,為魯國爭取到了臉面,更爭取到了極大的實惠。
魯國國君很高興。齊國國君很痛恨。
孔子是不是就從此青云直上了?
沒有。
魯國的政權被“三桓”牢牢把持,魯國國君在很多事務上無能為力,孔子依靠魯國國君,實現不了他的仁政。
是投靠三桓,還是堅定君為上的立場?
孔丘并沒有妥協。
倒是魯國的國君妥協了!
他和三桓把酒言歡,不再召見孔子。齊國美女的歌舞表演,又讓國君沉迷酒色,不理朝政,連祭天這樣的大型活動也荒廢不參加。
孔丘怒了。差點吐血。
“君不正,臣奔他鄉?!?/b>
“良禽擇佳木而棲。”
就在魯國國力日漸強盛,蒸蒸日上的時候。孔丘辭職。
在魯國國境線上,他徘徊復徘徊,回望復回望。
“克己復禮。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
孔子一生中唯一一次可實現仁政思想的機會就這樣結束了。
周游列國之路,漫漫無期。
那一年,孔子55歲。
這是一次充滿希望的出走。前方總有星火閃爍。
這是孔子的第四次痛——人生理想的破滅。
沒有想到這一出走就是14年。等他結束這14年的漂泊,于68歲那一年回到魯國的時候,他的妻子去世了,他的兒子孔鯉也去世了。
喪妻之痛,尚在人間常事。
老年喪子之痛,卻是不幸至極!
是為孔子第五痛。
孔子說:“六十而耳順,70而從心所欲不逾矩?!?/p>
當白發人送黑發人來臨之際,也許孔子已經生死參透,不悲不哀。
在他的余生里修訂經書,整理國故,以天下儒生為子。
尤其懂得“50以學易,可以無大過矣”之后,即便仁政不行,天道混亂,他也可以仰天長嘆——仁之時義大矣哉!
圣人的痛終將是什么?
是親人離別嗎?
是天道不傳嗎?
或者是我們所不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