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朵柳絮,長大在美麗的春天里,因為父母過早地把我遺棄,我便和春風結成了知己。我是一朵柳絮,不要問我的家在哪里,愿春風把我吹送到天涯海角,我要給大地的角落帶去春的消息。我是一朵柳絮,生來無憂又無慮,我的爸爸是廣闊的天空,我的媽媽是無垠的大地。”
回想我十四歲的時候,還撒丫子在操場狂奔玩鬧。陳曉旭已然寫出了這首寧靜憂郁的小詩。
自問是愛文學的,自問是最珍視紅樓的,自問是念舊的,所以我總覺得現在才來為你寫文章,并不晚。
陳曉旭,我從不認識你,但在心里千回百轉已數年,萬遍。
零七年的今天,你香消玉殞,那一年,我十二歲。是聽媽媽說,你得了乳腺癌,也不肯治,出家了那么久,終究還是沒能解脫。
當時我并沒有多少傷感。只不過十二歲的我早就在母親的影響下把紅樓夢看了幾遍,影視劇也是沒有錯過。我故作深沉的說,好可惜。
轉頭我就忘了。我想這事是我年少幼稚的最好證明。
我記得從你仙逝到我漸知人事,我不止一次的問過母親:為什么醫學允準,你卻不肯動手術。
媽媽回答了我好多次,我都不曾記住。直到我真正的明白你,知道你所有的驕傲和自尊,我才記住原因。看來世間所有事都要從心才進腦。
媽媽說,你是驕傲的,不能接受自己的不完美,手術后不完美,還不如干干凈凈的走。才算是質本潔來還潔去。
紅樓夢在許多人,更有我的心里,是一種信念。每一句詩詞,每一個眼神,我都懷抱于心。
我是先看的書再看的影視劇。直到今天我還深刻的記得托內兄如海薦西區,接外孫賈母惜孤女那一集,你從海上來,拉近的特寫鏡頭里,你眉頭緊蹙,兩彎柳葉眉時弛時皺。那柔弱真是我見猶憐。我驚呼,這個林妹妹,好美。
劇情推進,你一言不發,穿著書里說的那縷金百蝶穿花大紅洋緞窄褃襖,外罩五彩刻絲石青銀鼠褂,下著翡翠撒花洋縐裙。那貌樣當真是閑靜時如姣花照水,行動處如弱柳扶風。我從來不知道這世間當真有這樣標致的美人,不說話就能讓人心癢癢的,淚汪汪的。
彼時的我竟也嬌喘微微,嚷著為這女主角,我也是看定了。
一共二十四集的電視劇,你每哭一次,我就跟著心痛一次。你知道嗎,我最喜歡什么時候,是那一次你和寶玉坐在花園,寶玉的手搭上你纖細修長的手指,你微微抬起頭,滿眼的淚,紅腫的樣子讓我揪心,同時也詫為驚異:怎么你能把林妹妹演活,那一顰一笑,那眼含故事的樣子,我今生難忘。
總有人說那么句話,腹有詩書氣自華。我記得有人曾寫文反駁這句話,說柏拉圖的智慧你學的來嗎,讀再多的書也不如自己有經歷,有故事。
這話我半信半疑,人當然不是只靠讀書才氣自華。也要去行萬里路,閱人無數。曉旭,你就是這樣。
我在真正去了解你的時候已過了豆蔻。我開始看各種與你相關的歷史節目,訪談節目。我了解到你從小喜愛讀書,最喜歡紅樓夢和簡愛。84年紅樓夢劇組招演員,你憑借那首我是一朵柳絮得到導演青睞,獨特的氣質,讓你萬里挑一的出現在熒幕上。讓我再不為紅樓未完而遺憾。
陳曉旭,十年了。我長大了,在看過無數遍紅樓夢后,在記住你每一次流淚的姿態后,我終于有資格在今天說一句:你好啊,曉旭。
人啊,他總是這樣,喜歡什么就拼命的去靠攏,覺得有一絲相像便千恩萬謝。小時候媽媽說我長的像你,我那時一直把你和林黛玉混為一談,反駁道:才不要,我還要活過我的大好青春,我絕不為男人哭天搶地。我媽笑笑不說話。
長大了,我喜歡紅樓夢,喜歡你。總是會發關于你的動態,趙先生有一次看了照片說“我發覺你有些像陳曉旭。”因為你,我覺得那是我今生聽過的,最美的情話。比像張愛玲,更美。
去年的某一天,趙先生在網上買給我許多書簽,特別強調有兩個我看到時會欣喜的瘋掉。我不以為然。直到我收到林黛玉提鋤葬花的那經典動作的書簽。我腦海里瞬間閃過你的影子,你站在百媚千紅的影兒里獨自啜泣。將那與泥土混在一起的潔白一顆顆拾起,邊埋邊泣。背景音樂凄凄切切的唱到“天盡頭,何處有香丘。”那一刻,我也哭了。
我把那書簽擱置枕下,感激上蒼,曾讓你出現。雖然短暫,但卻永久。
你的父親說,算命先生說你命薄,和林黛玉一樣。
我信,但我知道的是,你比黛玉,活的漂亮。
一直想說,在北京那么久,總是吵著去昌平區看你的陵墓,可是近鄉情更怯吧。我怕見到你安靜的容顏,怕見到那些大家為你提的詩,沒有詩,好像你就永遠生活著。
可是我寫不出來好詩,要漂漂亮亮的給你,只有我最滾燙的淚水,不夠。
著名紅學家周汝昌老先生為你提過悼詞,我借一用:花落人亡一愴神,熒屏幻影也成真,朱樓十二群芳首,葬了紅樓葬自身。豆蔻年華十四初,燕都芳境聚仙姝,回眸二載紅樓在,曾為片名講夢書。
五月十三,凌阿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