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來人往的車站,加上嘈雜的喧嘩聲,讓艷芳覺得有點頭暈。
為了能買到回家的車票,艷芳凌晨四點就出門了。前幾次早晨六點多來排隊的時候,窗口早已經排了長長的隊伍,排了兩次,好不容易到了窗口,只聽見售票員一句冷冰冰的回答:到昆明的車票已售完。艷芳不能抱怨啥,除了怪自己還是出門晚了。
她知道現在人們都喜歡在網上買票了,本以為排隊的人會少一些。可誰知道排隊買票的人還是這么多。要是她也會在網上買票就好了,可自己連怎么在網上買東西都不知道,更別說買車票了。和自己一塊兒打工的那幾個小姐妹兒手機倒是玩得很溜兒,常常在網上買東西,有一次艷芳也沒忍住誘惑,讓她們幫她在網上買了件衣服,看著圖片挺好,價格也合適。但誰知道買回來發現顏色款式根本就不一樣,大小也不合適。幫她買的工友說幫她向店主換,還說要投訴才能解決。艷芳一聽,連買件衣服想換一下都得要投訴,她哪里知道此“投訴”非比“投訴”,在艷芳心里,這就離打官司不遠了。
拒絕了工友的好意,買的衣服也就那么放著了。后來覺得可惜,但是自己又穿不了,變送給了一個同寢室的工友。艷芳是個敞亮的人,雖然平時自己非常節省,但是對于工友有困難的時候,艷芳卻比她們他任何一個人都要慷慨。
她的淳樸讓宿舍里的每個小姐妹兒都為她感到可憐。
北方冬天的早晨,夾雜著西北風的蕭澀,讓艷芳心中平添了幾分憂慮覺得這天氣也更冷了。艷芳已經三年沒有回家了。準確的說是自打她離家出來打工后就沒回去過。在她沒出來之前,聽了出來打工同鄉的描述,覺得外面的世界簡直就是天堂,畢竟那會兒艷芳才是剛滿十八歲的大姑娘。也就是在她成人的那一年,艷芳選擇了離家,開始自己打工的生涯。
一晃三年便過去了,這三年里她看到了當年同鄉眼中的燈紅酒綠,卻和她沒有絲毫的關系;她也看到在這座城市生存的艱難困苦,不僅發生在她周圍的人身上,也發生在她的身上。她也才知道,原來這就是這座大城市里生活真實的面貌。
等她到車站售票窗口的時候,還是排起了長龍,不過還好,隊伍沒有前兩次那么長了。艷芳有預感,今天肯定能買到票,也在心里默默地對自己這么說。也是,除了這樣,也沒有別的更好的辦法了。
還差三個人就到艷芳了,艷芳心里變得有點緊張,也許是前兩次的排隊給她造成了陰影,也許是因為她太想買到回家的票了。
您好,我要買從北京到昆明的火車票,只要是過年前的,哪天都行。
北京到昆明的票,開售的日期目前都賣完了,明天再來買吧
您好,麻煩您幫我再查查吧,我都已經連續排了三天了。
排了三天算啥,還有人排一個月也沒買著的呢。回去吧,明天再來排隊。
可是我著急回家,我媽媽病了,等著我回去照顧呢
誰不著急啊?但那也得排隊買,沒票了我也沒辦法給你變一張出來,走吧走吧,別耽誤后邊的買票
艷芳還想說的話,哽在了喉頭。在她轉身離開售票窗口的瞬間,臉上的眼淚也掉了下來。她覺得很難過也很無助,自己只是想回家照顧自己病重的母親,可怎么就這么難呢?
雖然空曠的車站廣場更冷,艷芳還是找了個臺階坐了下來。她不知道自己該去干嘛,不知道去哪兒才能買到一張回家的車票。
大妹子,買票回家呢?上哪兒的?
要是以前,艷芳看見這樣的人扭頭就躲開了。但今天,她沒有。艷芳抬頭看了一眼問她話的人,穿的挺普通的,背個腰包,戴個軍綠色的棉帽,雙手藏進對口的衣袖里,用看似很真誠卻急迫的眼神看著艷芳
嗯,我想買回家的票。
你家哪兒的?我這兒到哪兒的票都有。
昆明。有票嗎?
當然有啊,臥鋪、坐票、站票都有。
艷芳以前只知道票販子干的是非法的生意,只知道倒賣車票是非法的。但這一次,她覺得這可能是唯一的辦法了。
大哥,給我來一張臥鋪票,要這兩天的。
因為艷芳來的時候,買的是坐票,四十多個小時難熬的車程讓她難忘。
好的,不過我這兒的票要比正常的貴兩百塊錢兒,這可是我排了一個多月才好不容易買到的。
行,多兩百就多兩百。艷芳咬咬牙,答應了。
票販子見艷芳這么爽快,臉上馬上就露出了笑容。
行,那我帶你去個別的地方,在這拿給你票不安全。
艷芳知道他們做的是違法的事,點點頭,答應了。
一手交錢一手交票,很快艷芳就拿到了回家的車票。本以為拿到回家的票,心里會很開心。其實并沒有,艷芳的心里反而更沉重。因為她擔心家里病重的母親。
艷芳打包好了回家的行李,走的時候回頭看了好幾眼自己住的宿舍。因為她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再看到它們。除了行李,當然還有一大個行李箱,是給家里人買的禮物,啥都有,只要是她覺得好的。
好不容易過了安檢,等準備進去檢票的時候,檢票員接過她的票,沒有像別人那樣查一下就過去了。而是反復看了好幾次,艷芳的心里緊張了起來。
你好,你的車票是假的,麻煩你重新買一下車票。
聽到這句話,艷芳的腦子“嗡”的一下就炸了。她不知道是自己離開的檢票口還是被后面的人給推出來的。
艷芳拖著行李來到了車站廣場,看見一個沒了手腳的乞丐在艱難的向前爬著同時向來往的行人乞討,艷芳從兜里掏出了十塊錢兒,放進了他身前的碗里,說了一句,他為什么要騙我,我只是想回家。
沒走出幾步,突然被一個人扯住了一角。是一個戴著聾啞證的小孩,用動作表示自己的殘疾,并向艷芳乞討。艷芳看了一眼,便往前走去了,嘴里還是重復著那句話。
他為什么要騙我,我只是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