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此節一想通，楚圖南豁然開朗。既然繩子做過手腳，顯然有人早就算計好了此事。
他暗笑，“幸虧腦子轉得快，借爬上來接繩看個清楚，若是伏在那里不動，真不知其中奧妙。”
他既已明白，卻裝得更真，自高桿上一松手，一個跟頭翻下，沖海老大道，“海老大，我們不能就此束手待斃。”
海老大仍以疑惑的眼神看著他，楚圖南也不解釋，伸手接過身旁一個人的弓箭。他覷個清楚，趁有一條來船上的人停箭不射時，一箭發出。船頭一個頭目模樣的立刻翻身栽倒。
海老大阻攔道，“箭支不多，先別射！”
楚圖南心懷大暢，揶揄道，“我不善海戰，待會兒那些船攻了上來，可指望不上我。只能趁現在殺殺他們的威風。”
他話落箭發，又是兩支連珠箭發出。他當年在軍校與經武堂中頗以騎射見長，今日蓄勢已久，著力射出，對面又是兩人倒下。
這三箭射出，不知對面三人是死是活，但均翻身拿下，必是中了要害部位。
楚圖南大喊，“對面官軍聽著，你們再苦苦逼迫，都是這個下場。”
幾艘船離得不遠，對話能聽得清楚。海老大見他出手系纜，頗為麻利，但突地暴起以弓箭還擊，卻未曾想到，待他第三箭射出，才攔住他勢頭，“紀當家，先別射了，船上箭不多。”
楚圖南心中一笑，嘴上卻道，“我一箭一個，全將他們報銷，也用不了多少箭支。”
海老大忙道，“他們是兵，我們是匪，哪有匪見到兵還不逃跑的道理？”
楚圖南又笑，“兵也未必比匪好些！”他說著張弓再射去，但這次對方有了防備，一個也未射到，幾箭接連射在一艘船船頭。
海老大臉色更難看了些。他揮了揮手，“張起鯊翅帆！全速前進！”
眾海賊得了他令，將那兩面被射落的帆替換了，小心翼翼將鯊翅帆升起。這幾面鯊翅帆果然設計精巧，一安上后，船速快了不少，過不多時便將那三艘船甩開。
那幾艘船上隱隱有人賊長賊短地大罵，也似在努力追趕，但偏就是越離越遠了。
楚圖南假意恨道，“這些官軍，最是可恨。有朝一日，我們長生教要將他們斬盡殺絕。”
海老大呵呵笑道，“看不出，紀當家箭術如此精，膽略也過人。長生教中當真有人才啊！”
楚圖南忙謙遜兩句。海老大又道，“我們兄弟在海上來往，遇到官軍船只原也尋常，只是形勢都不如今日驚險。多虧紀當家出手解困。”
楚圖南心道，“這句話又不盡不實。官軍近來被海賊逼得城都守不住了，哪里還能在海上進剿？”
他故意道，“海老大，我昨晚沒睡好，眼下既然無事，再去歇息一會兒。”海老大面上肌肉松了下來，忙道，“紀當家請便，請便。小七，你快帶紀當家去。”
那三艘船來得蹊蹺，走得也利落。這一仗打得未免莫明其妙。但楚圖南心中若明鏡一般，待方小七一離開，他險些笑出聲來。這些海賊畢竟對他不信任，假意派出幾艘船扮成官軍來試他。豈料被他看破，一出手就射傷了三個海賊。此時海老大心中不知道要如何痛法了。
楚圖南心知這不過才開始。也許經此一事，海賊會對他信任些。但接下來必是步步險、處處驚，更要打迭起十二分精神了。
他在甲板上忙了這一陣子，倒也真累了，便躺下歇息了一陣。估摸時間已近午間，方小七又送來午飯，仍是一盤魚、一碟腌菜、一大碗飯。
這一次方小七神態更恭敬了，邊擺放碗筷邊道，“紀當家，你真是好箭法、好膽略，無怪乎你們長生教一下子就占了永興城。”
楚圖南知道自己方才一番作為必讓不少海賊刮目相看，他只笑笑，匆匆用了午飯，看著方小七收拾碗筷，問道，“小七，你們這船是往哪里去？”
方小七皺了皺眉，“自從蝦島被人占了以后，我們就沒了根，弟兄們才散開來。我哪里知道啊？”
楚圖南見他不象作偽，又道，“你們前時去攻神皇渡、又派人從廊鎮到順風城一路打下來，也是因為沒了根基么？”
方小七搖搖頭，“我不太清楚，老大讓怎么做跟著做就是了。反正蝦島一丟，幾年的積蓄都沒了，多虧前些日子在神皇渡劫了些朝廷的輜重，否則再過幾個月就不好過冬了。”
楚圖南見他對自己戒心也大大減少，算得知無不言了。他想了想又道，“占你們蝦島的是什么人？”方小七道，“看樣子是東瀛的倭人，他們嘰里咕嚕說的什么我又不懂，倒是來勢洶洶，趁我們大船都在外，突然夜襲，占了蝦島。我們在蝦島待了幾年，可都白費了…”
楚圖南話鋒一轉，“你們船上除了海老大，還有人與他平起平坐嗎？”
方小七一愣，忙道，“我們，不，我不知道，當然是海老大說了算！”
楚圖南見他變了顏色，說話吞吞吐吐，必有隱情。
方小七似也知道說得多了，忙收拾碗筷，退了出去。楚圖南盤算一下，據方小七所說，這股海賊被奪了蝦島后，因積蓄俱毀，才冒險來神皇渡劫奪朝廷官軍，以備今年過冬。
這還說得過去，但他們為何不重奪蝦島呢？難道那些倭人比朝廷官軍更厲害么？
他閑來無事，又上甲板去轉。甲板上一切如常，有人來回忙碌，見了他都只做不見。他見船一直向東駛去，便倚在船尾，看日頭一點點向西轉，又漸漸向海中落去。眼看著天色又將黑了，楚圖南見一些海賊又上下忙起來，似在準備什么。
方小七從下面跑上來，四處張望，見他在船尾，忙道，“紀當家，你在這里啊。海老大有事找你商議。”
楚圖南隨著方小七下艙去，又來到海老大那間艙室。他推門進去，見屋中已坐了十余人，張大鵬也在其中。
海老大見他進了門，忙打招呼，“紀當家，這邊坐。今晚我們有些要事商議，可想勞動你的大駕了。”
楚圖南奇道，“哦，我還能幫得上忙么？”海老大呵呵一笑，“自然，自然。”
他環顧一下，見眾人到齊，緩緩道，“兄弟們，這是長生教紀三當家，今日在甲板上大家都見到了他的智勇。”
眾人紛紛點了點頭。海老大接著道，“自從蝦島被占，我們飄泊海上，已有多日。前些日子，咱們打了個大勝仗，從神皇渡奪得輜重不少，夠今冬用了。但前兒我們有三百兄弟，與長生教紀當家約好共同攻打順風城，不料失了手，一個也沒回來。因此，我們在陸上仍沒個根據。我思量著，這么著總在海上飄著也不是辦法，總要再把蝦島奪回來才是。只是倭人厲害，不知大家有何高招？”（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