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楚圖南點了點頭，咽下口中東西，隨他起身，向外走去。方小七等一干人也跟在后面。
到了甲板上，日正當頭，肆意灑著熱浪。船頭處站著一伙人，為首赫然正是海老大。
海老大見眾人都上了甲板，招了招手，指著前方道，“再過去數十里便是蝦島了。我們多日未在左近現身，那幫倭賊只怕也松懈了。咱們就按昨晚安排，分進合擊。定要一戰成功。”
張大鵬與幾個大頭目都興奮得很，擊掌擦拳。
海老大走向楚圖南，“紀當家，給你的船與一百兄弟已備好。倭人約有三、四十船，若看半數以上船沖出作戰，你便可伺機搶島了。”
楚圖南一抱拳，“紀某此去，定不辱命！”
方小七引著他走到舷邊，順著搭好的跳板走過一只早備好的小船。說是小船，乘百余人也綽綽有余。他人一過去，撤了跳板，船便起錨，遠遠駛開。
楚圖南回望大船，見周圍十幾艘船紛紛靠上來，有些人自大船上了這些船。過不多時，十幾艘船也都四散駛走。
他昨晚聽了海老大布置今日一戰，想得至為周到。海戰雖與陸戰不同，調度更為繁復，但其理亦然。今日見這些船都依言行止，他也不禁暗暗佩服，“海老大若能為朝廷所用，也是個人才。只是卻做了海賊首領。對啊，為何不能為朝廷所用呢？這些海賊，若能收降，豈非是兩全其美之事？”
十幾艘船聚在一處，也不覺得如何，但一旦分開，更覺得大海茫茫，無邊無際，一只小船真如滄海一粟。楚圖南雖水性不錯，但還從未統兵在海上交戰。真未想到，首次統兵海戰，居然是為海賊所用。人生諸事，大抵如此，出乎意料者時時處處皆非罕見。
這船離船隊不遠，仍能遙遙望見。有些船已不知駛向哪里，看不見蹤影。再行一陣，方小七指著遠方，“紀當家，你看，那模模糊糊的影子就是蝦島了。”
楚圖南搭個涼棚看去，只見遠處隱約有黑乎乎一塊，看不清楚，但聽方小七語氣甚為高興，似已登島一般。
此時，中間的船隊只剩了三艘不大不小的船，海老大率的那艘大船也不知哪里去了。這三艘船加速前駛，直沖向島。
方小七向艙下面喊道，“再慢些，別靠上前。”這船漸漸慢了下來。再過一陣，前面的島已經有個輪廓了。
方小七突地道，“他們出動了！”楚圖南奇道，“你怎么知道？”方小七指著天上，“你看遠處那些海鳥，都是島上飛來的。這么一大群，必是被島上出海的船驚起來，才向這邊飛來。那些倭人必是發現了我們的船，派船出來迎戰。”
楚圖南點了點頭，“海戰之間，大有學問。我可是外行，待會兒打起仗來，你還要多指點些。”
方小七嘿嘿一笑，又道，“快看，他們的船！”
楚圖南放眼望去，果然見從島那邊沖來十余個黑點。這些黑點不一會兒越來越大，成半扇形向那三艘船逼來。
再過一陣，那些船與三艘船離得不過一箭之地了。雖隔得遠了，也看得清楚。這十余艘船不及那三艘大，但其行甚速，船上都張著白帆，帆上隱隱畫著圓圈圈。
他正驚嘆倭人駕船亦精熟時，雙方已挨近了。突地，從橫海幫的三艘船上飛出一塊塊石頭，砸向十余艘倭人的船。
楚圖南見三艘船上居然有拋石機，不由“咦”了一聲。方小七得意道，“紀當家，這個家伙厲害吧。那晚若不是天黑，又被打得措手不及，倭人占不了我們的島。”
那十余艘倭人的船也未料到橫海幫會有拋石機，措不及防，登時被打中一艘。船上桿帆俱毀，在海中一橫，登時亂轉。這下更成了靶子，過不多時，又挨了兩下，船身都斜了起來。
剩下的船不由陣形一亂，但隨即散開，將三船圍住。三艘船圍成了個犄角之勢，向著外面不斷發石。那十余只船仗著船小靈動，圍著三艘船往來穿梭。
雙方僵持了一陣，倭人沖不進三船之圈，三船也再打不中小船。
楚圖南半生戎馬，一身所學皆在戰陣，見這海戰新奇變幻，不由雙手緊握船舷，看得呆了。又過一陣，三船拋石停了下來。倭人的船見有機可乘，登時向里猛沖。哪知才向前沖了一半，三船拋石又發，這次卻是一起對準沖在最前的一只船。石塊穿空，紛紛落在這船上。
這船受擊甚多，支持不住，片刻間便向下沉去。三船借著這一空隙，又向蝦島方向沖去，反突破了倭人船隊包圍。剩下的倭人船只不敢逼得太近，但也咬住不放，變換陣形，又將三船圍在當中。三船覷個空，依法施為，打中突得較前的一只船。
倭人連失了三只船，有些支撐不住，加上要分出一艘船來救落水之人，不由略亂了，漸向后退去。
此時，島那邊又駛出五只船來，若箭一般趕到。五只船中有一只為首，船頭有人持兩面小旗，上下翻飛不停。
楚圖南奇道，“小七，這是何意？指揮傳信么？”
方小七道，“不錯，這是向其余的船傳令。”
“哦，那他傳的令是何意呢？”
方小七搖搖頭，“聽說這東西是西洋傳來的，我們也不太懂。不過，憑此調度，倒比我們事事要先安排好靈活得多。”
那些船在調度之下，重整陣形，又漸將三艘船圍了起來。三艘船毫不畏懼，仍向前突去。忽地，那五艘船上火光一閃，一排排帶火的箭矢飛向中間三艘船。
火箭落在何處，便騰起火光。不多時，三艘船都有多處起火。三艘船見勢不妙，一邊遣人滅火，一邊在原地打了個轉，向西撤去。倭人的十余只船不舍，從后面追來，但他們忌憚三船石炮，不敢追直線，只若蛇游般而行。如此一來，前面的船雖慢，但也未一下子就被趕上。
方小七一邊看，一邊吩咐下面的舵手調整著船，總是與戰場離得不遠不近。楚圖南看得眉飛色舞，卻不由為那三艘船提心吊膽。
三艘船畢竟駛得慢，雖滅了火，也被后面的船追上。眼看又成了合圍之勢，但遠處天邊波浪翻涌，橫海幫四艘船從兩側逼近來。雖只四艘，但艦身長大，較那十余只倭人的船大了一倍也不止。它們從兩邊側后斜逼近來，與先前那三艘船再成一大犄角之勢，反將倭人的十余只船圍在當中。（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