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有關于他的記憶在2014年夏天就戛然而止,在初夏的心里,她的一切都丟在了那個名叫初夏的酒吧,她說她寧愿自己一人遍體鱗傷的活,也不要兩個人假裝彼此為彼此哀悼。
2014年的初夏,就像一杯被調的濃烈的雞尾酒,如果不是這杯雞尾酒,初夏和塵毅都不會醉。
“柳塵毅,你作夠了嗎?”初夏在酒吧里摔碎了酒瓶,那是她第一次摔東西,她感覺自己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抱著最消極的心態,最后一次挽回。
坐在對面的男生染著金黃色的頭發,眼神不屑,懷里坐著一個妝容精致的女生,楚楚動人。“初夏,鬧夠了嗎?”
原來,在你的眼里,我卑微的挽回,只是在鬧,你可以肆無忌憚的抱著不同的女人出現在我面前,但你卻要求我的眼里心里只能有你,可是,當我做到了,你卻不要我了。
初夏流出了淚水,沾濕了她長長的睫毛,她抬起手笨拙的擦了幾下,默默轉身離開,酒吧里很多人都準備看一場精彩的表演,但初夏的表現讓他們失望到了極點,他們玩弄的叫出聲來,像是一群搶到了魚的鴨子,不停的叫著。
男生望著她越來越模糊的背影,心里有一種翻涌的痛,但他不能說。
2011年2月,一個異常溫暖的冬天,初夏穿著一件薄毛衣,就出發去新的學校,所有的一切都剛剛好,她情不自禁的微笑著打量新的學校,一路上蹦蹦跳跳,停不下腳步。
就在她感覺自己的腳好像踩到什么不明物體的時候,一個暴戾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喂,你走路不戴眼睛啊?”
初夏尷尬的舔了舔嘴唇,假裝若無其事的收回了腳,“我又不近視為啥要戴眼鏡?”
男生愣了愣,他看著女生那像兩把小扇子一樣的睫毛,還是沒忍住說:“出門不僅不愛帶眼睛,還不愛帶腦子。”
初夏本來想要好好跟他道個歉,再把手里的奶茶分給他喝的,聽到這話立刻就炸毛了,啥?敢說我蠢,我讓你說我蠢!她抬起腳狠狠地踩在男生的腳背上,然后火速逃離案發現場。
柳塵毅懊惱的看著自己的鞋子,痛是真的,但重點是形象,雖然他剛才差點沒忍住叫出來。哎,本來漂漂亮亮的兩只白帆船現在就成了兩只灰不溜秋的東洋戰艦!
他咬牙切齒的活動了下手指,臭女人,別讓我逮到你!
從小到大,就算是他的錯,也是別人給他九十度彎腰道歉的,今天這個女的沒給他道歉還就算了嘛,竟然還踩臟他早上花了600元剛買的新鞋子!
“報告!”就在初夏拿出書本時,右眼皮很及時地跳了跳,突然教室門口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初夏抖了抖手上的筆,十分不情愿的看向門口,門口的男生逆著光站著,剛好也看向初夏。
好樣的,得來全不費工夫啊,剛想著怎么找著你給胖揍一頓呢,這么快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來了,嗯,不錯。
初夏心虛地縮了縮脖子,拿起書本擋住自己的臉,不要看見我,不要看見我,千萬不要看見我。
“柳塵毅,你怎么老是愛遲到,啊?!”戴著眼鏡的女老師橫眉冷對“千夫子”!
“老師,今天開學第一天第一節課我第一次遲到,哪來總是遲到一說?”門口的男生一點也不示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一看就是個慣犯,初夏在心里默默鄙視道。
“你,你給我回到座位站著!”女老師氣的眼鏡都要歪了,哆嗦著手指著門口的男生。
柳塵毅撇了撇嘴,大步流星地回到座位站著,心里咒罵那個女老師是滅絕師太!
初夏聽沒有動靜,便悄悄伸出腦袋,四下打探,看那該死的瘟神爺在哪兒。
“喂,你瞅什么呢?”初夏突然腦袋一疼,她哀怨的抬頭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柳塵毅,“疼,你神經病啊?!”
“啊?”柳塵毅低下頭把耳朵靠近初夏,“你說什么?”一只手悄無聲息的靠近初夏的頭,狠狠地彈了下。
“啊!你神經病!”初夏順手拿起桌上的書扇了過去。啪一聲,清脆的打在某人臉上。他們絲毫沒注意到他們已成功的吸引了全班同學神圣的注目禮,更重要的是,講臺上的女老師已經站不住了,她的眼鏡已經倒著戴了。
“喂,你們倆,就是柳塵毅和那啥我沒見過的同學,你們還有沒有把我這個老師放在你們眼里,啊?現在是上課懂不懂?!”
“老師,你太壯了,我眼睛再大,也放不下你啊。”還沒等柳塵毅反擊,初夏弱弱的看著威風凜凜的老師說了句。
柳塵毅睜大眼睛看著她,再看看臺上歪戴著眼鏡的老師,忍不住撲哧的笑了出來。
初夏觀察著老師的表情,在女老師正準備發火的時候,“老師,你要實在想的話,我試試吧,只是你小心點兒,我怕疼!”
柳塵毅笑得愈發起勁,這傻的也是沒誰了!
你,你!你們都給我找到外面去!簡直太不像話了!女老師扶了扶戴歪的眼鏡,哆嗦著嘴唇。
兩人很識相的出去了,還很好心的把教室門給關了。
“喂,我說你是不是真的沒帶腦子啊?”柳塵毅咧開嘴看著初夏,陽光下初夏長長的睫毛再一次扇動了柳塵毅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是啊,我沒帶也比你帶豬腦子好,對吧?”初夏朝他翻了個白眼,這人怎么那么討厭吶,不說話要死是嗎?
“喂,你這女的說話咋那么粗魯呢?”柳塵毅揚起他的拳頭,“哎,你信不信我打你?”
初夏眨了眨眼睛,看了眼站在身旁的男生,默默的吞了口水,點了點頭。
本來塵毅真的打算輕輕打這個看上去弱爆了的女生,卻在她眨著眼睛看向自己時軟下了心,調戲般的摸了摸初夏的頭。嗯,手感不錯,他享受的微瞇起了眼睛,絲毫不管手掌下人黑的可以兌墨的臉。
喜歡一個人,哪來那么多理由,因為剛好遇見你,所以再也不想有分離。
若干年后,初夏才知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因為她剛好遇見他。
2013年12月,放學回家的初夏回到她和塵毅租的家中,卻看到她心心念念的男人和另一個陌生女子正吻的火熱,他們眼中只有彼此,根本沒注意到站在門口吹著冷風的初夏。
那一刻,初夏感覺沒有什么能比她此刻的心更冷了,即使大雪漫天,即使大雪封路。
良久之后那個陌生女人發現了站在門口的初夏,忍不住尖叫,有人!
你回來了。柳塵毅淡淡的瞥了眼初夏,沒有松開他放在那個女人腰間的手。
嗯,你們?初夏試探的看著他們,雖然她內心知道那個答案,卻還是不甘心的想要問一問確認。
如你所見,就這樣。塵毅拿起桌上的酒喝了一口,我們分手吧,初夏。
可以給我一個理由嗎?初夏抬起頭望著她好不容易才喜歡上的男生,長長的睫毛隱忍著顫動。
理由?柳塵毅挑了挑眉,我他媽受夠你這副模樣了,膩了,這理由夠嗎?
哦,好,你們繼續吧,打擾了,對不起。初夏沒有擦不斷滑落的眼淚,本來就是這樣啊,他們才相處多久?
再說,戀愛分分合合不是很正常嘛!
沒過多久,塵毅和那個女的掰了。
初夏去找了他。
你分手了是嗎?
咋的,嫌老子不夠難堪,來嘲笑我?柳塵毅吸了口煙,沒有看她。
不是的,我只是想問,我們,在一起吧,好么?
哦?塵毅掐掉煙頭,可以啊,但是,玩不起別玩!
好,那現在我們是在一起了,對吧?
嗯。
很快,初夏再一次碰到了上一次的情景,只是,這一次不同的是,兩個人都在床上了。
為什么?初夏再一次就出了眼淚。
他曾說會一直愛自己,但到底是騙我的。
沒有為什么,膩了。
他們又一次分開。
后來又在一起。
最后一次,是在那個名叫初夏的酒吧,他懷里的女人妝容精致,他對面的女人狼狽不堪。
愛情中的女人都是順從的婊子。
初夏這么想。
這一次,再也不會有下一次,我再也不會挽回,就當做當初沒有愛過你,就當做我從來就不曾認識過你。
初夏躺在床上,雙眼無神的望著天花板,自始至終,他都沒碰過她的身體,他說,等他們結婚后,再說。
她一直以為會有那么一天的,當然,他也一直這么以為。
2015年的2月,電話鈴聲突兀地在枕邊響起。
喂?
你好,請問是初夏小姐嗎?
嗯。
是這樣的,我們這有一封來自柳先生的信,還有一個你的包裹,請你查收一下好嗎?
可以不嗎?
既然決定再也不要再記起你,又何必來讓我過得不安寧?柳塵毅,你他媽就是個混蛋。
呃,這個,初夏小姐,柳先生說,務必要你親自收到,他說,希望你來。
算了,當我上輩子欠你的,這輩子活該受你折磨!初夏起來穿好衣服,照了下鏡子。
許久不照鏡子,才發現自己早已青春不在,那眼神憔悴的鏡中人是誰?
夏,
我是塵毅,你還記得我嗎?
你說為什么這個世上老天給兩個相愛的人愛下去的勇氣那么少,嗯?
我記得那一年春天,你長長的睫毛,和缺少腦細胞的思維,我記得,我就是那一年喜歡你的,然后,愛上了你。
可是,我才剛剛得到你,剛剛向你表明我的心意,剛剛對你說我愛你,剛剛說我陪你一輩子不會有分離。
可是,什么叫夢想,什么叫刀劍場。
可是,什么叫現實,什么叫烏托邦?
為什么,我要離開你,為什么,偏偏注定的是我和你,是我們要分離?
原諒我的自私,只是因為我愛的一直是你,我那么想你是我的,卻又不得不傷害你,讓你離開我,原諒我一次又一次的和你在一起,又一次一次的把你推開,我只是想再要你一絲溫暖。
初夏,愛你的時間那么短,我就已經是癌癥晚期,你說這是什么玩笑?
為什么,我要得這種病,而不是一輩子和你在一起的病?
初夏,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已經在泥土中,開出了花,原諒我瞞你這么久,卻還是不希望你怨我,其實還是想連同你的心帶走,我怕你愛上了別人,我不希望你愛上別人,所以,原諒我的自私。
初夏,我說過我們要結婚的,我說過我們會有一大堆毛小子個一大堆刁蠻公主的,但是我沒能實現我所說的,原諒我請你一定要。
初夏,我愛你,婚紗我買了,請你穿上它,照一張照片帶給我好嗎,我還是想再看一眼,你嫁給我的樣子應該是怎樣的。
初夏,初夏。
初夏,如果你來,如果你讀完了這封信,答應我,不要哭,因為我再也不能替你擦了,因為我不想其他男的碰你的臉,答應我,好好活著,你可以愛其他男人,我不能這么自私,我沒資格讓你愛我。
初夏,初夏,你聽得到嗎?
初夏,我愛你,永遠愛你。
塵毅,2014年9月。
初夏麻木著流出了眼淚,她緊攥著那張信紙,由于太過用力,指關節都可以看到發白的骨頭。
初夏最后穿上了那件婚紗,很美,像大海一樣美的藍色婚紗,墜著藍色的碎水晶。
這一輩子,你放心,我不會愛上其他人。
塵毅。初夏蹲在塵毅的墓碑前,上面的男孩笑容明朗,眼神清澈。
今年是2017年了呢,我都24歲了,你會不會覺得我老啊。
你可不能嫌我老,你說過要愛我…愛我一輩子的…你說,…你說永遠愛我……
眼淚打濕了她長長的睫毛,墓碑上的男孩溫柔的看著她,像在說,好,不嫌棄,我老婆最漂亮了。
塵毅,我給你唱歌吧,你聽得見嗎?
因為我剛好遇見你,
留下足跡才美麗,
風吹花落淚如雨,因為不想分離
因為剛好遇見你,
留下十年的期許,
如果再相遇,我一定還會記得你,我們一定還要在一起。
墓碑前,初夏輕輕把頭靠在墓碑上面,閉著不再顫動的眼睛,像是睡著了一般,她在想
因為我剛好遇見你,因為不想分離。
所以再不會有分離,所以我許你一世安寧,和你一輩子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