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青檸一手領著自己的手提包和中午的飯菜，一手拿著剛買的早餐，匆匆忙忙的走在人群中?，F在這條路上行走的人，多半穿著工裝，沒穿工裝的人，脖子里或者胸前也都掛著工牌。這都是在附近這幾個工廠上班的員工，他們都行色匆匆，有人甚至一邊吃早餐一邊向前走。

前面是個十字路口，青檸離那里還有幾步遠的時候，綠燈開始一閃一閃的提示了，青檸快跑了幾步，終于在紅燈亮起的那一刻，跑到了馬路的對面，身后的人被來回的車輛攔住了，這條路靠近惠州，來來回回的有許多拉著砂石料的大車，沒幾個人敢闖紅燈。

青檸開始一路小跑，只是現在上班的人太多了，根本跑不快。終于跑到工業園門口那里，站在門口的保安正在從事著從青檸入職之后就沒改變過的工作：“工牌，工牌，都把工牌帶上?！?/p>

青檸下意識的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工牌，她習慣下車之前帶好工牌，免得到了工業園門口要在包里亂翻，耽誤自己上班的時間，還擋著別人不好通過。

這個工業園挺大的，有七八家工廠，青檸上班那家工廠，位于進門后右手邊第二棟，她進門后更是加快腳步跑過去將食指放在樓下的打卡機上，時間已經顯示8:29分，她剛剛松了一口氣，打卡機卻發出了：“指紋無效”的提示音，又讓她緊張起來，這個月公司允許遲到的次數她已經用完了，這次如果再遲到了，下個月發工資一定會被扣款的。后面的同事提醒她：“你朝手指頭哈口氣試試?！?/p>

青檸怕耽誤后面同事打卡，不好意思再打一遍，只好先退到旁邊，等同事打了卡，打卡機已經顯示8:30了。

深圳的3月，雖然氣溫顯示的溫度，比北方大部分城市的溫度都要高，但還是有些冷，青檸是北方人，這種天氣，手指更容易發干。她朝食指哈了口氣，迅速按了上去，終于這次打卡機提示：“張青檸，謝謝！”

青檸所在的是一家建筑五金類產品研發、生產、銷售為一體的公司，一樓和二樓是生產車間，四樓和五樓是成品和半成品倉庫，辦公室在三樓，青檸是這個公司的標書文員，她的工位也在三樓。

青檸經過前臺的時候，前臺的小林問她：“沒遲到吧？”

“沒有，30分打的卡?！鼻鄼庍呎f邊快步向自己的工位走。

“佩服你踩點上班的功夫。”

對于小林的調侃，青檸顧不上答話，她也不想踩點上班，但她住的地方離公司遠，而公司所在的位置又靠近惠州，過來這里只有一趟公交車，何況還是M開頭的。

她每天上班都必須趕上第一班公交車，可每個月，總有那么幾次，要么堵在路上，要么就是遲遲等不到要坐的那班車。

前臺的背后是公司的展廳，展廳對面是兩間小型會議室，走過中間的過道，就是一個開闊的綜合辦公區了，辦公區右手邊第一排就是她所在的部門，從天花板上掛垂下來的牌子上寫著部門名稱“營銷中心”。但實際營銷中心是一個大部門，青檸所在的部門，叫做營銷支持部，現在她們做的最多的工作都是跟標書有關的，但青檸發現，汪淼除了標書，還要培訓和推廣相關的工作。

青檸把手里的東西放在工位上，她的兩個老大都已經早到了，坐在她旁邊的標書主管謝云一邊吃早餐一邊登陸QQ和微信，看樣子也剛到不久。而坐在他們斜對面的部門經理汪淼，正盯著電腦與銷售區的同事通電話，從汪淼說的內容中，青檸能聽出是跟昨天標書相關的內容。

汪淼的說話的語速越來越快，并且聲音也越來越大，雖然是沖著銷售區的同事發火，但也足夠讓青檸緊張了。

她面試的時候，汪淼就一直跟她強調標書文員做標書時的一些注意事項，雖然她現在還不知道此刻汪淼與對方溝通的事情，是她的錯還是對方的錯，但入職的第一天，汪淼就反復的給她強調了標書的重要性，以至于青檸一直在想“標書決不能出錯”這句話，那天汪淼反反復復的說了二十幾遍還是三十幾遍。

電腦開機的速度有點慢，青檸偷偷的瞟了一眼還在吃早餐的謝云，發現對面汪淼不斷提高的聲音，對她沒有任何影響。

可能是發覺了青檸在偷瞄自己，謝云扭頭對青檸說：“快吃飯吧，不然一會樂總就來了?！?/p>

樂總是營銷中心的副總經理，也是汪淼這個部門的直屬上司，還是這個公司創立的元老之一。他的辦公室就在營銷中心工位旁邊，落地玻璃雖然貼了磨砂紙，但樂總的習慣是開門辦公，雖然在平時的工作中，不至于一舉一動都被他看到，但說話的聲音太高的話就會傳到他的辦公室去，至少樂總打電話的聲音比較大的時候，青檸是聽到過的。據汪淼說，樂總有輕微的潔癖，但不管怎么樣，讓領導看到上班的時候吃飯，總歸不是什么好事。

豆漿已經有些涼了，青檸喝了兩口把剩下的扔進垃圾桶，這么冷的天，她不喜歡喝涼的東西。汪淼終于掛斷了電話，站起來對謝云說：“你問問裝訂組的同事，昨天發上海的那份標書，是不是沒有附上工程案例的合同掃描件，還是你們做標書的時候沒有寫清楚?！蓖繇的樕浅烂C：“如果是你們沒有跟她們溝通清楚，我們部門也是要負相應的責任的?！?/p>

謝云屬于那種直來直往的脾氣，平時說話很沖，雖然她沒有惡意，但卻讓人聽著有一種被頂撞的感覺。現在她并沒有按照汪淼的要求去找裝訂組的人溝通，而是打開標書截圖發給汪淼：“都寫在標書里了，還要我們去溝通什么，溝通什么呀？”

“裝訂組的同事都是新人，他們很有可能在打印的時候不查看標書里面的內容。如果僅僅是寫上，而沒有事先跟他們說一聲的話，他們出現錯誤，我們部門一樣要承擔50%的責任。

我剛剛看了標書，知道你寫上了，我現在問你的是，要打印合同裝訂在標書里，這件事，你有沒有跟裝訂組的同事強調。”汪淼不自覺的又提高了說話的音量。

其實經過2年多的相處，她已經習慣了自己的部門主管經常用這種頂撞的語氣跟自己說話了，若是平時，她會把謝云的語氣忽略，但現在不行，已經被大區總投訴到客訴中心了，被投訴扣分影響績效是小事，若因此影響了這個項目的中標，汪淼覺得她今年都會不好意思面對上海的大區總和負責這個項目的同事。

作為標書主管，謝云也清楚標書出了紕漏自己和部門的責任，她扭頭問青檸：“你昨天有沒有告訴裝訂那邊，要打印合同。”

“沒有?！鼻鄼幍恼Z調中帶著緊張。她剛入職十幾天，確實不知道這樣的信息需要跟裝訂組的同事強調，更不清楚對方跟她一樣是新入職的員工。

“沒有說?！敝x云的語氣比剛才軟了很多，她依然盯著那份標書剛剛截圖給汪淼的那一頁，上面寫著一行字，比其他的字都大一個字號并且加粗“請在此頁后面附上***項目，****項目，***項目的合同掃描件：“他們在打印之前難道都不看看嗎？”后面的這句話，謝云不但語氣弱了，連聲音都小了。

“他們就是沒有看。”汪淼最后幾個字說的很重，看了謝云一眼，拿著本子和筆走了。

二、

整個上午青檸都處于一種不安的狀態，汪淼從拿著本子離開，就沒有回來，對面本應該坐七個人的位置，顯的更是空曠。雖然平時也只有汪淼一個人坐在對面。

今天上午，謝云和青檸手頭的工作都不算多，謝云還是和平時一樣不管是銷售區還是公司內部來找她的人，該說的說，該懟的懟。而青檸腦子里總是浮現她當時面試的情景。

青檸的老家是西北的一個三線城市，上大學都沒有出過省。由于是大專學歷，在老家不太好找工作，才聽從姐姐的建議，來深圳試試。她現在寄住在姐姐家里，和姐夫的妹妹睡一張床。那是一個年齡比她小好幾歲，初中畢業之后就出來打工的女孩子。她住的那間房間很小，還沒有青檸上大學的宿舍大，擺下一張1.2米的床和一個衣柜，就只剩下了兩邊狹窄的過道了，平時住一個人還好，但住進兩個人，就擠得不得了。

雖然迫于哥哥和嫂子的壓力，她讓青檸住了進去，但卻從來沒給青檸個好臉色，特別是剛開始找不到工作的那幾天，可能是年齡小又不喜歡讀書的原因，面對一個跟自己睡在一張床上的找不到工作的大學生，她總是想盡辦法諷刺青檸幾句。為此，姐姐和姐夫還鬧了別扭。

姐姐的公公婆婆也跟他們住一起，一大家子人，總有不方便的時候。雖然除了姐夫的妹妹，其他人并沒有說也沒給過青檸臉色，但寄人籬下的感覺，時刻都伴隨著她。她想著發了工資立刻搬出來住，上班之后，只要有時間，她就會上網看看租房信息。

這是青檸入職以來第一次見到汪淼因為工作上的事而緊張，這讓青檸跟著緊張，她知道汪淼面試的時候對自己的表現并不滿意，但最后還是說了一句：“剛才給你面試的是你部門的主管，她對你的表現還算滿意，你明天來上班吧?！?/p>

青檸入職之后，也猜測過汪淼同意自己入職的原因：整個營銷支持部，一共十四個工位，但只有汪淼和謝云兩名員工，她們現在急需招人幫她們分擔一部分工作，特別是謝云，雖說是個主管，但手下一個兵都沒有，所有的工作都要親力親為。更何況標書工作不能耽誤，更不能停。就算汪淼對自己再不滿意，迫于謝云的的壓力，或者說是工作的壓力，也沒有時間去挑人了。

直到今天，青檸也沒有完全鬧清楚為什么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只是有一次去吃午飯的時候，聽財務的米新對自己部門的新員工說：“我們部門離職算是少的了，營銷中心是受到影響最嚴重的?？偛颗蓙淼哪俏稽S總，剛上任的時候，牛的不得了。

據總經辦的王工說，他私下里說過，總部高層派他來我們公司，目的就是給我們公司瘦瘦身。他上任之前的員工，要全部裁掉，要給公司換新的血液。所以他在公司這一年多，就干了一件事，裁人，裁人，不斷的裁人。

你們是沒見過他，一口港普，說話聽著很溫柔，但說的內容特殘忍。你們不知道，就是因為他，我現在聽香港人說話都反感了。

幸好他走了，要不然我們公司去年年底就倒閉了。”

“沒人反對嗎？”今年新入職的同事都不知道公司還有這么一段歷史。

“有啊。營銷中心的樂總就反對啊。所以營銷中心走了很多人，你們沒看到營銷支持部的工位都是空的嗎？那可是標書組，培訓組，推廣組三個部門的位置。”好像記起了青檸是營銷中心的，米新問青檸：“你有沒有發現你們經理特別忙？她現在一個人負責三個人的工作呢。她以前是培訓組的主管兼管標書審核，謝云是標書組的文員，去年才提升為主管的。當初十幾個人的團隊，現在就剩下她們兩個了?！?/p>

“嗯嗯，她是挺忙的。”青檸沒想到米新會問自己，她和其他的新員工一樣，也對公司過去的那段歷史感興趣：“黃總現在還裁人嗎？”

“他去年就被總部調走了，斗爭的結果算是樂總贏了吧。不過營銷中心確實走了好多人，能堅持下來的，只要能力還不錯的，去年都被提升了?！?/p>

“那現在為什么又要招人呢？我們會不會過段時間也被裁掉啊。”這一桌吃飯的人，除了米新，其他人都是今年剛招的新員工，有人已經開始擔心了。

“這個……”米新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我覺得吧，應該不會了……黃總已經被總部調走了，現在的總經理是唐總，他是去年過完元旦才來的。黃總折騰的那一年多，公司差那么一點點就倒閉了。

我們現在做請款資料，經常有項目上說要扣款，大部分都是那一年交貨不及時造成的，要是不大批量的裁人，怎么會造成交貨不及時呢?，F在啊……我估摸著總部的高層也不敢再冒險折騰了，除非這個公司他們不想要了?！?/p>

汪淼依然沒有回來，想起那天米新說的這些事情，青檸一邊處理手頭的工作，一邊安慰自己：“現在公司里缺人，就算要辭退我，也要等到招到新人?！彼谛睦锬挠嬎阕约喝f一被辭退，公司可能發給自己的工資，又打開網頁看了看自己比較中意的幾套房子的租金和押金，又用計算器算了一遍。

“你要租房子啊。”謝云正好要找青檸說今天這份標書的事，看到了她還沒有關閉的網頁：“你幾個人住啊，要不我幫你問問我那個房東那里還有沒有空房。網上信息不能全信，有些是假的?！?/p>

“我一個人住。”一塊工作的這段時間，青檸發現謝云除了說話不好聽，其實人不壞，也挺熱心的，最讓青檸佩服的是她的工作效率極高。青檸剛入職的第二天，有5份標書要處理，除了1份預留截標時間長的標書讓她練手，1份相對簡單的汪淼說她可以抽時間處理，剩下3份全堆給了謝云。

下班的時候，謝云不但將自己負責的3份完成了，還把汪淼負責的那份標書補全了內容，在制作的過程中，還抽出時間指導青檸。

“我晚上回去問問吧。我住的離公司近，可以走著上班?！?/p>

“好，謝謝！”謝云的話，又讓青檸安心了一點，她覺得公司可能不會因此就辭退員工，至少應該還沒有這樣的先例，如果有的話，謝云不會不知道，她也就不會建議自己住在公司附近了。

青檸下班的時候，汪淼還沒有回來，路過公司大會議室的時候，青檸發現經理級別的都在那里開視頻會議。

青檸認為她已經做好了被辭退的準備，但那天過后，就沒有人再提起此事。有好幾次，青檸想主動問問謝云這份標書最終的結局，但一直猶豫著沒有開口。

只是從那以后，謝云就養成了一個習慣，每次做完標書，如果里面有需要裝訂小組添加或者修改的內容，她總是囑咐青檸：“你走OA流程的時候，在備注里把這些內容寫上，再在微信或者QQ上給他們說一遍，并且要求他們看到了一定要回復你。如果下午5點之前，他們沒有回復你，你就打電話問問他們?！?/p>

青檸再看到上海那個項目的名字，是月底一份發到公司微信群里的中標通知書。這讓青檸很興奮，她把手機拿給謝云：“你看，我們中標了，你不知道我當時有多么緊張呢?！?/p>

謝云也笑的很開心，她劃了下手機屏幕將中標通知書放大：“這說明上海銷售區的客戶關系維護的好，要是換到廣州或者深圳，我們肯定出局了。”她站起來對正在打電話的汪淼說：“經理，上海都中標了，你再跟大區總好好說說，把投訴撤回去吧。我們和裝訂組都是剛入職的新人……”這還是青檸入職這么多天來，第一次聽謝云放軟了聲音說話。

汪淼把手機稍微往后移動了一下，小聲說：“跟王總溝通了，他已經安排他的助理處理了?！?/p>

三、

“張青檸入職以來，工作認真負責，雖然學習較慢，但能夠勝任標書文員這一職位，我部門認為該員工可以轉正?！痹谇鄼幦肼毜牡谌齻€月的最后一周，汪淼將簽了字的轉正申請表交給了人資的同事。

幾天后，人資的小高拿著合同把青檸叫進了小會議室：“你把這里…..這里……這些信息都填上。這個月發給你的工資是上個月的，等下個月再發工資，就是你轉正后的工資了?！?/p>

“嗯嗯……”青檸一邊填一邊跟小高聊天：“下個月我就可以多發500塊錢了，這是我一個月的房租呢?！鼻鄼幰呀洶岬焦靖浇×耍徒憬阋粯?，也是租的城中村的房子，但公司所在的位置靠近惠州，租房的價格比她住的姐姐那里便宜了許多。

“600好不好。”小高夸張的喊了一句：“你們汪經理沒有跟你說嗎？她說你每天都要跟銷售區的同事聯系，平時打電話比較多，給你申請了100塊錢的話費補貼呢。以后公司每月會給你的號碼充100塊錢。如果要換號的話，記著提前告訴我啊?！?/p>

對于自己有話費補貼這事，青檸感覺到小高有點羨慕，好奇的問了一句：“你們沒有嗎？”

“我們哪有?！毙「哂袣鉄o力的枕著自己的一條胳膊趴在桌子上：“申請話費補貼，要寫申請表的，上面還要寫明申請的原因。我們經理那個馬屁精，整天就想著怎么拍總經理的馬屁，怎么節省費用，現在連垃圾袋都要求我們必須省著用，每人一天換一個都不行，必須兩個人共用一個垃圾桶。他才不會給我們申請話費補貼呢?！?/p>

工作了快半年了，青檸慢慢的找到了做標書的一些小竅門，對于一些小客戶的標書，已經不用謝云給她做指導了。對于那些知名度高、規模大的開發商，特別是戰略投標，標書內容、格式都要求的比較復雜，謝云不但要參與制作，連汪淼都要參與進來。而這樣的標書，部分內容審標的最終權限，有時候還在樂總那里。

汪淼每個月的月初都會把上個月的投標明細整理一遍，對于負責戰略投標的銷售區同事，還要挨個溝通。戰略標整個過程都很復雜，時間也長，沒有3-6月份根本確定不了，有的戰略標的時間還會更長。

8月份公司召開了上半年總結會議，汪淼在做總結報告的時候說：“根據這幾年的工作總結，我們發現，9月份、10月份將是我們部門的最忙兩個月，因為上半年的還沒有確定的戰略投標，以及即將到期要續約的戰略客戶，都會集中在這兩個月。”

深圳的9月，依然很熱。這個月的第一天，汪淼就發了一個表格到部門的小群里，青檸點擊打開發現是一個客戶名稱表，緊接著群里出現一段話：“紅色字體的是前幾個月的積累的戰略投標明細，估計有些客戶要在這個月進行議標和二次投標，最下面幾個是這個月到期要續簽的戰略客戶，估計也要做資料，如果這些客戶要求全部在這個月處理，我們會很忙，你們提前把資料準備一下，別客戶要的時候忙不過來?！笨吹街x云在群里回復“收到”，青檸也感覺在群里回復了兩個字“收到”。

汪淼的經驗果然沒錯，從月初的第一份戰略議標開始，青檸就處于加班的狀態，現在已經是中旬了，青檸感覺這半個月，她沒有一天是晚上8點之前下班的。

今天是周五，下午4點之后，是公司規定的5S檢查的日子，也是部門經理開周例會的日期。所以，每到周五4點之后，營銷支持部就剩下青檸一個人在工位上了。

青檸點擊了保存，將文件發給了銷售區的同事，看了一眼電腦上的時間，5點過10分?！敖裉炜梢匀コ誀Z面了?！倍歼@個點了，青檸認為不會再有銷售區的同事申請做標書了，就算OA上面有人申請，也是要等到明天處理了。

搬過來不久，青檸就發現在自己住的附近有一家面館，味道還不錯，青檸每個月都要去吃幾次。但這個月一直在加班，都是吃完飯才回去的，已經有半個月沒去了，青檸今天想吃那里的燴面了。

“如果驕傲沒被現實……”范瑋琪這首《最初的夢想》是青檸手機的鈴聲：“你好?！?/p>

“你好，張工。我是**銷售區的小崔，我這里有份標書需要修改一下?！?/p>

“哪一份標書？”青檸立刻打開了部門共享電腦里的《標書》文件夾。

“就是前兩天讓你們寫聯絡函的那個戰略標，你打開技術表，里面產品的材質那一欄，里面第五行和第六行的零配件材質，麻煩你改一下吧，把鋁合金改成鋅合金?！?/p>

“這能改嗎？”青檸愣住了：“我們的產品，我記得就是鋁合金的材質啊?！?/p>

“我知道，但現在的情況是這樣的，客戶認為鋁合金不好，要求必須是鋅合金的。要不然我們公司的產品就不符合甲方的要求了?！?/p>

“可是……”青檸一下子不知道該怎么處理了，汪淼去開會了，謝云跟著去檢查衛生了，她想了一下，回復對方：“要不你等一會兒，我們經理開會去了，她一會兒回來我問問她能不能修改。”

“好的，好的，麻煩你了?！睂Ψ綊鞌嗔穗娫挕Ｇ鄼幋蜷_微信，想先跟謝云發個微信問問可不可以修改，但微信還沒有發出去，手機又響了，她拿起手機一看，還是剛才那個銷售：“你好，我們經理還沒有回來呢。”

“我知道，但這個事太急了，而且又是兩年的戰略，如果簽下來就是幾千萬的合同。剛剛我這邊的大區總跟汪經理溝通了，她說讓找你處理就行，我現在發個微信截圖給你。你快點修改了，再傳給裝訂組，今天務必把二次投標的文件發出來，要不然客戶那里我們沒法交代。”

“好，你把截圖給我?！?/p>

“我發你了，你別掛電話，現在看。”

青檸看見微信的頭像在閃，點開一看，是一張對話的截圖，上面是汪淼回復該大區總的一句話：“請銷售人員聯系我們部門的張青檸處理?！?/p>

“看到了嗎？你趕緊的，我們這份文件真的很急，今天發不出來，就趕不上客戶截標的時間了?！?/p>

“哦，哦，我看到了，我現在就處理。”

“好的，謝謝?！?/p>

青檸將修改過的標書重新發給了裝訂組，并且說明了修改的內容，還在微信上叮囑裝訂組的同事：“銷售區的同事說這份文件很急，請今天務必發出去?！?/p>

“他們沒有跟我說啊?！毖b訂組的同事回復：“我再問問他們?！?/p>

看到裝訂組的同事的回復，青檸認為這么急的文件，有必要讓銷售區的同事跟裝訂組溝通，她點開了剛才的微信：“我已經把標書發給裝訂組的同事了，麻煩你聯系他們，讓他們快點處理，今天發出去?！?/p>

對方沒有回復他，而且在青檸留言的上方，微信顯示對方撤回了一條消息，剛才汪淼與大區總對話的截圖不見了。

“他不會是騙我吧。”對方撤回圖片的舉動讓青檸犯了嘀咕，她決定等汪淼回來問問，或者問問謝云也行。如果對方真是騙自己，就算裝訂組打印出來，順豐也沒有那么快把文件拿走，還是有機會挽回的。

四、

謝云跟檢測衛生的一群人來到營銷支持部負責的衛生區域，展廳是檢查的重點。

“哎呀，你們展廳的獎牌上都是灰，你們不怕客戶來參觀的時候，一摸一手灰啊。”

“沒有幾個客戶會動這些東西?！彪m然反駁了檢查小組，謝云還是出來叫了青檸：“青檸，你拿兩塊抹布進來，咱倆擦擦?！?/p>

“你們展廳里的煙味有點大，我們這棟樓是禁煙的”

“下次來客戶參觀的時候，我把你們叫到展廳來，你們告訴客戶，不能在展廳抽煙。樂總和唐總在展廳開會的時候，你們也進來告訴他倆，不能在展廳抽煙?！敝x云的回答讓提成問題的同事沒法往下接話了。

“抽煙這個，我們確實管不了。”人資的付經理出來打圓場了，他開完會，也剛好路過展廳：“不過你們展廳的這兩盆植物上的葉子上可是有灰，這可是要扣分的?！?/p>

“我們最近的標書太多了，人又少，都沒時間擦?！敝x云辯解了一句。

“哪個部門現在不缺人，誰不忙啊?！备督浝淼膸拙湓捯幌伦幼屩x云無話可說了。

“哪片葉子有灰？”開完會的汪淼也回來了，這種形式化的檢查，是黃總在的時候留下了的，汪淼打心眼里反感。平時她對其他部門的員工，都挺客氣的，但只要是面臨衛生檢查，她的語氣，比平時的謝云更強硬。

汪淼走到了其中的一盆植物前，看了看付經理手中捏的那片葉子后，轉身把展廳放雜物的柜子打開了。青檸以為她要拿抹布，就趕緊過去把靠近自己的那盆植物的葉子擦了擦。

讓青檸想不到，或者說讓那天在展廳所有的人都想不到的是，汪淼從柜子里拿了一把剪刀出來，走到付經理面前的那盆植物前，在眾目睽睽之下，把剛剛付經理捏過的那片葉子剪了下來，拿著葉子問付經理：“你看著哪片還有灰？”

“哎，你這做法……”汪淼的處理方式，讓付經理有點不好處理了，他指著那盆植物說：“上面這幾片葉子都有灰，我們大家都是看到的…….哎，哎，你這樣這盆植物就被你剪成禿子了?！?/p>

“禿子就禿子，按照你們檢查的原則，禿了跟我們部門沒關系，葉子上有灰就要扣我們部門的績效了。你以為客戶來了，會跟你一樣，還要拎起葉子來看看有沒有灰?！眲倓偙桓督浝怼包c名”的幾片葉子，也被汪淼剪下來了。

也許是汪淼的處理方式讓在場的人感到了尷尬，大家都三三兩兩的走出了展廳，拿著本子走在檢查隊伍后面的財務室的小黃悄悄的沖著汪淼豎了大拇指：“汪經理，學習了?！?/p>

檢查到三樓，其實也代表著這次檢查衛生要結束了。汪淼回到位置上對從展廳出來的青檸說：“別忙了，難得今天標書少，加了這么多天的班，早點回去吧，周末好好休息兩天。”

青檸再記起她改標書資料的時候，已經是10月份了。正在對著電腦整理報表的汪淼突然接到了樂總的電話：“樂總。”

“標書資料為什么按照實際寫？你們平時做標書難道想寫什么就寫什么嗎？”

汪淼被樂總上來就劈頭蓋臉的責問給問愣住了：“我們……我們是按照實際寫的呀。”

“你打開9月18號的那份戰略標，打開技術部分，你翻到材質那里看看，你們寫的什么？”

汪淼在電話里能夠聽到樂總那邊鼠標點擊的聲音，很明顯樂總也在看這份標書。她依照樂總的要求，翻到了材質那一頁，看到材質那一欄里的幾個字，立刻緊張起來。

“看到了嗎？”

“領導，我看到了。”

“寫的什么？”

“鋅合金”

“零配件的材質是鋅合金的嗎？”

“不是，是鋁合金的，但是……我現在還不知道為什么這里會出錯。我們所有的資料上都是鋁合金的……這些內容是固定的，這個客戶沒有要求必須按照他們的要求做表格……我認為我們在這里不會出錯……不對，是不應該出錯，我要查一下才能回復你?！?/p>

“你能查清楚什么，這份標書是你們做的對不對？現在不是追究是誰的責任的時候，你先跟梁天林聯系，讓他去跟客戶溝通，告訴客戶，標書寫錯了。如果不能將材質更改，這個合同沒法簽。我現在在總部開會，一個小時后回去，你再向我匯報溝通的結果?！?/p>

“收到。我現在就聯系梁總?！?/p>

掛斷樂總的電話，汪淼把截圖發到了群里，站起來問謝云和青檸：“你們怎么會犯這樣的錯誤呢？這會導致沒法簽合同的?！?/p>

“什么錯誤？”謝云點開微信群里汪淼發出來的圖片?？吹街笠簿o張起來：“這是哪個標書里的？”

青檸點開一看，立刻想起了那天的事情：“這個是銷售區的同事讓我改的。我那天還問能不能改，他說你同意了?！?/p>

“我什么時候同意的，我不可能同意?！甭牭绞亲约翰块T的人改的，汪淼又氣呼呼的坐了回去：“這樣的事情，你要跟我核實，而不是聽銷售區的人怎么說?！?/p>

青檸點開那天的微信對話，截圖發到三個人的部門小群里，給自己的兩個老大解釋：“他當時發了一張他們大區總和經理的截圖給我，上面是經理和他們大區總的對話，說是讓聯系我處理這件事。我處理完給他回復的時候，他又把截圖撤回了?！?/p>

汪淼翻看了她與該區域大區總梁天林的對話，把截圖發到了群里：“我跟他沒討論這件事。如果討論這件事，我一定不會同意更改。”

汪淼發出來的最后一張圖，青檸認得，她指著電腦屏幕對謝云說：“就是這張圖，不過上面沒有他們大區總說的這些，只有經理的一句回復，讓銷售找我處理?！?/p>

“你被他們騙了?！敝x云很無奈的說：“修改標書內容這樣的事，你應該跟我或者經理說一聲的。”

“我那天確實想著要問問你們的，可是那天檢查衛生，就忘了?，F在怎么辦？”這是一次戰略投標，如果不能簽合同，對公司的損失是非常大的，工作了大半年，標書出錯影響會有多大，青檸已經很清楚了，當初不安的感覺又浮現出來。

“讓經理先跟梁總溝通試試吧。銷售發給你大區總和經理對話的截圖，肯定是大區總授意的。”

謝云和青檸討論的時候，汪淼已經撥通了大區總的電話，但是對方沒有接電話。汪淼不死心的又撥了兩遍，還是沒人接電話，她生氣的將手機扔在了桌子上。

五、

汪淼坐在位置上，努力平靜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她點開了梁天林的微信：“梁總，樂總讓我跟你聯系，讓你去找客戶溝通修改標書上材質的事情。他現在在總部開會，預計會議一個小時后能結束，開車從總部到公司需要40分鐘左右。所以，最多兩個小時之后，我就要跟樂總匯報這件事我跟你溝通的結果。

如果你一直不接電話，我就直接給樂總匯報，我聯系不上你，讓樂總親自聯系你。”

打完這段話，汪淼站起來對謝云說：“這件事，我覺得樂總也要負責任?！?/p>

“為什么？”謝云和青檸都愣住了。

“這份標書有些內容他也審核過的好不好，難道這不算是他審核不認真嗎？”

“那你就這樣跟他匯報咯？”

?“我不敢?！蓖繇涤肿鴷艘巫由?，屏幕右下角的微信圖標開始一閃一閃了，汪淼點開一看是梁天林的回復：“我現在就在客戶這里了，正在跟他們溝通這件事。我的意思是，既然我們標書上這么寫了，客戶也打算宣布我們中標了，就應該按照標書上的承諾與客戶簽合同。

再說了，到時候我們的貨是直接送到工地上去的，沒人去檢查，他們都不專業，有幾個人能分清楚鋅合金跟鋁合金的。

如果現在公司反悔，不與客戶簽合同，這次的投標保證金客戶肯定是不退回公司了。十萬塊啊，你想想，到時候，這個責任怎么劃分？”

“梁總，你的建議是按照標書上寫的內容，與客戶簽合同是吧。我這樣理解沒錯吧?！?/p>

“沒錯?！?/p>

“好的，我會如實向樂總匯報的。另外，我要說一句，梁總，你們區域的同事，騙我們部門員工的這種行為，讓我鄙視?！?/p>

汪淼的微信發出去之后，直到樂總回到公司，梁天林也沒有再回復汪淼。

樂總回到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汪淼叫進來辦公室，門是關著的，透過磨砂玻璃，只能看到樂總坐在椅子上，汪淼站在他的辦公桌前。

唐總有事要找樂總，開門的那一瞬間，謝云和青檸都聽到汪淼說了一句：“現在的銷售區，就是一只狼領著一群狐貍?！?/p>

也許唐總找樂總商量的事情更為重要，汪淼從樂總的辦公室里出來了。還被唐總調侃了一句：“一只狼領著一群狐貍，總比一頭獅子領著一群綿羊好。你們要想辦法比狐貍還狡猾，他們就騙不了你們了?！?/p>

汪淼回到位置上，嘆了一口氣，拿起手機準備繼續打電話。謝云站起來問她：“你是要給狼打電話還是給狐貍打電話?！?/p>

“給狼打電話啊，主意肯定是梁總出的，找他手下的人沒用啊?！?/p>

這回梁天林電話接的很快：“小汪啊，你這么快就來電話了，我剛從客戶那里出來?！?/p>

“梁總，我剛剛跟樂總聊了，您看您能不能再去跟客戶溝通一下。因為這個…….材質這樣寫確實不行，您跟客戶說是我們部門寫錯了行不行，我給你寫個聯絡函，承認錯誤行不行……”

“小汪啊，這個事沒這么簡單，我已經跟客戶溝通，人家根本就不理我。你換到客戶的角度想一想，他們招一次標也不容易，我們說錯了就錯了，這不是誰道不道謙的事，如果道歉有用的話，我就去道歉，給你們道歉，給客戶道歉，都行。”

“可是，梁總，我們并沒有做錯啊，我們一開始是沒有錯的。是你們銷售區的同事溝通讓我們的文員修改的”

“那也是你們修改的呀，如果不是你們修改了發給裝訂組，他們那邊會裝訂嗎？肯定連蓋章都不蓋章啊?！?/p>

“梁總，你這么這樣呢？這一切都是你們算計好的對不對，專門挑我和謝云都不在位置上的時候找我們文員處理，她是個新人，很多事根本就不知道怎么處理好不好？”汪淼本來對梁天林做的這件事就很生氣，剛剛一直壓著心中的火試著好聲好氣的跟他溝通，但聽了梁天林剛才那幾句話，汪淼的脾氣一下子爆發了，也不管梁天林大區總的身份了：“梁總，我們是一個公司的對不對？如果你區域的下屬不把我跟你對話的截圖發給我們部門的文員，我們部門的文員絕對不會修改。這是你給你的員工出的主意吧。你這樣坑自己的同事有意思嗎？”

“你有什么證據嗎？”不同于汪淼的激動，梁天林非常的冷靜：“汪經理，做錯事就要敢于承認，這是我的一貫原則。我希望你作為部門經理，連同你的下屬，都一起學學。”

“梁總，我們沒有做錯，我們文員是被你和你的員工騙了?！蓖繇禋獾氖忠呀涢_始發抖。

“讓銷售區的同事有機可乘，這是你們工作上不嚴謹的錯吧?！?/p>

“我真是低估了你的臉皮厚度了。”汪淼生氣掛了電話。

看汪淼這個樣子，謝云問青檸：“銷售人員的電話你也沒有，給銷售打個電話問問?！?/p>

青檸開始給那天跟他聯系的銷售人員的電話，響了兩聲，對方接了起來：“你好?！?/p>

“你好，我是標書組的張青檸……”還沒有說完，對方就掛掉了，等再次撥打的時候，手機就一直提示：“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稍后再撥?！?/p>

“他怎么一直通話呢。”青檸看汪淼現在這個樣子，也非常著急。

“肯定是把你拉黑名單了?！?/p>

“不用打了?！蓖繇灯綇土艘幌聞偛诺男那椋骸拔疫€是去找樂總吧。他們這群人，太老奸巨猾了，我們幾個搞不定的?！?/p>

等著唐總離開樂總的辦公室，汪淼重新進去跟樂總匯報。汪淼在樂總面前把梁天林剛才的話重復了一遍，樂總笑呵呵的說：“小梁說的沒錯啊，你們的工作難道不應該嚴謹一點嗎？”

“我們沒想過要防自己的同事，這算什么事??？”

“不是，你理解錯了，我說的你們工作要嚴謹，是讓你們嚴格按照公司的產品，按照公司的規定，實事求是的做標書。這可是要蓋章的資料啊，具有法律效力的呀。你們不能銷售區說什么就寫什么，要有原則性啊。明白了嗎？”

“明白了?，F在怎么處理？”

“我給梁天林打電話吧。這小子，你們是搞不定?！?/p>

汪淼從樂總的辦公室出來了，樂總開著門打電話，汪淼她們能清楚的聽到樂總的聲音：“小梁，這次***集采的事，你打算怎么處理……你別給我說這些沒用的，你小子的目的我很清楚，你是怎么讓汪淼她們幾個犯錯的我也很清楚，我現在問你的是解決的方式。”

也許就是為了讓汪淼她們幾個聽到，樂總拿著手機從他的辦公室走了出來，一邊溜達一邊打電話：“我這么跟你說啊，小梁，我做業務，做區總的那會兒，你小子還在學校沒畢業呢……

你不就是想通過客戶給公司施加壓力，讓公司把合同簽了嗎？你這點花花腸子，我能猜不到？這都是我當年玩過的招數……我告訴你啊，這事沒得談，鋅合金和鋁合金原材料的價格差的不是一點半點，公司要盈利，要有合理的利潤，你明白嗎？賠錢的買賣我不做，賣的越多，公司虧的越多……

你甭拿投標保證金跟我說事，你是這次投標的第一責任人，你清不清楚？如果客戶以我們違約為理由，不退回投標保證金，我只有兩種選擇，第一、讓法務部啟動法律程序；第二、投標保證金真的回不來了，公司承擔50%，剩下的50%，你負責的區域承擔八成，小汪她們幾個最多承擔二成甚至一成，你自己考慮一下……

小梁，我要說你幾句，你那些歪心眼，你怎么跟客戶耍我不管，但你不能把主意打到公司同事的身上，特別是小汪她們幾個，她們是你們的內勤，如果她們內部支持工作做不好，你們前線的工作就會千瘡百孔……”

樂總掛斷電話對汪淼說：“小汪，你把聯絡函寫了吧，今天一定要發出去。小梁也是剛升職為大區總，壓力大，等他回來，讓他給你們道個歉。

這個事對你們幾個來說也是個教訓，你們以后可要注意，千萬不要銷售人員說什么就寫什么。銷售人員聽風就是雨，你跟他們說1，他們就能想到10。他們嘴上這么說都行，但是你們這里任何資料，都必須嚴謹?！?/p>

六、

這次的事情遠比上次難處理，給客戶的聯絡函發了又發，除了認錯，還有各種參數和材質的解釋。

謝云拿著今天又新寫的一份聯絡函說：“所有的黑鍋都讓我們背了，銷售區真是一點責任都不負呢?！?/p>

“在客戶那里，肯定只能說是我們的錯啊，要不然客戶以后還怎么信任他們呢?！蓖繇涤只謴土艘酝牡ǎ骸叭绻婺馨堰@件事解決了，多背幾次黑鍋，我也認了?！?/p>

在11月份的最后一天，汪淼她們終于看到了這個客戶的戰略合同掃描件，三個人都很開心，已經約好了要找個時間一起吃飯慶祝慶祝。

但這件事不可避免的成為營銷支持部17年工作的一個黑點，也許是為了維護梁天林大區總的面子，在拿到合同之后，按照樂總的要求，包括汪淼在內的三個人，針對這件事全都寫了檢討，并且由人資發給了全國的員工。

11月份結束了，對于營銷支持部來說，也代表著從下個月開始一直到明年的4月份，需要制作的標書等資料的數量會持續下降，銷售區所有工作人員，不管是銷售還是內勤，他們把主要的精力都放在了回款工作上?；乜钔瓿陕剩碴P系著每一個區域今年的業績考核。

汪淼讓謝云打了兩張人員申請單拿給了人資的付經理：“付經理，讓你們招聘文員幫我們部門再招兩個標書文員吧?！?/p>

“你現在要招人？公司現在要求控制人員成本?！备督浝砜粗繇的脕淼膬蓮埲藛T申請單，根本就不想伸手接過去。

汪淼指了指上面的簽名，其實她不指付經理也看到了，這才是讓他最郁悶的，汪淼拿來的這兩張單子上有樂總和唐總的簽字，說明營銷支持部這次招人是經過兩位老總批準的，他不情愿的接過了單子：“你現在要人也不好招啊，都快過年了，大家都等著拿年終獎呢，誰會輕易離職啊。”

“我現在申請，你可以提前安排招人啊，到明年4月份，除掉春節休息的時間，還剩差不多3個月的時間吧，就算年前不好招人，明年一上班你也可以快點安排啊。

今年我們幾個人有多么忙，你也看到了。按照公司的要求，明年的銷售額必須增長35%以上，這就意味著我們部門的工作量至少增加35%，如果明年4月份人員還不能到位……”汪淼沒有接著往下說，她沖著付經理攤了攤手。

付經理拿著汪淼的人員申請單，很不情愿喊了一聲：“小凌，把營銷的兩個標書文員，加到網站上去。”

對于汪淼和謝云寫檢討的事，讓青檸心里一直很內疚，剛剛汪淼讓謝云打印人員申請單，她心底的那種不安的情緒又浮現出來，汪淼站在付經理的工位那里溝通，不知道他們說了什么，但付經理喊的那句：“把標書文員加到網站上去”，青檸可是聽的清清楚楚的。

下午快下班的時候，青檸鼓起勇氣給汪淼發了一條微信：“經理，是不是找到新人我就可以離職了?！?/p>

“你想什么呢？”汪淼正在安排明年的培訓計劃，她回復青檸后，立刻把這條微信的截圖發給了謝云：“你跟她聊一下。”

等汪淼跟行政經理商量完明年的培訓安排后回到位置上，謝云已經跟青檸不但談完了，而且已經收拾好東西準備下班了。謝云看見汪淼回來了，主動站起來說：“她就是想多了，我剛才跟她說我們入職的時候都犯過錯，你還專門學習了半年才正式工作的，她還不信，總覺得你再招人是要辭退她?！?/p>

“我們今年至少有半年的時間，晚上要在公司加班，明年培訓和推廣工作也要重新拾起來，我可不想再加班了，你們也別加班了。我們培養個人多不容易啊，怎么可能輕易的辭退呢?！?/p>

元旦假期結束后，行政部將年會的舉辦時間發了出來，順帶還有對各部門節目的征集。汪淼拉著謝云和青檸進行了幾次討論后，三人決定跳一支《咖喱咖喱》。

偌大的舞臺上，三個人在上面蹦蹦跳跳，舞臺上的燈光有些晃眼，汪淼是所有的部門經理中唯一一個要在舞臺上表演的經理，這讓離舞臺最近的、坐滿了公司高層和部門經理的這一桌上的人特別興奮，有幾個部門經理也許已經喝多了，站起來東倒西歪的學她們的動作，導致汪淼直接在舞臺上笑的忘了動作，靠著謝云和青檸，勉強的跳到音樂結束。

年會結束了，回去的路上風吹的有點冷，青檸遇到幾個女孩子扶著一個喝醉酒的女孩子再等車，看樣子也是參加了公司年會的，青檸經過她們的時候，聽她們在談論回家的時間。

青檸比較幸運的搶到了一張回老家的高鐵票，現在她已經完全擺脫了剛來深圳時的彷徨與不安，西北那座小城是她的故鄉，那里有她呵護的家人和溫暖的記憶，而深圳呢，是她現在要奮斗的疆場，也是她夢想開始放飛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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