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8月15日,重慶,中國
“起床!起床!”
一個身著軍服的年輕人,門也不敲,就直接闖進了傳杰的寢室。
“傳杰!趕快起來!”他喊道。
“你在干什么呢?”傳杰睡眼惺忪地問道。
大鵬!
我知道你喜歡來我宿舍談天論地,還有你老家安陽的殷墟。
但這是半夜好不好!
此人名叫徐大鵬,同樣來自于陸軍后勤部,是傳杰新交的好友。但在半夜被人從睡夢中吵醒,傳杰還是感到很不爽。
“投降了!”大鵬絲毫不能掩飾他的興奮,“日本人已經投降了!”
三年前,飛虎隊在美國正式參加戰爭后就被美國陸軍航空隊給解散了。除了陳納德和少數軍官,大部分隊員選擇了回美國。而傳杰也選擇了退出。他被重新分配到了陸軍后勤部。不久之后,他搬離宋阿姨家,住進了陸軍在九龍坡的兵營。他想把關于蕾的一切都給忘掉。
“這是個好消息。”傳杰在床上坐了起來,平靜地回答道。
“你的激情在哪里?傳杰!難道你不興奮嗎?”大鵬反問道:“你的反應就和你當初聽到原子彈爆炸的新聞一樣,平淡得像白開水。”
“我當然高興,但我…嗯…”傳杰確實給不出一個很好的理由。
“你怎么一點激情都沒有啊?真是個怪人。”大鵬聽起來非常失望。
“這是在預料之中的,對吧?日本除了投降已經沒別的選擇了。”傳杰把鞋套在腳上。
“隨你怎么說!”大鵬抓住了傳杰的肩膀,“但你必須跟我們去游行,和全國人民一起慶祝勝利!“
“好。大鵬。”
到處都能聽到爆竹的噼啪聲。兵營里所有的戰友都出來了。街上到處都是人,各種各樣的人,士兵,農民,學生,商人。他們都在向陪都的市中心走去。九龍坡離市中心還很遠。但是人們根本不在乎。他們在路上興高采烈地走著。有些人手拉著手,有些人在唱歌,還有人在流著歡樂的淚水。
走著走著,人們開始自發地喊起口號來。
“我們勝利了!”
“中國萬歲!蔣委員長萬歲!”
走在人群里,傳杰深知這喜悅的難得。
八年了!
經過了八年的毀滅和掙扎,中國人終于有理由能快樂一下了。
傳杰對自己暗暗說道。
也許他們只需要知道這么多,盡情享受這時刻吧!
“你說得對!讓我們一起享受勝利吧!”傳杰拍了拍大鵬的肩膀,也喊起了口號。
“中國萬歲!勝利萬歲!”
不經意地,淚水就從傳杰眼里涌了出來。他知道自己沒有任何理由來限制自己情感的奔流。傳杰只是和成千上萬的同胞一起,一邊走,一邊喊。
“中國萬歲!勝利萬歲!”
“中國萬歲!勝利萬歲!”
1945年10月26日,龍山,中國
一輛破破爛爛的公共汽車在山間崎嶇的泥土公路上穿行。車頂上,幾只活雞和許多各式各樣的行李捆在了一起。
吱!吱!
一陣剎車聲中,這輛公共汽車在一條小溪旁邊停了下來。車后飛揚的塵土立即籠罩了整個車身。
塵埃還未散盡。一個大背包從車里飛了出來。緊接著,一名男子從車上跳了下來,然后回頭向司機揮了揮手,喊道:“多謝了!師傅!就是這里了。”
此人正是胡傳杰。他仍然穿著過去的軍服,但上面的任何徽記,領章都蕩然無存。他背起背包,開始沿著小溪往山里走。走著走著,傳杰腦海里浮現起了劉上校當時那吃驚的表情。
那天,傳杰來到劉上校的辦公室里,告訴他的頂頭上司他決定要退伍。
“你不和我們一起去南京嗎?”
“我不想去。戰爭勝利了,我想要解甲歸田。”
“為什么?南京那邊有很多被日本占有的產業我們要回收。你會說日語,一定能大展拳腳的。”
“部里還有很多人能講日語。”
“說老實話,物產回收里面有很多灰色地帶的,別錯過這個好機會。傳杰,我只能說這么多了,希望你明白我的意思。”
“謝謝你的好意,長官。對不起!”
這些人!
我們并沒有真的靠自己打贏這場戰爭。
國家還百廢待興。他們心里想的卻只是怎么弄錢。
傳杰一邊走,一邊搖了搖頭。
在山間徒步前行了兩天后,傳杰回到了那個他曾經被樹根絆倒的山谷。他在一塊巨石前面單膝跪地,開始在松樹下的石縫里尋找他四年前拋下的龍血石。
然而,他卻什么也沒找到。傳杰于是打開背包,拿出工具,開始仔細地四下挖探。他時不時的拉開衣服,把胸口緊貼在地上,試圖用心去感知龍血石的所在。傳杰一直忙到太陽下山,依然沒找到關于龍血石的蛛絲馬跡。
如果當時能回到更早時間點的話…
傳杰忍不住漫無邊際的遐想起來。事實上,類似的想法已經折磨他好幾年了。
如果我能回到那個星期五之前,我會一早就到沙坪壩去,拼了命也不會讓蕾進那防空洞。
可誰又會相信我的瘋話呢?
就這樣,傳杰在附近連續找了三天,還是一無所獲。他的補給很快就要耗盡了。傳杰決定先回二里頭村休整一下,再從長計議。
傳杰穿過那曾經熟悉的牌樓,又一次進入了二里頭村。周圍的一切看起來與他的記憶大相庭徑。
幸運的是,路邊的第二間屋子就是個雜貨店。
太好了!不廢一點功夫就找到了買補給的地方。
現在,我需要找個地方好好睡一覺。
“在村子的中間,有個叫華誠飯店的地方,他們也提供住宿。這可能是你在二里頭村唯一的選擇。”雜貨店老板向他建議道:“沿著這條街,很快就到了。”
果不其然,二里頭村唯一的飯店很快就到了。華誠飯店坐落在村中央大土壩子的右手邊。傳杰拔腿朝飯店大門走去。突然,他注意到路邊豎著一個木制公告牌。
公告牌頂部用粗大的毛筆寫著:“抗戰已勝,建國必成!”
在這口號的下面貼著一張用細毛筆寫的招聘通知。傳杰不禁開始讀上面秀美的小楷:“二里頭村誠聘能讀會寫之人執教即將成立的村辦小學。”
會讀會寫就行了!
太好了,我可以完全用得上一份這樣的工作,然后在這里接著尋找我的龍血石。
傳杰轉身向村外的群山望去。
奇,黑魚,白羊,大鐘,還有夏侯虎。
我知道你們還在那里。
沉睡吧,千萬不要再醒來。
然后,傳杰仰望天空。
提奧,我知道你還在太空里的某處游蕩,尋找你的什么蛋。
但你一定不能再到這個只屬于我們的星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