栓子每天跟著廚房的梅姨干活兒,大家都很是待見這個小家伙,因為他平常死氣沉沉的屋子,倒也填了不少的歡樂。
厚生今兒買了三份早點,他給小栓子備了一份。來了幾天,不管大家怎么逗,怎么笑,這孩子從沒露過笑臉。一個工友說,給孩子買點零食,現在的孩子都喜歡吃。厚生跟著大疤去了,倆人進去東看看西看看,只拿了兩包香腸,不知道該買什么,大疤問小賣店的人,孩子愛吃什么,大疤買了店主推薦的所有零食,拎著滿滿兩包回去放到栓子跟前,栓子只斜著看了眼,咽了咽口水,又玩兒起了他已經黝黑的木頭彈弓,大疤沒了法兒。
剛想著,栓子裹著他爹的破襖出來了。
“栓子,來,吃點東西。”厚生把包子和豆漿遞上去。
栓子伸手接過來,咬了口包子。他和厚生總是不那么見外,也愿意和厚生搭話。
“栓子,你上過學沒?”
“上過啊,上了四年呢。”
“那你認識字挺多啊!”
“還成,我在我們算學習好的呢!”
“呦呵,不錯嘛,小子。那你怎么補接著上學,跑出來干嘛?”
栓子的臉突然沉了下來,低著頭喝著豆漿,沒再說話。
“我覺著吧,這上學沒啥用,還不是照樣吃飯睡覺。是吧。”厚生拍了下栓子的腦袋,說完走去工地。
午飯時間,厚生沒看見栓子和大疤,銀鎖也奇怪這爺倆兒去哪兒了。
“興許啊,大疤帶孩子去吃好的嘍!”一個工友說。
正說著,梅姨端著碗,走到銀鎖厚生跟前:“大疤和孩子被工頭叫走了!工頭氣勢洶洶的!”說完吸溜了口面條。
厚生和銀鎖互相看了眼,扒拉完碗里的面條,起身就趕緊出了門。他倆走到工頭辦公的地方,蒙著厚厚灰的玻璃根本看不清里面的人。銀鎖貓著腰,倚在門口聽著里面的動靜。
“不行,說了兩三天,這都幾天了!”
“麻煩您通融一下,再過幾天,再過幾天我就送他回去。”
“啥?你說啥?”
“嗚嗚。。。。。。”銀鎖聽得是栓子的哭聲。
里面沒了聲響,銀鎖撤回身子,從臺階上下來。
“咋樣?”
“沒聽太清,栓子哭的厲害!”
“該不會是動手咧?”
“那倒沒有,不知啥情況,先走吧。”
銀鎖和厚生剛要走,門開了,大疤垂著頭,栓子皴的臉上兩道淚痕。厚生趕忙上前,
“咋回事兒?工頭咋說?”
“沒事兒。”大疤低沉的應了句,自顧自的走去了工地,栓子也跟在他爹的后面,不說話。
厚生看看銀鎖,銀鎖搖了搖頭,使個眼色,一起朝著叮叮當當的工地走去。
晚上,難得的安靜,屋子里除了嘎吱嘎吱床板聲,就是間或的幾聲嘆息。厚生知道,大疤沒睡,銀鎖也沒睡。門口的小窗里,有光照進來,微弱的,不似往常昏黃的顏色,銀白的斑落在地上,方方正正的。厚生,爬起來想去看看,床板又咯吱的叫,他又躺下,瞅了眼那逐漸變小的斑,尋思著可能出了月亮。
還沒到起床的時辰,厚生就醒了,他已經沒了剛來時候那睡覺的勁頭。下床看到大疤的床空空的,鋪蓋也卷起來。
“鋪蓋卷整起來干甚么。”厚生心里想著,咯吱窩夾著安全帽出了門。
沒走幾步,見前面一大一小的兩個身子,蹲在板房的一角處。厚生走過去,是大疤和栓子,栓子低著頭拿著根棍在地上胡亂的劃拉著。
“哥,咋滴在這兒呢?這大冷天的。”
“睡不著,出來待會兒,再等等工頭。”
“哦,工頭昨兒咋說?”
“栓子不能待這兒,多一個人多一張嘴,哪有白吃白喝的道理。”
“咋就白吃白喝咧,栓子那不也幫著梅姨干活兒么。”
“反正啊,是不行了,我也想好了,今天把工錢要上,回老家!”
“啥?回老家?為啥么?在這兒不干的挺好的么。”
“唉。。。。。。”大疤嘆了口氣,把最后一口煙吸進去又從鼻腔里吐出來。
“栓子他娘走了。”
“走了?”
“以前身體就不是很好,跟了我,這些年沒少受苦哇,臨了我也沒能在她跟前。”
厚生不知該說什么,從蹲下從口袋里摸出一盒煙,抽出一根遞給大疤。
“再說這孩子也得上學,不能像咱這樣活一輩子,窩囊!”
“學是得上。”厚生挪了下地兒靠著后面板。“不過,這咋說城里應該比咱那村里好吧,我們那邊走上十幾里路才有個學校,那家伙,寫黑板上的粉筆字得使勁兒擦才能擦下去誒。”
“誰說不是嘞,栓子光二年級就上了三年,再往上沒有老師教咧。”
“讓栓子就在這兒上唄,大家也有個照應。”
“這城里的學校咱們上不起啊!”
“咋上不起?俺們湊湊學費肯定夠!”
“兄弟啊,不是你想的那么簡單,咱光有錢也不行,進不去,這學校不是給咱們開的。”
“那咋?學校還不讓娃上學?俺們那兒有時都得學校老師上門說教著讓去學校咧!”
“俺也不懂,就是沒辦法,回去呀,看看栓子他娘,還有我爹娘,不孝啊!”
“哎,這哪怪你么,哪怪你么!”厚生悶聲抽完煙,起身招呼一聲走了,他想讓銀鎖勸勸大疤,這城里的錢咋說也比村里好賺。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