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守住你的瓦爾登湖? 楊虎
1949年,梭羅和他的湖首次來到了中國。譯者徐遲在序言中這樣說道:“你能把你的心安靜下來嗎?如果你的心并沒有安靜下來,我說,你也許最好是先把你的心安靜下來,然后你再打開這本書,否則你也許會讀不下去,認為它太濃縮,難讀,艱深,甚至會覺得它莫名其妙,不知所云。”那時正值天翻地覆,安靜的梭羅不知能走進多少人的內心?
中國內地讀者再次看到大洋彼岸這個“怪人”的身影已是三十三年后的1982年了。但這一次,席卷古老大陸的文學熱潮即將洶涌起馬爾克斯的魔幻、喬伊斯的囈語,而狂熱的讀者們則興奮地從小說中檢索著改革、承包等字眼,為物質時代正義凜然地登場暗暗興奮不已。
又一次,梭羅和他的瓦爾登湖被時代的喧囂所淹沒。
其實,這本書本來就是為人類中那些安靜的內心寫的,小眾化正該是它的命運。這本誕生在湖邊的書,或許是大自然最美精靈之一的湖泊為尋找蕓蕓眾生中和她質地一樣的心湖而假手梭羅發出的信號。
共鳴,從來只發生在知己之間。
水是大地的靈者,是人生的天籟表達。如果河流象征著人生奔突沖撞的青年時代,海洋則像是童年和老年的重疊,而湖泊這大地上晶亮的眼睛,則是人生靜穆平和信念堅定的中年。我不知道梭羅是怎么下決心要為人類寫這一本寧靜的中年之書的。或許,是瓦爾登湖翻卷的浪花突然擊中了他的靈魂;或許,這一需求潛伏已久,也許更早以前,他在某個喧鬧的時刻突然聽到了自己內心的低語,就像葉芝在倫敦的街頭忽然熱淚盈眶:“我就要動身走了,去茵納斯弗利島;我就要動身走了,因為我聽到,那水聲日日夜夜輕拍著湖濱;不管我站在車行道,還是人行道,我都在心靈深處聽見這聲音。”
這樣的向往,也許也曾多次在你我的內心翻涌,只是,我們不愿像梭羅那樣去正視一個真實的自己,不敢像他那樣舍棄世俗的一切去尋找和守住自己的瓦爾登湖。
人類中那些柔軟與敏感的心靈總是代替凡夫俗子去感受天籟,并九死不悔地承擔由此落在自己命運中的狂喜與極苦。梵高如是,高更如是,梭羅也如是。但這一次,是人類與大自然最美麗的邂逅,1844年一個落葉紛飛的秋日,二十七歲的亨利?戴維?梭羅只影單身,僅帶著一柄斧頭和二十五美元二十一美分,住進了杳無人跡的瓦爾登湖邊的山林中。在此之前,他已給愛默生當了兩年助手。再往前,他親眼目睹了戀人的他嫁和相依為命的哥哥的死亡。再往前,1837年,他畢業于著名的哈佛大學。
大自然是靈魂永恒的港灣。猶如母親和情人,瓦爾登湖澄凈的色彩讓梭羅翻涌的內心一下子抵達了安靜并灼熱起來。安靜的是他的情緒,灼熱的是他的思緒,是他長久以來尋找的對話與表達。從1844年秋到1847年,短短一千多個日夜,瓦爾登湖拍岸的水聲從梭羅心上流過,再一次流出就成了芬芳的墨香。
但這本書絕不是隱逸者說。事實上,它隱含的最重要的主題之一就是對自我的尊重與發現,對生命的真實與神圣的尋求。從這個意義上說,我們每一個人的內心都可能是一塊小小的瓦爾登湖。只是,碌碌紅塵里的你我總是在對碌碌紅塵中的房子、職務與收入等的追趕與算計中忽略了自己的內心。靜靜跟著梭羅的腳印走下去,你蟄居的生命就會豁然舒伸,你內心的瓦爾登湖就會為你打開美麗的四季。
發現并守住你的瓦爾登湖吧,我們每個人都可能是自己的梭羅。要知道,人間每走一個人,天上就會落一顆星。? ? ? ? ? ? ? ? ? ? ? ? ?
(選自《文苑?經典美文》,有刪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