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給點氣氛”》
人和人其實是很隔膜的。有些人喜歡有趣,有些喜歡無趣,這種區別看來是天生的。
羅素先生一眼就看出烏托邦是個母豬架子,乍看起來美奐美倫,使上一段,磨得光禿禿,你才會知道它有多糟糕。
須知參差多態,乃是幸福的本源?!玖_素語】
主張扼殺有趣的人總是這么說的:為了營造至善,我們必須做出這種犧牲。但卻忘記了讓人們活著得到樂趣,這本身就是善。因為這點小小的疏忽,至善就變成了至惡
我常聽人說: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有趣的事情。...前者以為,既然有趣的事不多,我們才要做有趣的事。后者經過這一番感慨,就自以為知道了天命,此后板起臉來對別人進行說教。
我所說的一切,無非是提醒后到達這個路口的人,那里絕不只有一條路,而是四通八達的,你可以做出選擇。
《椰子樹與平等》
我這篇文章題目在說椰子,實質在談平等問題,掛羊頭賣狗肉,正是我的用意。
如羅素先生所說,最大的不平等是知識的差異——有人聰明有人笨,這就是問題之所在。
這后一方面的差異我把它稱為幸福能力的差異。...有些人的幸福能力較為優越。這種優越最招人嫉妒。
另一種方法則是:一旦聰明人和傻人起了爭執,我們總說傻人有理。久而久之,聰明人也會變傻。
一切人間的荒唐事,整個社會的環境雖然是一個原因,但不主要。主要的是:那個鬧事的人是在借酒撒瘋。這就是說,他明知道自己在胡鬧,但還要鬧下去,主要是因為胡鬧很開心。
不管社會怎樣,個人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行貨感”與文化相對主義》
根深蒂固的行貨感...這種感覺中最悲慘的,并不是自己被降價處理,而是成為貨物這一不幸的事實。最能說明你是一件貨物的事就是:人家拿你干了什么或對你有任何一種評價,都無需向你解釋或征得你的同意。
同樣是人,生在曠野和生在山區,就有不同的見識。假若有人生為行貨,見識一定和生為貨主大有不同。
實際上,沒有一種科學能經得起歪曲、濫用。但有一些學者學習西方的科學,就是為了用東方的傳統觀念來歪曲的。
人生活在一種文化的影響之中,他就有批判這種文化的權利。
人該是自己生活的主宰,不是別人手里的行貨。
《有與無》
眾所周知,有些作家常要跑到邊遠、偏僻的地方去“體驗生活”——這話從字面上看,好像是說有些死人經常詐尸。
但除了遵從norm,還該不該干點別的,這就是問題。
“到歲數了,找合適的對象結婚,過正常的性生活”和“愛上某人”,是截然不同的事情。...【前者】這些都是從norm的角度來判斷的——屬于個人的,只是一片虛無。我總覺得,把不是生活的事叫作“生活”,這是在巧言掩飾。
是我要做,不是我必須做——這是一種本質的區別。我個人以為,做愛做的事才是“有”,做自己也不知為什么要做的事則是“無”。
我這一生絕不會向虛無投降。
《皇帝做習題》
雖然他是個韃子,又是皇帝,但我還是覺得他比古代漢族的讀書人親近。
給計算機編程和解幾何題有共通之處:對了馬上能知道對,錯了也馬上知道錯,干干脆脆。你用不著向孟夫子那樣,養吾浩然正氣,然后覺得事事自己都對。
以其昏昏,使人昭昭,這怎么成呢。
通過了考驗(解對了一道題或者編對一段程序),有種大便通暢似的暢快之感。
人活在世界上,需要這樣的經歷:做成了一件事,又做成一件事,逐漸地對自己要做的事有了把握。
但是還有些大學問家有著另外一種經歷:他大概沒有做對過什么習題,也沒有編對過什么程序,只是忽然間想通了一個大道理,覺得自己都對,凡不同意自己的都是禽獸之類。
《有關克隆人》
現在人類已經發展到了這個地步,你做任何事情都需要經過學習。...花多少世間和多少金錢還是小事,還要腦袋夠聰明、手腳夠敏捷,才能成功。只有一件事還不是這樣,那就是人的再生產。
人們喜歡這樣的事,因為這樣的事已經越來越少了。
據說生孩子難易也是因人而異的,腦袋聰明的人干起這件事也不占便宜——經驗多的人才會占便宜。這種現象不聰明的人會喜歡的。
假如未來的人不用自己的身體造孩子了,他的精神又往何處寄托呢?
《有關“媚雅”》
“媚俗”,是指藝術家為了取悅大眾,放棄了藝術的格調。
“媚雅”...是指大眾受到了某些人的蠱惑或者誤導,一味追求藝術的格調,也不問問自己是不是消受得了。
我覺得這兩首曲子沒咸沒淡、沒油沒鹽,演奏員在胡吹、胡拉,指揮先生在胡比劃,整個感覺和暈船相仿。
那件衣服的馬甲有點瘦...所以我把吃牛肉吃脹的肚腩強箍了下去,導致自己的橫膈膜上升了一寸,有點透不過氣來。
所有狂野粗俗的笑都被我咽到肚子里;結果把內臟都震成了碎片。此后三個月,經??瘸鲆黄位蚴且黄?。但因為當時年輕,身體好,居然也沒死。
《拒絕恭維》
我現在說到的,是當人誤以為自己擁有一個名號時的張狂之態。
只有一條板凳學會了走路才會是這般模樣。
人經不起恭維。越是天真、質樸的人,聽到一種于己有利的說法,證明自己身上有種種優越的素質,是人類中最優越的部分,就越會不知東西南北,撒起癔癥來。我猜越是生活了無趣味,又看不到希望的人,就越會豎起耳朵來聽這種于己有利的說法。這大概是因為撒癔癥比過正常的生活還快樂一些罷。
禁不住舌頭一轉,鼻子底下滾出一句頂級的粗話來。
從人們所在的民族、文化、社會階層,乃至性別上編造種種不切實際的說法,那才叫做險惡的煽動。因為他的用意是煽動一種癔癥的大流行,以便從中漁利。
《體驗生活》
反正是憶苦飯,這么講究干什么,糠還要留著喂豬,所以往鍋里倒了一筐碎稻殼。
說實在的,我這輩子沒怕過什么,那回也沒有怕,只是心里有點慌。我喂過豬,知道拿這種東西去喂豬,所有的豬都會想要咬死我。豬是這樣,人呢?
《奸近殺》
不知為什么,傻人道德上的敏感度總是很高,也許這純屬巧合。我們要討論的問題是:在聰明人的范圍之內,道德上的敏感度是高些好,還是低些好。
中國傳統的士人,除了有點文化之外,品行和偏僻小山村里二十歲守寡的尖刻老太婆也差不多。
《蘇東坡與東坡肉》
我覺得這個弗雷澤簡直逗死了,他要是有女兒,我一定要娶了做老婆,讓他做我的老岳丈。
差點把腸子笑斷了。
對研究某種學問這件事感興趣和對這門學問本身感興趣可以完全是兩回事。
真正有出息的人是對名人感興趣的東西感興趣,并且在那上面做出成就,而不是僅僅對名人感興趣。
《文明與反諷》
任何一個文明都該容許反諷的存在,這是一種解毒劑,可以防止人把事情干到沒滋沒味的程度。
人若是連雞的胸脯、大腿都不敢面對,就該去吃塊磚頭。問題不在于該不該禁欲,而在于這么搞實在沒勁透了。
當一種現象(不管是社會現象還是文學現象)開始貧了的時候,就該兜頭給它一瓢涼水。
我總覺得文學的使命就是制止整個社會變得無趣。
我覺得全中國無聊的男人都以為自己是賈寶玉,以為自己不是賈寶玉的,還算不上是個無聊的男人。
《有關貧窮》
貧窮是一種生活方式。
其實他有錢,但他喜歡撿爛紙,因為這種生活比呆著豐富多彩。
生活方式像一個曲折漫長的故事,或者像一座使人迷失的迷宮。很不幸的是,任何一種負面的生活都能產生很多爛七八糟的細節,使它變得蠻有趣的。人就在這種趣味中沉淪下去,從根本上忘記了這種生活需要改進。
在蕭伯納的《英國佬的另一個島》里,有一位年輕人這么說他的窮父親:“一輩子都在弄他的那片土、那只豬,結果自己也變成了一片土、一只豬。”
《劉羅鍋子與霧都孤兒》
假如連純消閑的作品都不能容許,整個文學也就不存在,只能剩下一種神學的附庸。
所以,文化人是有毛病的。我痛恨亂害人的人,更恨自己害自己的事。所以,我決不做中國的圣賢,而寧愿去做霧都孤兒,手捧著木碗,一遍又一遍地說:先生啊,再給一點罷。
《關于格調》
一個理論里只要有了“從權”這種說法,總是有點欠嚴謹。
我反對把一切統一到格調上,這是因為它會把整個生活變成一種得分游戲。
要使一個社會中一流的作者去寫色情文學,必須有極嚴酷的社會環境和最不正常的性心理。在這種情況下,色情文學是對假正經的反擊。
《關于崇高》
自打孔孟到如今,我們這個社會里只有兩種人。一種編寫生活的腳本,另一種去演出這些腳本。...所謂上智下愚、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于人,就是這個意思罷。
犧牲“自我”,成就“超我”——這些犧牲就是崇高的行為。
崇高并不總是對的;低下的一方有時也會有些道理。
事實上,有些崇高是人所共知的虛偽,這種東西比墮落還要壞。
不能只顧浪漫煽情,要留有余地;換言之,不能夠只講崇高,不講道理。
在煽情的倫理流行之時,人所共知的虛偽無處不在;因為照那些高調去生活,不是累死就是餓死——高調加虛偽才能構成一種可行的生活方式。從歷史上我們知道,宋明理學是一種高調。理學越興盛,人也越虛偽。
《愚人節有感》
至于那沒有皮的狐貍怎樣了,故事里沒有講到,我想它應該死于肺炎——沒皮的狐貍很容易著涼。
要編故事,就不妨胡編亂造...要講真事就不能胡編亂造:雖然沒意思,但是有價值。把兩樣事混在一起就一定不好:既沒有意思,又沒有價值。
《承認的勇氣》
國人總不肯承認自己傻過,仿佛這樣就能使自己顯得聰明;除此之外,還要以審美的態度看待自己過去的丑態。像這種傻法,簡直連X都不配做了。
《有關“偉大一族”》
夢想雖不見得都是偉大事業的起點,但每種偉大的事業必定源于一種夢想。
偉大一族不是空想家,不是只會從眾起哄的狂熱分子,更不是連事情都沒弄清楚就熱血沸騰的青年。
《我看國學》
可怪的是,咱們國家幾千年的文明史,就是出不了自然科學家?!緸槭裁矗俊?/p>
這種鉆研精神雖然可佩,這種做法卻十足是神經病。
四書也好,《紅樓夢》也罷,本來只是幾本書,卻硬要把整個大千世界都塞在其中。我相信世界不會因此得益,而是因此受害。
《智慧與國學》
中國傳統的思維方式有重實用的傾向。
我認為在器物的背后是人的方法與技能,在方法與技能的背后是人對自然的了解,在人對自然了解的背后是,是人類了解現在、過去與未來的萬丈雄心。
羅素先生就說,他贊成不計成敗利鈍地追求客觀真理。...換言之,追求智慧與利益無干,這是一種興趣。現代文明的特快列車竟發軔于一種興趣,說來叫人不能相信,但恐怕真是這樣。
中國人還認為,求學是痛苦的,學海無涯苦作舟。...總的來說,學習一事,在人家看來快樂無比,而在我們眼中則毫無樂趣,如同一個太監面對后宮佳麗。【這個觀念延續到了現在。現代教育體系下學生也很苦,國外也是同樣的情況嗎?國外的學生會覺得學習快樂還是痛苦?】
只有那些知道自己智慧一文不值的人,才是最有智慧的人。這對某種偏向是種解毒劑。
我寧可做個蘇格拉底那樣的人,自以為一無所知,體會尋求知識的快樂,也不肯做個“智慧滿盈”的儒士,忍受這種無所事事的煎熬!
《有關天圓地方》
其實,想要明白些道理,不能覺得什么順眼就信什么,還要聽得進別人說。
《理想國與哲人王》
在烏托邦里,很難找到感覺自己不幸福的人,大伙只是傻愣愣的,感覺不大自在。
這兩位老人家的學養再好,總不能構成侵犯我的理由。特別是,假如學養的目的是要打量人的話,我對這種學養的性質是很有看法的。
哲人王藐視人類。
倘若有人把你當作了nothing,你又怎能信任他們。
至于可以使人成王的哲學,我認為它可以使王者更聰明,老百姓更笨。
不但對權勢的愛好可以使人誤入歧途,服從權勢的欲望也可以使人誤入歧途。至于我自己,總覺得生活的準則、倫理的基礎,都該是些可以自明的東西。
《東西方快樂觀區別之我見》
東西方精神的最大區別在于西方人沉迷物欲,而東方人精于人與人的關系;前者從征服中得到滿足,后者從人與人的相親相愛中汲取幸福。
東方精神發揚到了極致,和西方精神一樣的不合理,沒準還會更壞。
假如說,人得到自己希求的東西就是幸福,那就言之成理。倘若說因為某件事是幸福的,所以我們就希求它,那就是錯誤的。
馬爾庫塞說西方社會有病,是說它把物質消費本身當成了需要,消費不是滿足需求,而是滿足起哄。
一種需要本身是不會過分的,只有人硬要去夸大它,導致了自激時才會過分。
那么真正的幸福就是讓人在社會的法理、公德約束下,自覺自愿地去生活;需要什么,就去爭取什么;需要滿足之后,就讓大家都得會兒消停。這當然需要所有的人都有點文化修養,有點獨立思考的能力,并且對自己的生活負起責任來,同時對別人的事少點起哄。
《弗洛伊德和受虐狂》
個人的體面與尊嚴、平等、自由等等概念,中國的傳統文化里是沒有的,有的全是些相反的東西。
弗洛伊德對受虐狂的成因有這樣一種解釋:人若落入一種無法擺脫的痛苦之中,到了難以承受的地步,就會把這種痛苦看作是幸福,用這種方式來尋求解脫。
《對中國文化的布羅代爾式考證》
前者符合省錢的規律,后者符合就業的規律。...因為沒有那么多的事來做。于是,驢子就消失了。
在我們的文化里,只認為生命是好的,卻沒把快樂啦、幸福啦、生存狀態之類的事定義在內;故而就認為,只要大家都能活著就好,不管他們活得多么糟糕。由此導致了一種古怪的生存競爭,和風力、水力比賽推動磨盤,和牲口比賽運輸——而且是比賽一種負面的能力,比賽誰更不知勞苦,更不貪圖安逸!【不追求效率而追求道德】【真的是因為人太多了沒有就業崗位才替代驢子嗎,如果不這樣的話,人可以去做些什么工作?】
在現代物質文明的影響到來之前,在物質生活方面有這么一種傾向,不是人來駕馭自然力、獸力,而是以人力取代自然力、獸力;這就要求人能夠吃苦耐勞、本分。當然,這種要求和傳統文化對人的教誨甚是合拍,不過孰因孰果很難說明白?!疚鞣揭灿羞@樣的傾向嗎?如果沒有的話,西方的科學發明是否就是得益于此?】
好在人還有一種強大的武器,那就是他的智能、他的思索能力。假如把它對準自然界,也許人就能過得好一點。但是我們把槍口對準了自己,發明了種種消極的倫理道德,其中就包括了吃大苦、耐大勞,“存天理、滅人欲”。
我認為中國文化對于物質生活的困苦,提倡了一種消極忍耐的態度,不提倡用腦子想,提倡用肩膀扛;結果不但是人,連驢和豬都深受其害。假設一切現實生活中的不滿意、不方便,都能成為嚴重的問題,使大家十分關注,恐怕也不至于搞成這個樣子,因為我們畢竟是些聰明人。
《跳出手掌心》
人類的思索,才真正是人類前途之所系。
在文學藝術及其他人文的領域之內,國人的確是在使用一種雙重標準,那就是對外國人的作品,用藝術或科學的標準來審評;而對中國人的作品,則用道德的標準來審評。
我認為,當我們認真地評價藝術時,所用的標準和科學上的標準有共通之處,那就是不依據現世的利害得失,只論其對不對(科學),美不美(藝術)。此種標準我稱為智慧的標準。
保存在文化遺產里的智慧讓人尊敬,而活人頭腦里的智慧更讓人抱有無限的期望。
智慧永遠指向虛無之境,從虛無中生出知識和美;而不是死死盯住現時、現事和現在的人。
一種學堂式的氣氛,先是求學,受教,攢到了一定程度,就來教別人、管別人。如此一種學堂開辦數千年來,總是同一些知識在其中循環,并未產生一種面向未來、超越人類的文化...所以我們這里就永遠只有世道人心,有不了別的。
《迷信與邪門書》
我以為,一個人在胸中抹煞可信和不可信的界限,多是因為生活中巨大的壓力。走投無路的人就容易迷信,而且是什么都信。
中國人一一尤其是社會的下層——有迷信的傳統,在社會動蕩、生活有壓力時,簡直就是渴望迷信。...這種流行性的迷信之所以可怕,在于它會使群眾變得不可理喻。
《科學的美好》
我對這門科學一直戀戀不舍:學化學的女孩很多,有不少長得很漂亮。
人家都說,我做起數學題來像小日本一樣瘋狂。
科學和人類其他事業完全不同,它是一種平等的事業。真正的科學沒有在中國誕生,這是有原因的。這是因為中國的文化傳統里沒有平等:從打孔孟到如今,講的全是尊卑有序。
科學的美好,還在于它是種自由的事業。...一種自由發展而成的事業,總是比個人能想出來的強大得多。...最重要的是:科學就是它自己,不在任何人的管轄之內。
《科學與邪道》
中國人對證明自己的種族優越從來就不很在意的,他們真正在意的是想要證明自己傳統文化的優越性。
《對待知識的態度》
學習文史知識目的在于“溫故”,有文史修養的人生活在從過去到現代一個漫長的時間段里。學習科學知識目的在于“知新”,有科學知識的人可以預見將來,他生活在從現在到廣闊無垠的未來。假如你什么都不學習,那就只能生活在現時現世的一個小圈子里,狹窄得很。
《生命科學與騙術》
現在有幾位先生努力去證明特異功能有鬼,當然有功于世道,但把游戲玩顛倒了——按照前述科學的規則,我們必須首先推定:特異功能本身就是鬼,那些人就是騙子;直到他們有相反的證據。如果有什么要證明的,也該讓他們來證明。
《盛裝舞步》
既然誰都不明白誰在說些什么,就應該互不搭理才對。
《我看“老三屆”》
當語及他人時,首先該把他當個尋常人,然后再論他的善惡是非。...人的成就、過失、美德和陋習,都不該用他的特殊來解釋。
《有關“錯誤的故事”》
奇怪的是,錯得越厲害就越有人信——這都是因為它讓人振奮。
《我怎樣做青年的思想工作》
我有個外甥,天資聰明,雖然不甚用功,也考進了清華大學——對這件事,我是從他母系的血緣上來解釋的,作為他的舅舅之一,我就極聰明。
《寫給新的一年(一九九六年)》
一味地勇猛精進,不見得就有造就;相反,在平淡中冷靜思索,倒更能解決問題。
羅素先生曾說:真正的幸福來自于建設性的工作。人能從毀滅里得到一些快樂,但這種快樂不能和建設帶來的快樂相比。只有建設的快樂才能無窮無盡,毀滅則有它的極限。
雖然人生在世會有種種不如意,但你仍可以在幸福與不幸中做選擇。
《寫給新的一年(一九九七年)》
訣竅和真正的知識是不同的。真正的知識不僅能說明一件事應該怎樣做,還能說明為什么要這樣做。而那些訣竅呢,從來就說不出為什么,所以是靠不住的。能使人變聰明的訣竅是沒有的。
《工作與人生》
在中國,農村的人把生兒育女看作是一生的主題。把兒女養大,自己就死掉,給他們空出地方來——這是很流行的想法。在城市里則另有一種想法,但不知是不是很流行;它把取得社會地位看作一生的主題?!靖鲊贡幕?/p>
人從工作中可以得到樂趣,這是一種巨大的好處。相比之下,從金錢、權力、生育子女方面可以得到的快樂,總要受到制約。
人在年輕時,最頭疼的一件事就是決定自己這一生要做什么。...總而言之,干什么都是好的;但要干出個樣子來,這才是人的價值和尊嚴所在。人在工作時,不單要用到手、腿和腰,還要用腦子和自己的心胸。我總覺得國人對這后一方面不夠重視,這樣就會把工作看成是受罪。失掉了快樂最主要的源泉,對生活的態度也會因之變得灰暗……
心胸是我在生活中想要達到的最低目標。某件事有悖于我的心胸,我就認為它不值得一做;某個人有悖于我的心胸,我就覺得他不值得一交;某種生活有悖于我的心胸,我就會以為它不值得一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