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
裴綸采買完一車雜貨,走到街邊小攤上坐下,直嚷嚷:“殷澄,來,給我口吃的,快。”
攤子地方不大,老板殷澄支著兩張桌子八條長凳,旁邊煮了鍋滾沸的骨頭湯,湯咕嘟著白沫子,幾顆肉燕在其中翻滾。
殷澄給裴綸倒了碗水,笑:“這么多東西,都買啥了?”
“亂七八糟的一堆,吃的用的,還有之前魏老頭定做的幾件衣服,都到日子了。”
裴綸將碗中水一飲而盡,道:“哎,問你個事兒。”
街邊人聲參差,殷澄將肉燕撈起,撒上香油菜葉,端到裴綸跟前。
“還有什么事兒能難得到你?”
裴綸想了想,盯著殷澄:“你說,你會因為一個人替你挨了頓板子,而感動得愛上他么?”
殷澄遲疑片刻:“不會。”
肉燕燙口,裴綸囫圇咽下,有點不服氣:“為啥?”
“挨板子歸挨板子,喜歡人歸喜歡人,這倆之間,不搭噶啊。”
“那要是替你挨板子的那個人傷得特別厲害呢?”
裴綸突然有點后悔當時沒歇斯底里吼兩句。
“死沒死?”
“沒有。”
“那白搭。”
裴綸餛飩也不吃了:“非得死一回才行?”
“你想想你之前跟那些人混在一起的時候,是怎么有的那些交情?”
裴綸沉思片刻:“靠命。”
“這就對了嘛。你看,與人相處,首先得推心置腹。”
裴綸有點犯難:“那要是還不成呢?”
殷澄怪笑一聲:“軟硬兼施,懂不懂?”
軟硬兼施的還有林川明。
捕快頭尋來的風水先生在魏家院里排成長隊。
一間密不透風的房間中,林川明用黑布講四周罩個結結實實,支起案子,點上一行白燭,他擺出五姨太的畫像,道:“認識她么?”
對面那名風水先生臉皮像一張揉爛的紙,他眨巴著豆大的眼珠,嗓音沙啞:“哎,小老兒沒有見過。”
林川明微微一笑:“真的?”
“小老兒識人多年,見過的臉肯定不會忘記。”
林川明突然攥住他的手,端起燭臺:“要說實話。敢騙人的話,我現在就用蠟油畫個咒,讓說慌的人出門不過七步立刻暴斃。”
老頭子忙道:“大人,小老兒半只腳都踏進棺材了,騙你作甚。”
林川明閉眼輕嗅,片刻后說:“好了,你把下一個叫來。”
進來的是個年輕人。那人唯唯諾諾,大氣不出,貼著板凳邊兒坐了下來。
“認識這個人么?”
年輕人諾諾道:“有點印象。”
林川明瞅著這人白生生的臉,笑意盈盈:“騙我的話就找男人把你輪了。”
“沒,是真的有點印象,”年輕人道,“好像是一個月前,她跑到亂葬崗那片埋東西,我正好途徑。她很高,腳板很大,我就多看了眼。”
林川明:“你去那里做什么?”
年輕認想了想,道:“哦,是給一位先人上香。”
林川明笑意不減:“亂葬崗那里埋先人?你家傳統?”
年輕人面皮發紅,低聲道:“以前家里窮,連買棺材的錢都是借的。”
林川明抽抽鼻子,道:“她旁邊有沒有跟著的人?”
年輕人這次回答很快:“沒有。”
蠟油滴在桌上,林川明猛地湊到年輕人跟前,道:“我記下你的臉了,別想騙我。”
那年輕人立刻跪在地上:“小人萬萬不敢。”
林川明擺擺手:“走吧。”
人走后,他往后一靠,冷聲道:“二太太,您想躲到什么時候?”
后面窗子被人掀開,二姨太敏捷地翻身進屋。
“我以為我腳步夠輕了。”
“是夠輕,不過我能聞出來。”
二姨太款步走來:“沒想到林先生原來是狗托生的。”
“林某是不是狗托生的并不重要,只希望二姨太下次聽墻的時候,大方些。”
二姨太施施然點頭:“林先生且放心,下次聽墻,斷然不會讓你發現。”
林川明捏捏眉心,話鋒忽轉:“二太太可看見了沈煉?”
二姨太詭秘一笑:“他啊??”
裴綸趴在房脊上,手持彈弓,緊閉左眼,往沈煉房間瞄著。
彈弓上置有一粒紙團,裴綸將彈弓拉滿,指頭猛地松開。
“走你——”
那紙團撞上沈煉屋前的木柱,立馬壽終正寢。
“操。”
裴綸又摸出一粒紙團,嘿嘿笑道:“幸虧我早有準備。”
“走你——”
這吃紙團飛得遠,不過砸到窗棱,也成了炮灰大軍。
“干你屌哦!”
裴綸氣得要掀瓦片。然而那瓦片渾實似鐵,裴綸莫能奈何,指頭撞得通紅。
他本來是想約沈煉出去劃船,可是當面說又怕被拒,故而想出這么個爛招。可惜自己也不會射箭,用彈弓打個鳥窩還勉強湊合,想要讓它發揮別的效用,那可就是難于上青天了。
“裴綸,你在這里做什么?”
正忖著,沈煉的聲音猛然從背后出現。裴綸嚇了一跳,倏地扭過頭去。
沈煉蹲在屋脊上,懷中抱著一盒糕點。
裴綸有些心虛:“你怎么上來了?”
“剛一進院子,就看見你趴在屋頂上了。”
“有那么明顯嗎?”
沈煉聳聳肩膀:“你覺得呢?”
“我就是,我就是??”裴綸有些抓耳撓腮,這個情況始料未及,他努力搜腸刮肚,“我就是想看看云。”
沈煉頭頂藍天,慢吞吞道:“嗯,云彩好看不?”
裴綸眼睛有些直:“不如你好看。”
“嗯?”
“呸呸呸,什么,我是說,也就那么回事。”
沈煉:“那你下去嗎?”
“下去,我這就下去??”
裴綸趴久了,膝蓋有些打哆嗦,他扶住屋頂瓦片,晃蕩著起身。
“哎,我梯子呢?誰把我梯子拿走了?”
裴綸四處逡巡,愣是沒看到那把梯子。
“什么梯子?”
沈煉在他身后問,裴綸憤憤道:“就是一張木梯子,沒梯子可怎么下去,操,肯定是哪個每點眼力見兒的給收走了。”
沈煉:“我來的時候就沒看見。”
“那敢情好,”裴綸一屁股又坐了下來,“我直接摔下去得了。”
沈煉湊到他跟前,指指自己:“介意么?”
沈煉的臉倏忽變大,裴綸登時心跳加速:“啊?”
“我以前學過點功夫。”
“哦。”
“哦什么哦,不試試看?”
沈煉沖裴綸張開胳膊,裴綸肢體開始混亂,就差把手足無措四個字貼在頭頂。
“咋整?”
陽光從指縫間流下,他牽起裴綸的手,放在自己腰間,莞爾道:“另一只手還需要我教么?”
水光瀲滟,秋水已冷,湖面上船只二三。
裴綸與沈煉相對而坐,兩人中間擺著張紅木方桌,方桌上架著只小火爐。
船艙內茶香隱隱。
裴綸不停搓著褲子,他現在算干什么,撬魏忠賢墻角嗎?算嗎,得算吧。
裴綸偷偷抬眼,沈煉正往紫砂壺中添茶葉。
這種事如果被人撞破,倆人能湊一對死鴛鴦。
不對,他還是只單相思鴛鴦——沈煉有喜歡的人。
沈煉將紫砂壺放在火爐上,道:“臉怎么還是那么紅?抱我一下而已,吃大虧了?”
“不是不是,不是這個。”
裴綸手上的汗越來越多。
“你??”
你覺得咱倆有戲么?
不行,太脫皮露骨了,如果沈煉直接拒絕的話,他要怎么辦?現在船還在湖里轉悠,他也沒地兒可逃。跳下去?自己旱鴨子一個,再給嗆掉半條命去。
沈煉目光專注。
“你??”
裴綸吞吞吐吐,那些話好像一群養不熟的狗,在他嘴邊撕咬嚎叫,但是他又不能把狗直接放出來,不然身先士卒的肯定是自己。
沈煉:“有什么心事,盡管跟我說。”
“不是,我??”
我覺得咱倆可以試試。
試個屁啊,沈煉都不定喜歡男人。
裴綸抓抓頭發,深深呼吸。
紫砂壺里的水已然沸開。
“慢點喝。”
凝碧茶水在白瓷杯中蕩著。
“其實,我??”
我中意你啊從第一眼就中意你啊沈煉你曉不曉得啊。
沈煉輕呷一口茶水,喉頭上下跳動。
裴綸緊閉雙眼,突然暴喝:“其實我有痔瘡!”
沈煉放下茶杯:“然后?”
褲子被他揉得不成樣子,他低下頭,道:“好些年了??有點難以啟齒。”
“所以?”
“你知道什么偏方不,后面那里,有時候還挺疼的。”
“我不知道。”
“哦,那我再問問別人。”
沈煉半垂眼瞼:“你叫我出來,只是為了告訴我你有痔瘡?”
裴綸開始打哈哈:“啊,沒,你一人在家,不也閑著么。老爺最近忙得見不著影兒,喊你出來,就當散心唄。”
沈煉道:“只是散心的話,為什么不敢直說?還用彈弓傳消息,你當你是呂布,能百步穿楊么?”
船身搖搖晃晃,裴綸語塞半晌,道:“我們還是下去吧。”
“裴綸,”沈煉抬起頭,“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好糊弄。”
裴綸面色訕訕,暗暗腹誹,那不好糊弄不也得糊弄么。直接告訴你我在想什么的話,你倆耳刮子抽上來的話我該怎么辦。
突然,船身猛地一晃,一道女人的聲音倏地響起。
“救命啊——”
裴綸聞聲立即起身,沈煉緊隨其后。
白浪細碎,碧湖湖心處有一女子在不停撲騰,雪白的一張臉時隱時現。
岸上漸漸筑起人墻,然而就是沒人下水。
裴綸著了急:“我他媽也不會游泳啊操!”
沈煉側目看他:“你想救?”
“人命關天誒大哥!”
艄公立在一旁熟視無睹,照舊撲嚕嚕地劃槳。
“好。”
話音未落,沈煉便縱臂下躍,扎進水里。
裴綸正要找那艄公借船槳,見沈煉下去了,心口一縮,赫然大喊:“沈煉!”
沈煉動作迅猛,片刻后便游到溺水女子身邊,女子立馬緊緊摟住沈煉脖頸。沈煉豎起手刀,在那女子后頸處輕輕一砍,女子白眼一翻,就這么暈了。
裴綸松了口氣,暗暗叫險。
人群中爆出一聲喝彩。
裴綸蹲在船邊等著沈煉,見那艄公還是無動于衷,略略訝異。艄公注意到裴綸視線,幽幽道:“小伙子,你覺得我這樣很奇怪是么?”
“沒有沒有。”
“這里年年都有人落水,也年年都有人因為救落水者而死。落水的人力道最大,去救的人往往是被他們活活拖死的。”
船槳攪亂一湖碧色。
“年輕人,老頭子沒活夠,還不太想死。”
暖閣內有蘭香陣陣。
女子坐在床上,手里抱著紅泥暖爐。
隔著屏風,裴綸大喊一聲:“衣服我是找的老媽子換的,你別多想。”
沈煉慢悠悠喝著姜茶,裴綸站在身后,不停地幫他捶背:“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沈煉淡淡道:“還好。”
“原來你什么都會,我就不行,想救人都救不了。”
沈煉沒有回話,面色漸漸怔愣起來。
裴綸覺得自己狗腿子得有些過了,便岔開話題:“餓么,想吃什么,我去叫人端來。”
這時,女子從屏風后走出,模樣楚楚可憐。她二話不說,當即跪下磕頭:“謝謝兩位恩人。”
裴綸把人扶起,那女子抬起臉,裴綸這才發現女子有些面熟。
“家在何處,我們把你送回去。”
女子眼見便啜泣開來:“家?家已經回不去了??”
三姨太抱著那只大公雞,從當鋪里面出來。
她扭頭罵道:“死絕戶的鐵公雞!”
懷中那只大公雞撲棱兩下翅膀,三姨太立馬安撫:“紅兒乖,不是說的你。”
“聽說有人落水了?”
“死了沒?”
“沒呢,有人給救了。”
一旁行人高聲交談,三姨太并無閑心去聽,她疾步前行,往娘家趕去。
“家中大哥行商多年,光景不錯,頗有些余財。大嫂身子虛,早早便撒手人寰。大哥一直未娶,然而就在去年,他領來一個女人。女人甚是貌美,大哥心中歡喜,日日不出房門。我們深知大哥辛苦,也不便多說什么,可是,就在前些日子,大哥開始抽起來福壽膏!”
裴綸越看她越面熟。
女子滿眼是淚:“福壽膏是個什么東西,什么樣的家底撐得起?大哥形銷骨立,精神坍圮,日日與那新來女子在家中煙熏霧繞,不問正事。我心里煩悶,寢食難安,想去湖上散散心,不料眼睛一花,就這么摔了下去。”
裴綸問:“姑娘,你是不是有個姐姐叫石清芳,還嫁給了個姓魏的?”
女子大驚:“你怎么知道?”
原來救的還不是外人。
石家大宅外面的石獅子上沾了層薄薄的黃紙屑。
三姨太氣極,進府便喊:“怎么,那些催債的人又來咱們門口燒紙了?”
打主屋內出來一人,那人臉色青白,顴骨高聳,幽幽道:“讓他們燒唄,把門一關,眼不見心不煩。”
三姨太憤憤道:“大哥,你這樣子,咱爹要是見了,得多難受!”
“他老人家現在早轉世投胎了,哪有閑心管我?”
男人說完便捏了蘭花指,輕盈盈地圍著三姨太走了一圈:“妹妹,你且看看,我這步子走得可還行?”
三姨太嘆了口氣:“小妹呢,我找她有些事情。”
院子里鼓起風,男人衣擺被吹起來,露出干瘦的腰腹。他猛地打了個哆嗦,道:“她早出去了,你進去等等吧。”
“就是這里了。”
三人停在府門前,裴綸扶額道:“真的是三姨太娘家。”
女子看了眼沈煉,扭弄手指:“多謝二位,改日登門道謝。”
沈煉目視前方,沒有回應。裴綸見狀打起圓場:“好好,來日方長。”
“是小妹回來了?”
兩人還沒話別完,三姨太便從府里走出。
石家小妹一見來人,便猛撲過去,賴在三姨太懷中:“姐姐!我今天差點就死在水里了。”
三姨太一臉震驚:“怎么回事?”
石家小妹:“是那兩位救了我,姐,你得請他倆去翡翠白玉樓吃飯。”
三姨太抬起頭。
六目相對。
三姨太沉著臉:“你把咱家的事情跟他們說了么。”
石家小妹點點頭:“怎么了?”
風弄花影,圓月朦朧。
亂葬崗上。
林川明扛起鐵鍬,按照書上的方位圖,把這些石塊挨個挖出。
他將石塊聚集在一處后,便離開了亂葬崗。
“如果沒猜錯的話??”
深夜只有狗吠聲,林川明站在那名坦言見過五姨太的年輕風水師家門前。
他輕輕扣門。
“有人么?”
不一會,狗吠聲也沒了。
林川明推開門,看見地上躺著團粘稠物。
蒼蠅的嗡嗡聲替代狗吠聲成為攪亂夜色的一根木棒。
粘稠物旁邊,是張完完整整的人皮。
從翡翠白玉樓里出來后,三姨太與石家小妹一道回了石家,裴綸與沈煉往魏家趕。
路上行人甚少,裴綸捂著胃,一臉糾結。
裴綸:“我覺得三姨太會把我暗殺掉。”
沈煉笑:“她為什么要殺你。”
裴綸:“家丑不可外揚,她素來好面子。”
沈煉:“那她也該殺了我才是。”
裴綸嘆了口氣:“她不敢動你,你是魏忠賢的人。”
沈煉安撫道:“你若是害怕,盡管找我,我可護你。”
裴綸心頭一暖:“真的?”
沈煉:“比你屁股上的痔瘡還真。”
裴綸:“??”
西風開始順著骨節摸遍身體。
魏忠賢生病了,風寒的勁頭有些猛。
病來如山倒,病前見人心。
可惜魏忠賢不得人心。
二姨太日日帶著婢女去看戲,戲服量身做了好多套,夾粉疊翠的。二姨太穿上新戲服,更愛起范兒了,一大早就圍著魏忠賢的別院,唱出《鍘美案》。
三姨太更是見不到影兒,日日往娘家跑。
沈煉則當什么都沒有發生過,日日窩在屋子里面看書。
其余下人皆是急得團團轉,大夫排著隊看,看完去抓藥。抓藥也是體力活,要滿城的跑。
裴綸便成了苦力大軍之一。
晌午頭,正逢藥鋪施藥,裴綸只得擠在人群中排隊。隊伍一直蜿蜒到藥鋪旁邊的巷子口。
裴綸站在隊伍尾端,思索起五姨太的事情。
五姨太那個夢實在太巧,然而讓裴綸解釋,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得暗暗記下,回頭找高人試試看,興許能有些頭緒。
巧合的事情有很多,說不準這只是泛泛一件,裴綸拍拍胸脯,愛咋咋地吧,兵來他擋,水來他跑。
“賣石頭啦,賣石頭啦。”
一名男人蹲在巷子口,面前擺著四塊石頭。石頭最大的僅有拳頭大小,上面分別刻有不同圖案。
裴綸淡淡一瞥,心想剛剛有這人么。
那人抬起頭,沖裴綸微微一笑:“客人,買塊石頭么?”
裴綸滿眼防備:“不買。”
那人語氣誠懇:“可以辟邪,延年益壽。”
裴綸想到了沈煉,說:“有招桃花的么?招桃花的話我倒是可以考慮一下。”
那人半張臉隱在巷子里的黑暗中:“招桃花多不好,招的多是爛桃花。”
“不招招看怎么知道爛不爛?”
“唔,那就只能奉上我的家傳寶物了。”
那人遞來一枚圓潤的白色珠子,珠子中空,一條紅纓從上到下貫穿,尾端上系有同心結。
“保管招桃花。”
裴綸接過珠子,對著太陽看了看,那珠子內部渾實,并不透光。
“這玩意是啥,我沒見過啊。”
男人道:“那當然。世間就此一個,客人且拿好。”
裴綸摸摸下巴:“這么玄乎?”
那人道:“客人大可試試。”
裴綸掏出錢袋子,道:“收下了,這個多少錢?”
那人突然咧嘴笑了:“不用錢,你與我有緣,就是送的。”
裴綸面露喜色:“還有這等好事?”
那人道:“客人面善,好事不斷。”
隊伍終于開始動起來,裴綸跟著往前挨了幾步。等他再扭頭回身的時候,發現巷子口那里已經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