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讀孔乙己,是在前幾天我把魯迅先生的《朝花夕拾》請回了家,我饒有興趣的將其中幾篇曾經(jīng)學(xué)過的課文再拿出來再讀了一遍。
尤其是這篇《孔乙己》,對比過去所讀,貌似更能體會到一些深處的思想。不免悲憤了一番又嘆息了一番,時代背景下的人們就像一個個活化石,中了科舉的毒的,一輩子只知道“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即便考不取功名,書仍舊是越讀越窮,然后滿嘴的之乎者也,把偷盜說成順手,把日子過得拮據(jù)不堪,仍然高高掛起科舉的旗幟。
孔乙己哪知道人首先得好好活下去才有心思鉆研出好學(xué)問,那些“書中的黃金屋與顏如意”,一方面是讓孔乙己這樣的角色為之傾注一生,另一方面又不得其要領(lǐng)的過活著,饒著世上一時間的清凈,把生命慢慢推向了盡頭。
我無法感同身受,就像我們不能知道科舉對于學(xué)士們的意義,越是那個年代,越難出人頭地,而科舉便是天下學(xué)子們唯一的出路,而其出路還甚是風(fēng)光,一朝入仕,成為朝中大員成為天子門生都未嘗可知。
說到底,孔乙己是一個看不起底層社會卻又?jǐn)D不進上流社會的一類可憐人的代表罷了。
他知道“茴”字的四種寫法,卻中不了半個秀才;他整日穿著破舊長衫,卻要站著喝酒;他少欠酒錢,但一旦有錢便還了...
他會把添一文錢才能買到的的茴香豆分給孩子們吃,他還會主動教孩子們識字;他生活拮據(jù)卻只偷書,從不偷些值錢的玩意兒,他是大家茶余飯后的笑點,他只是滿嘴之乎者也,不作回答。
像孔乙己這樣的人,其實就如同我們大多數(shù)人。上學(xué)的時候成績不算多好,成績優(yōu)異的能甩他幾十分,比他差的,卻也比他低了幾十分,他的存在就像成績表上的分水嶺。超越了他,就是優(yōu)異生,比之不及的,就是下等生。
就像韓寒寫三輪車一樣,它比汽車少一個輪子,卻比自行車多了一個輪子,它就是一個尷尬的存在。
所以,比他強的鄙夷他,比他弱的笑話他。
而他,又比一般人多了一些自我辨識度。這也是唯一的可愛之處。
雖然他穿著長衫,破爛不堪,長期不洗,可是他并沒有坐在隔壁的房子喝酒,卻也不像短衣幫席地而坐。這是他給自己的清晰定位。現(xiàn)實情況輪不到他擺闊,可是骨子里的尊嚴(yán),讓他又彎不下腰來。
他窮困潦倒,早年讀書卻連個秀才都沒有考上,幸得一手好字,卻又好吃懶做,幾天下來把主人家的書本筆墨一概卷跑了,日子越發(fā)的窮酸,他便行竊,可是偏偏又只偷書這類不值錢的東西。而他卻是酒肆里品性最好的一個,一般從不賒賬,即便賒賬一個月內(nèi)便還清。
他來買酒的時候,總是遭受大家的嘲笑,問他是不是又行竊了,或問他到底可識字,他用滿嘴的之乎者也作答,大家都一窩蜂的笑了,當(dāng)是飯后的輕松時刻。可是他內(nèi)心的孤獨,是害怕一旦有人問及,因為一旦有人問及,他就像泄了洪的大壩,想將自己全部的心事的說出來,可是又有誰愿意聽他的絮叨呢。所以他分給孩子們茴香豆,問魯迅先生茴香的“茴”字怎么寫的,還說“茴”字有四種寫法,可是,他的世界,只容得別人以此取樂,是容不得自己去訴說衷腸的。
這便是他內(nèi)心孤寂的表現(xiàn),因為他實在找不到可以表達(dá)的出口,即便是被取笑后,他仍以為大家可以聽聽他的故事,可是,被嘲笑者只在需要粉墨登場時出現(xiàn),一旦大家放下酒碗,離了酒店,還有誰管他的死活,更別說他的心事了。
文中說孔乙己大約已經(jīng)死了。他死在丁舉人的棒打之下,打了大半夜,再打折了腿。原因是他到丁舉人家行竊,眾人說他家的東西,偷得的么?是啊,往常怎么樣,孔乙己也總是偷,臉上總是新傷加舊傷,這次怎么就栽了呢。
丁舉人所代表的或許是那個時代無法挑戰(zhàn)的一種權(quán)威,就像科舉一樣。一個是人民的宿敵,一個是士子的宿敵。
究其根本,還是科舉制度與封建思想毀了他。
孔乙己冒著被毒打的危險也要去行竊,卻不去做別的營生。這并是不他真的有多懶,是他推崇那可笑的封建思想謀害了他。孔乙己的封建思想,自然不是他自己想出來的,而是整個社會灌輸給他的。“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是古代多少知識分子一生的夙愿。而孔乙己即便不能中第,卻仍然以讀書為榮,最后卻形成了“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思想,他不屑脫下讀書人的戲服,唱一出屬于自己的舞臺劇,他一個人堅持著自己的讀書夢,自認(rèn)為讀書人高人一等,不屑去做其他營生,加上他的好吃懶做,一步步將一個讀書人變成了小偷,最終走向了死亡。可以說正是當(dāng)時的社會氛圍,促成了孔乙己的死。
魚肉何為,刀俎何為,不能科舉及第就不能為刀俎,失去了機會,只能為魚肉,一旦還是死咬著讀書不放,刀俎之快遲早要削平了這條死魚。
這并不是孔乙己一人之過,在當(dāng)時的社會,大家都中了不可救藥的毒,上的去的是拿了解藥的,上不去的是坐吃等死的,高不成低不就的白幫著抗旗子吶喊連口水都弄不著喝,最后只能去偷去搶。
其實,我們每個人都中了不可救藥的毒,只是毒種在何處,何時斃命,我們還不得而知。
所有外在的東西都是在服務(wù)著我們,我們最終還是被其他事物牽著鼻子走。
當(dāng)我們有利可圖,有名可賺,有權(quán)可掌,有錢可控的時候,任誰都坐不安穩(wěn)的,踉蹌的服務(wù)著它們,謹(jǐn)慎小心的服侍著,最終,變成了它們的奴隸。
讀書能讀懂了是件好事,能讀通的才算能事。尤其像魯迅先生的文章,是需要我們透過現(xiàn)象看本質(zhì)的,也算不白讀這一回罷。
引用孔乙己的名言:
“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