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三歲的時候,第一次被一個人留在家。細節(jié)已無從知曉,只聽媽媽繪聲繪色地想象我是怎么翻箱倒柜找出了鞋油,又登梯爬高夠下了杯子,媽媽回家時滿地狼藉,我安靜的坐在地上,面前是多個盛著鞋油的杯子。
六歲上了小學(xué),一年級的科普課知道了蛋殼易碎。那不能叫它不碎么?某個周二下午一個人在家的日子,找了一個雞蛋幾雙襪子,包裹嚴實以后還用膠帶封上口,自以為萬無一失,打開窗戶從六樓扔下。為了炫耀還一模一樣又準備了一套等爸爸下班好表演一遍,抬起手扔在地板上,不出所料的碎掉了。媽媽下班回家第一句便是:樓下有好幾只襪子裹著一個雞蛋,也不知道是誰...誒...咱們家怎么也有這么多襪子?爸爸說,晚上只能吃炒雞蛋了。
九歲放了學(xué)可以自己出去玩了,樓下花園有不少運動器材,叮囑我只能在這附近不能走遠。等吃飯時想出來叫我發(fā)現(xiàn)人不見了,找了整個小區(qū),終于在車庫后面的土堆里找到了我。拿著兩根樹枝蹲在旮旯掏螞蟻窩,本是地面上無人注意的小洞,硬生生被我掏成了大坑。我只旁若無人覺得好玩,全然不顧地上鞋上衣服上沾滿了螞蟻。
十一歲有時生病在家,電視里循環(huán)著還珠格格和懷玉公主。閑著無聊就自己找出個毛巾被披在身上當做旗服,假裝自己是小燕子或是得寵的妃嬪,一唱一和地自己演戲。演到紫薇認爹的場景,一邊是皇帝龍顏大怒,一邊是紫薇撲通一聲摔到地上,真真的哭到不能自已。
十三歲的暑假遇到了摩爾莊園,自此沉迷網(wǎng)絡(luò)不可自拔,廢寢忘食兩個月終于成為游戲里長老一般的存在。成績從十幾名直降到四十幾名,電腦被下了禁令。從此只要一個人在家哪怕十分鐘,也不管不顧的上去游戲看一眼才安心。有時事情敗露,心想頂多挨一頓打,打過罵過也絲毫不改。心想以后自己有了孩子定要第一個教他玩這個游戲。那份執(zhí)拗今天想起竟愧不可及。
十六歲終于明白這世上不只有游戲,還有韓劇小說和動漫。放學(xué)早,離家近,一個人的時間每天都有。家里沒人就登錄游戲做任務(wù),家里有人就偷偷拿著手機看韓劇,或是偷偷在桌子底下看小說。旁人都在不知疲倦的學(xué)習(xí),意義何在我不知道。沒有意義的事我可不會做。
十八歲上了大學(xué),不再有一個人在家的日子了。大智若愚也好,大器晚成也罷。別人開始輕松愉悅的大學(xué)生活,我倒開始孜孜不倦的學(xué)習(xí)了。也許是突然想明白意義了吧,一個人的宿舍,一個人的教室,一個人的圖書館,一個人的生活充實異常。人人只覺得我溫柔穩(wěn)重,定不會想到當年曾是個熱愛掏螞蟻窩熱愛自己對自己演戲的姑娘。
二十二歲大學(xué)畢業(yè),重新開始日復(fù)一日自己在家的閑散日子。抱著手機聊天,抱著kindle看書,抱著麻醬和饅頭擼貓。既不充實也不無聊。想起以前的電視廣告:好高興哦,又吃成長快樂了。長大了一些,我再也不會向杯子里擠鞋油了,不會用襪子裹住雞蛋往樓下扔,不會蹲在角落端掉一整個螞蟻窩,不會假扮什么得寵的貴妃,更不必等到家里沒人才敢偷偷玩一會游戲了。 我只會越發(fā)溫柔穩(wěn)重,只是偶爾想起從前說一不二無所顧忌想到什么就立刻要做的自己,隱隱地有一點懷念。
成長快樂。像摩爾莊園一樣,終究只能化做隱隱地一點懷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