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女

提起花橋榮記,桂林城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榮記不僅米粉好吃,那里的老板娘也俏的很呢。

老板娘只有一個女兒喚作繡繡的,平時也在店里幫忙。

不知道的人以為這女孩子只是不大愛說話,看她模樣招人喜愛,逗著跟她打趣兒想引她開口。

有知情人會為那女孩子解圍。趁那女孩子走開,才壓低了嗓子,一邊用手指了自己的喉嚨:“可惜了,什么都好,就這.....”

說完這話,兩個人交換一下眼神,彼此都一副心照不宣的樣子。

只有這時候,繡繡才感覺到命運對她的捉弄。

她不會開口說話。

她本來也是健全的。

五歲那年元宵節,母親帶她出去看花燈,因為人多,她和母親被擠散了。

小小的身體被人潮裹挾著向前。

沒有了那只溫暖熟悉的手的牽引,五歲的幼童瞪著她那雙茫然失措的大眼睛,終于大聲哭了。

有人抱起她,飛快地穿過人群,停在一家店面門口。

繡繡早已哭啞了嗓子這時候落在一個溫暖的懷抱里感到一種莫名的安全感。眼淚雖然沒了,還一個勁地干嚎著。

人潮因為這哭聲涌動的慢了,有人狐疑地盯著他們看,也不過問,生怕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抱著繡繡的那人皺起好看的眉頭。

這些人把他當成什么人販子了不成?

見過這么正大光明的人販子嗎?見過這么風流倜儻的人販子嗎?

喬橋郁悶的看了一眼懷里哭的梨花帶雨的小女孩。

不過也不怪他們懷疑,這丫頭哭的實在凄慘,震得人耳朵生疼。

他實在受不了了。

哭聲戛然而止。

繡繡的娘每每想起那年看花燈弄丟了繡繡的事來,心里就自責得很。唯一的安慰就是繡繡除了不會說話,樣樣都出挑,這幾年來也出落的越發水靈清秀。

他們夫婦對繡繡的將來早做好了打算。開店這么些年來,家底也算豐厚,再加上這間店面給繡繡作嫁妝,繡繡嫁人,也不必擔心受人家的氣。

這日,店里來了位風度翩翩的白衣公子,一個人進了門揀了張靠窗的桌子坐下。

老板娘看在眼里,親自過來招待,眼里冒著笑泡兒,道:“客人,要點什么?”

那位公子抬起眼望她一眼:“只要一碗米粉,多謝。”

老板娘答應著朝廚房的方向下了吩咐。

米粉端上來,喬橋慢慢吃著,心里卻如一團亂麻一樣糾纏不清。他今天來,不是為了吃這一碗米粉,而是贖罪來的。

封印消失的一瞬間,十年前的記憶慢慢涌進腦海。那一年的元宵節,他化作人形出來看熱鬧,偶然撞見一個和家人走散的女孩子,眼看著馬上要被人群擠倒,他好心抱起她,一閃到人群外。

那女孩子哭聲實在嘹亮,引來太多人盯著他們看,影響他念咒送她回家。索性心一橫,口中低喃,先施法讓她閉嘴才好。

本想著等女孩子安全到家,他自會前去解開咒語。誰曾想當夜因太多人擠在花橋,那花橋竟當腰折斷。好在并無無人傷亡,但眾人也著實受了不小的驚嚇。

上面的仙人怪罪下來,把他封印在橋身中十年不得出橋。

本來嘛,他作為橋中仙,擅離職守,差點釀成大禍,受罰是少不了的。

可他還沒來得及做完一件事。

十年一過,他出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那女孩子。

他模糊記的女孩家住花橋榮記,看見那老板娘,便知道自己沒找錯地方:“那小女孩的眉眼簡直就是照著這位刻下來的”

慢吞吞吃完一碗米粉,趁著結賬的當兒,他問那老板娘:“老板娘,請問你家女兒現在何處?”

老板娘正生氣這公子不懂禮數不待搭理他時,繡繡從廚房那邊過來,喬橋先一步看見了她。

老板娘見那公子口中突然念念有詞,說的極快,卻又聽不清說的什么,她正疑惑這孩子有什么毛病,只聽見身后怯生生一句:“娘”。

她轉過身一看竟是繡繡,當下聲音都喜得變了調:“繡繡,你能說話了嗎?繡繡!”

繡繡又喊了她一聲,撲倒在娘親懷里

她摟住繡繡,哭的止也止不住。

喬橋心里感嘆道:“真不愧是母女,哭起來都這么要命。”

能開口說話的繡繡的第一個話搭子就是喬橋,她纏著他說東說西,從天南說到海北。

喬橋本來看見繡繡心中慚愧的不得了,她這樣,他反而得到一絲安慰:“我害了你十年,如今也好,你就把你那十年里沒說的話對我一個人說完罷,這一次,不管多久,我都洗耳恭聽。”

繡繡偷著看身邊人一眼,心中砰砰作跳,不知為什么,她有一種奇妙的預感:這個人會永遠陪在她身邊,聽她講完她這一生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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