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重聲明:原創首發,文責自負。
難得有如此閑適的時光,小周在老家門口坐著發呆。今天天氣不錯,藍天白云,陽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一只三花貓從面前慢悠悠地走過,小周伸了個懶腰,悄悄站起來,準備把它捉過來玩。
這時,一道聲音在前頭響起,嚇走了貓。小周抬頭,一個身材臃腫、兩鬢斑白的婦女捧著手機站在水龍頭旁,對小周說:“你媽呢?去老板家結工錢了。”
小周怔了一下,現在?今天是個極其特別日子——除夕,這會兒,小周媽正在灶房里準備年夜飯呢。小周快步走向灶房,把老板讓去結工錢的事情轉告給媽。
幾分鐘后,小周騎摩托車載著媽趕往老板家。摩托車在蜿蜒而陡峭的山路上爬,最后在山頂一座平房前的水泥路上停下。平房門前圍著二三十個人,幾乎都是婦女,來結工錢的。她們干的是摘茶葉、鋤草的輕體力活兒,工錢少,男人們拉不下臉來干這些工作。
小周在人群中發現了好幾個熟人,都是一個村莊的。小周跟小周媽一前一后走向人圈,看到一個穿黑色外套內里搭配灰色毛衣的中年男人一手捧著記錄工時的賬本一手握著鈔票,正給一位佝僂的老奶奶結工錢。
中年男人面前的長凳上還放著一個計算器。他動作慢得像烏龜,好半天才結完一個人的工錢,看得大家干著急。這也就算了,算著算著,他又起身走了,說是沒吃早餐,肚子餓,鉆進空蕩蕩的平房里煮面條吃。
如此,等輪到小周媽結工錢,已過去一個多小時。中年男人用粗糙的手指在計算器上慢吞吞地敲著,得出一個數字,然后從兜里掏出一疊鈔票,用拇指沾了口水去數。小周有些無語,就那幾張鈔票,有必要用上口水嗎?還數了兩遍,就這,小學生都不會弄錯。
鈔票接到手上,小周媽又數一遍,然后報了工時,說一個小時十塊錢,問小周工錢對不對。小周的眼珠子轉呀轉,皺著眉,“不對,少了五塊錢。”
于是母子倆又擠進了人圈。小周媽的臉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把握著錢的手伸到中年男人面前,“老板,這錢不對,少算了五塊錢。”中年男人抬頭看著小周媽,臉上沒有表情,“不會吧,你叫什么名字。”
小周媽報了名字,中年男人便在賬本上翻找起來,然后又敲計算器,末了抬頭對小周媽說:“沒錯,就是這么多,一分錢都沒有少。我就說嘛,怎么會錯!”
“不對。”小周媽有些委屈,“有一天我多做了半個小時,你是不是沒寫?你把那個(賬本)給我看。”
中年男人抽著煙,不耐煩地答:“不用看,我知道你說的是怎么回事。不夠一個小時沒有工錢,大家都一樣,不是針對你一個人。拿了錢就走,我忙著呢!”
小周估計以自己媽那逆來順受和不擅長跟人打交道的性格,肯定會就這樣算了。果然,小周媽面露難色,猶豫片刻,擠出了人群。中年男人看到后哼了一聲。
小周非常不爽,等這么久就算了,還克扣工錢,要知道這些上了年紀的婦女掙錢本來就不容易!自古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何況還涉及自己的媽,小周當即挺身而出,與中年男人理論起來,“大叔,她們賺的是辛苦錢,該是多少是多少,這么做不合適吧?”
“哦?合適不合適,你說的不算。”中年男人乜了小周兩眼,“不夠一個小時算幫忙,這是公認的,不信你到處打聽打聽。”他冷笑兩聲,接著敲計算器。
這時,在小周心里,要談的就不是錢的事了,而是公道。干多少活拿多少錢,憑什么把那半個小時的錢抹掉呢?這男人上下兩張皮一碰就沒了,哪有這樣的道理!這些被克扣的人也是慫,怎么就不敢跟他理論?
“你要這么說,我今天還就想較這個真。”小周的臉色沉了下來,冷冷地看著中年男人,“干了活卻拿不到工錢,嘖嘖,要是我,肯定上勞動局講講理。”
“你愛上哪兒上哪兒,滾吧,別在這兒礙眼!”中年男人頭也不抬地回了一句,態度極為囂張。見他發了火,四周的婦女有的默默后退,有的湊近看熱鬧,還有的因為小周耽誤她們結工錢而對小周怒目而視。
小周沒吭聲,走了,但這事兒沒有結束。節后,小周聯系了在勞動局工作的高中同學,請人家吃了頓飯,把中年男人克扣群眾工錢的事情說了。小周花了不少錢,又不能從中撈到任何好處,那他為什么要做這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呢?他真的想幫助被克扣工錢的婦女們嗎?或許有,但更多的是報中年男人侮辱之仇。
勞動局的高中同學出面,中年男人乖乖把克扣的工錢補足了。其實也就兩三百塊錢,早點給就完事了,他非這樣干,可能是覺得這些婦女好欺負。的確,這些婦女怕麻煩,不愿為幾塊錢得罪人,情愿吃啞巴虧。
小周以為自己做了件好事,不說深得民心,至少留個好口碑。然而,大家討論起這件事,對小周的印象全是負面的,比如“自不量力”和“自以為是”。就連小周媽也埋怨小周,因為小周圖痛快跟老板較真,現在她打零工四處碰壁,附近有老板招小工人不夠都不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