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初秋很美,尤其是黃綠相間的銀杏樹葉,透著一種清爽的溫暖。卓小葉不是個愛運動的人,但每到秋天,她就特別愛走路,每次坐地鐵到高碑店下車,步行穿過興隆公園,是她一天最快樂的時光。
今天也一樣,我下樓買了三個小小的素包子和一杯咖啡,老板說:“不來杯豆漿嗎,光吃包子多干啊?”
“去你‘鄰居’家買咖啡去。”
隔壁是麥當勞。
老板稍一愣神,緊接著豎起他肉肉的大拇指,笑笑。卓小葉知道他的意思,不外乎就是夸她有個性,不管是不是真的,她就當是夸她呢。咖啡為什么一定要配面包、漢堡?就愛這么吃,自己舒服就行。生活不是約定俗成,是開創自己適合的天地,演奏自己喜歡的節奏。
周末的公園,人多了不少,卓小葉慢悠悠邊走邊啜著咖啡,不知道是欣賞這里的各色人群還是想拖延約會的腳步。
至少她不想早到,她覺得早到好像在暗示史杰什么。
當她走出地鐵口時,史杰已經在等他了。問了一句是否吃過早飯,就帶著卓小葉向南鑼鼓巷的一家小店走去。
卓小葉和史杰并肩而行,淡定的面容下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慌張。五年未曾踏足過這里,或許是因為在這里偶遇之前來這里太多了,多到看到胡同就想吐。
六年前的一個難忘的夜晚,卓小葉舌戰群家長,鄙視啃老,信誓旦旦表示雖是女兒身卻志在四方,最后以三年為限簽訂低聲下去條約,這才逃出對她呵護備至的父母的懷抱,坐車北上。哪里是志在四方,只不過是心屬北京罷了。
到了北京,聯系了幾個相熟的同學,聽他們的工作經驗,其實他們也就比她早到三兩個月,也沒什么經驗,都是泥菩薩過江。卓小葉先找了一個容易就職的工作,前臺文員,無論如何先得吃飽睡暖,慢慢做職業規劃。
前臺的工作很輕松,一到周末就拽著同學陪她逛胡同,同學好奇,問她,你怎么這么熱愛祖國的胡同文化啊?她笑而不語。
有一個周末,天陰的沒有一絲明亮,卓小葉也無趣得臉上沒有一絲笑容,踩著鑼鼓巷的石磚,沿著帽兒胡同一路向西,打算奔鼓樓大街坐車回家悶頭睡覺。
路過一家名叫“明兒見”的印染小店,卓小葉覺得名字很好玩,充滿胡同的生活氣息,就走了進去。當他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不敢確定的時候,那人已經說話了。
“卓小葉!這也太巧了吧,你也在北京?”史杰的五官因為偶遇的興奮像盛開的向陽花,也照亮了卓小葉心里的陰暗。
人還是一樣的朗凈,只是手里的板報書和粉筆換成了佳能相機。
“是啊, 怎么這么巧?”卓小葉故作淡定,內心已經翻江倒海,暗自說自古成書不是因為巧合,多是人為。
那天,在卓小葉眼里,世界像是黑暗的舞臺,只有他們兩人所在的地方才有被追光燈打亮的明朗。分別時,互留了聯系方式,之后,是時間推動著兩人越來越親密。
今天,再次踏進印染小店,“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當卓小葉沉浸在自己情緒里的時候,史杰在跟老板說著什么,看似很熟絡的樣子。不一會,老板從后面小屋里拿出一副攝影作品給他,史杰說了感謝的話向卓小葉走過來。
“送給你。”看著卓小葉疑惑的眼神,解釋道:“我們偶遇那天,我在幫老板拍東西,這張是我偷拍的,但老板覺得很好,就留下用了。”
卓小葉仔細看,是一個女孩在認真看一副印染作品的照片,印染作品占據大幅尺寸,才發現那個背對鏡頭的女孩是五年前的自己。
“難得老板還留著。”除了這句,卓小葉不知道還能說什么,只有這句,才與她和他都無關。
“走吧,陪我去下一站。”史杰似乎明白她的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