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靜默虹li
人到中年的英子最近老做夢，不是夢見小時候在土窯洞前的情景，就是夢見自己掉進深坑找不到了。然后一身冷汗的醒來，一坐就是半宿。
離開黃土高坡已經幾十年了，按理說兒時的記憶也多數記不得了，可總有一縷絲般的記憶揮之不去，像烙印一樣刻在一個角落，不知什么時候就自己跑出來了。
英子的父親是一位老中醫，英子還沒出生的時候就攜家帶口來到這塊黃土地上安了家。因為醫術高超，很快就在當地小有名氣，每天到處出診。英子的母親也是中醫世家的女子，所以每當丈夫出診，家里的診所就交給她母親了。
那時候，她家孩子多，都是放養的，平時隨便到哪里玩，只要到飯點知道回家吃飯就行！
在英子四五歲那一年，她領著比她小兩歲的大弟，跟村里大一些的哥哥姐姐們玩。她們先是在一家窯洞前玩打仗。那時的女孩子和男孩子一樣淘。上樹夠棗，下河摸魚，一樣不拉。所以玩打仗更是不在話下！
當他們瘋夠了的時候，一個個累的躺在場院地上爬不起來了。有兩個直接躺在架子車上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大概也緩過勁兒來了，一個個小泥猴兒才從地上爬起來，想著接下來玩什么。有兩個大一點的男孩兒看躺在架子車上的不起來，就抓起車桿搖晃起來，看還不起來，就推著他倆滿場院跑，那倆坐車的滴啦著鼻涕，滿心歡喜的咯咯咯笑起來，邊笑還催著快點，引得沒坐車的那叫一個羨慕啊！
有個姐姐提了個主意，所有的孩子都坐上車，年紀小的坐在中間，年齡最大的坐在兩頭把著不讓掉下來。由那兩個男孩子負責推車。
這下總算是滿足了所有人的愿望了！你看他們那叫一個高興啊！歡聲笑語填滿了整個場院！填滿孩子們的童年。
如果時間就停在這一刻，那該多好啊！也就沒有英子那無盡的痛苦了！
時間再回到那個充滿歡笑的時刻！
正當他們玩的忘了吃飯時間的時候，窯洞頂上響起英子母親喊他們回家吃飯的聲音。
英子無奈帶著弟弟從架子車上下來，不情不愿的往坡上走，剩下的幾個小伙伴繼續推著車滿場院跑！
英子和弟弟吃力的爬著坡，母親也迎了過來拉他們。
突然！聽得母親狂喊一聲，不顧英子倆，向坡下沖去，邊沖還邊喊：“來人啊！快來人啊！出事了！”
母親的反應嚇到了英子，姐弟倆呆呆的站在坡路的中間，呆呆的看向母親，只見母親已經沖下場院的斜坡，直接滾到溝底去了。可原來充滿笑聲的場院空空蕩蕩的，沒了聲息。
小伙伴們哪里去了？周圍好像一下沒了聲音，安靜的有點可怕！弟弟緊緊抓住英子的手，瑟瑟發抖！
隨著陸續跑來的大人的喊聲越來越大，英子好像慢慢恢復了知覺，慢慢出溜下爬了一半的坡，顫抖著雙腿挪到場院的邊緣，伸頭往下探看：架子車倒扣在溝底，壓在那個年紀大點的姐姐身上，母親卻在另一個孩子身邊忙活著把扯出的腸子往肚里塞，旁邊有一條不知從哪里竄來的野狗在和母親搶那條腸子，母親拼了命的跟狗斗，腸子還是被狗咬去一截，但母親還是沒有放棄搶救！
跑來的另外一些大人去搶救另外的孩子！他們連包帶裹的把幾個孩子抱上平板車，趕緊送往十幾里地外的縣城衛生院。
在那個年代，交通還不發達，幾十里山路都是靠走的！而且醫療技術也沒現在先進，后果真的不敢想像！
幾天之后，父親和母親從縣醫院回來了，英子不敢問，只是默默的低頭靠墻站著，好像是她惹了禍一樣。父親看著英子，低低的嘆了口氣告訴英子，她們姐弟倆曾跟死神擦肩而過！算是命大了！那個姐姐和那個腸子出來的孩子都沒搶救過來，走了！另外一個耳膜穿孔，一個腿折了，都會有后遺癥，但總算是保住了命！唉！一下子毀了幾個家庭！
父親說完，使勁兒抱住英子和弟弟，沉默了。
母親坐在炕上，低著頭，抹眼淚！
一時間，窯洞里空氣凝滯了，英子的心里感到悶氣，小小的心臟承受不了這種打擊，她病倒了！
從此以后，家里人都不在她面前提那件事。她也好像忘了。
轉眼幾十年過去了，英子一家也離開了那片黃土，回到了平原的老家。一切好像都沒有了往日的痕跡！
然而，在她心里的那個角落，總還是會不經意的抽動一下，那從崖上看到的一幕，并沒有淡忘掉，只是年紀越大，好像越來越清晰了！
英子在心里默默道：“小伙伴們，我并沒有把你們忘掉！”
那一天，在英子心里，是永遠的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