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次,上完課還沒下課,于是讓學生自習。我走到教室的圖書角,看到一本朱自清的散文集,拿起來翻了翻。我看書,尤其是作品集,向來是挑著看的。翻到《背影》這篇文章,我想,重溫下吧!原來朱先生有時也會嫌棄父親,并不是所有時候他對父親都那么客氣。父親的肥胖的背影,淹沒在人群,刺痛了他。每個文字都那么樸實,卻讓讀者淚如雨下。
國慶回家,父親在家,但并無多少交流。5號那天準備去池州配眼鏡,剛好父親也要去上班了,于是他提出騎電瓶車載我。當即想到朱先生的《背影》,我想我可以靠在父親的背上,這對我來說是很奢侈的。
記憶里,從來沒有被父親摟在懷里。距離上一次我在她的背上,是20年前。那次,他在叔叔家打牌,天都黑了也沒有收場的意思,而我就在桌子旁邊等他,睡著了。等我醒來,已在父親的背上,他背著我回家了。由于小時候也是圓滾滾的,父親總是不過多久就要把我向上提一提。父親說:“王娟,快醒醒,到家了。你等會去爺爺家,可千萬別說我是去打牌了,就說我去吃飯的知道吧。”我,是很聽話的。
那是唯一一次,我和父親的背那么近,可因為年紀太小,什么都不記得了呢!但對于父親的背影卻是那么熟悉,我曾看著父親的背影對自己說,看吧,他對你多好,以后要聽話。
那是10年,6月8號,高考。在父親的眼里,我從來不是一個在生活上需要被照料的人,所以他對我的人生引導總是在精神和心理上。因此,高考他會陪我,但不會和我住在一起,我依然是自己吃飯、睡覺、洗衣服,而他要做的只是送我去考場和在考場外等我。那天中午,我一出考場就一直打不到車,而考場距離大路還有很遠的距離。于是,父親一路小跑,并且不時回頭,“快快!”父親個頭不高,身材也是胖胖的,尤其是肚子,很大很圓,以至于我從來沒見過他蹲著。父親下面穿著大短褲,上面穿著polo衫,他小跑在車流和人流當中,不停地看哪輛車沒人,可是一直沒有空車。父親站在馬路中間,停留片刻,忽然他看見大約100米的地方有一輛剛下客的空車,于是他趕緊跑起來。而我距離父親已經很遠了,但我還是能看見父親搖晃的肚子,他跑的是那么慢,慢的我覺得那100米像1000米,他跑的又是那么快,我很少看父親跑步,我想他到極限了吧。我當時想,看,他對你多好,以后要聽話。
我慢悠悠地跑到車子旁,主要是因為我也是個胖子吧,跑不動。等我坐上車子,父親已經氣喘吁吁地坐在車上,并且不停擦汗。不知道為什么,那時我特想和父親說幾句煽情的話,比如,“爸爸,我愛你?!笨晌液透赣H的心理距離,讓我說不出口。
車子開起來了,剛開始我和父親一句話也沒說。后來父親說了句,“要不是我剛跑的快,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回去,耽誤你中午休息時間。”
我還在想著怎么開口,嘴里卻冒出了這句“爸爸,以后要是我生你的氣,不聽話,想到今天就好了?!?/p>
父親笑笑,什么也沒說。
5號那天,父親起的很早,做了飯叫我起來吃?!拔覀儍蓚€胖子一輛電瓶車能行不?”我問父親,父親說“再重的豬我都能載?!?/p>
嗯,秋天的早晨微涼,但父親的背應該很厚實吧!我可以摟著父親的腰,趴在他的背上,這是多么幸福的事?。?/p>
可是,沒等我們出發,嫂嫂就決定也同去,讓我坐她的車。父親當即說,“坐車吧,天冷” 。我,是很聽話的。
于是,我錯過了父親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