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有八年了。
距離我在奶奶的日記本上看到那幾句話也已經過去了四年。
八周年這種日子只有這里的人才會過吧。
可能八年以來這個全國人民都在慶祝的一天對我家人來說都不是個太好的日子。不過現在也早該過去了。
十六年以前給我取了這個大名。
十三年前手把手教我畫小青蛙。
十年前拎著我的書包走在放學的路上。
九年前忘了因為啥事兒把我罵哭。
八年前那個夜晚坐在我媽開的車上準備從老家回太原,途中我媽接了個電話然后二話不說往回拐。
只看見那么幾根頭發就被捂上了眼睛。
床頭和奶奶的合照換成了一張沒有你在的全家福。
今天那張積了灰塵的照片又被掛出來了。
牌位立在一片荒地上,只有幾株干裂土地上生長的雜草。
來了各種各樣和我和你同姓的家人。
從大到小,我是最后一個上去磕頭的。
所有人都是微笑的。沒有人再去悲傷什么。
奶奶身板很挺,指揮我們把一壺酒灑在墳頭上。
大火噼里啪啦燒沒了準備好的紙錢。遠山上有風傳來吹亂了火焰。
一個又高又瘦的老頭。
性格很急躁,有時候會很倔很粗暴。
不太符合其他同姓人的憨厚溫和。
一個老藝術家。會畫畫會寫字。
一個老農民。會種地會賣紅薯。
一個老父親,會熬稀飯但不太會哄小孩子。
神也請過了頭也磕過了。年輕人沒有一個懂得那一套復雜的儀式。
回家以后又看到奶奶的日記,四年來寫滿了新的東西。
四年前她這樣寫到:
他走了有四年了。這四年我一個人生活,身體很好,沒有什么大病,家人都很健康。我還在為自己很好的活著,沒有了當初的傷心流淚,只會時不時想念著。
奶奶是個小學語文老師,字體很清秀很端正。
以后可能不會每年去墳頭看他了。
地上紙錢的灰大概再過一個月就沒了。
你也許還在那片荒地上望著遠山,也許在那邊早已開始了新的人生。
我也許在追憶什么,也許又在開啟什么。
安息是個必然,長眠是個新生。
八年前那撕心裂肺的牽掛,八年后那隔著黃土的相視一笑。
一切都會越來越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