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任何一項科學研究,最難得、最珍貴的部分其實是實驗數(shù)據(jù),所有的結論,必須要有實驗數(shù)據(jù)來支撐。即使是失敗的實驗,也具有寶貴的證偽意義。
中國的史書是中華文明最寶貴的遺產(chǎn)。假如把人類文明看作一個巨大的實驗,那么,所有的歷史記載都相當一份份實驗記錄。能從這些記錄中得出什么結論,就要看每個人的造化,靠每個人的領悟。
在《資治通鑒·周紀一》結尾部分記錄這樣一件事:
(原文)魏大夫王錯出奔韓。公孫頎謂韓懿侯曰:“魏亂,可取也。”懿侯乃與趙成侯合兵伐魏,戰(zhàn)于濁澤,大破之,遂圍魏。成侯曰:“殺罃,立公中緩,割地而退,我二國之利也。”懿侯曰:“不可。殺魏君,暴也;割地而退,貪也。不如兩分之。魏分為兩,不強于宋、衛(wèi),則我終無魏患矣。”趙人不聽。懿侯不悅,以其兵夜去。趙成侯亦去。遂殺公中緩而立,是為惠王。
公元前370年,魏國國君魏武侯魏擊崩逝。因為魏武侯生前沒有指定繼承人,所以,他的兒子魏罃(yīng)和魏緩為爭奪王位而爆發(fā)內(nèi)戰(zhàn)。魏緩打不過魏罃,逃到趙國尋求外援。第二年——公元前369年,魏緩的支持者之一——魏國的大夫王錯逃亡到韓國。有一個叫公孫頎趁機游說韓國國君韓懿侯:“王錯的封地在上黨,現(xiàn)在君上得到了王錯的輔佐,上黨就是掌中之物,控制了上黨就相當于控制了半個魏國。這簡直是天賜良機,趁這個機會出兵魏國,肯定能打敗魏國。”韓懿侯覺得很道理,于是,聯(lián)絡趙國國君趙成侯一起出兵討伐魏國,兩個人一拍即合,一起出兵攻打魏國。韓趙聯(lián)軍在濁澤(今山西運城境內(nèi))大破魏軍,并包圍了魏國的都城安邑(今山西夏縣西北)。
因為趙成侯手里有魏緩這個籌碼,希望能夠獲得更大的利益,于是建議道:“殺掉魏罃,擁立魏緩為魏國國君,讓魏緩割地補償咱們,這樣得到實惠,咱就可以撤了。”韓懿侯不同意這種作法,認為:“殺掉魏罃,會被別的諸侯認為咱們很暴虐;割地而退,會被別的諸侯認為咱們很貪婪。這對咱們的名聲很不好。不如把魏國分裂為兩個小國,就和現(xiàn)在的宋國、衛(wèi)國一樣。這樣,既不會落下貪暴的名聲,又削弱了魏國,降低了來自魏國的威脅。”
趙成侯不愿意采納韓懿侯的方案。韓懿侯挺不高興,認為自己的方案比趙成侯的方案高明得的多,里子面子都照顧到了,多好啊!沒想到趙成侯身為一國之君目光居然如此短淺。干脆,不和他一塊兒玩了,連夜率領韓國軍隊撤走了。這下趙成侯傻眼了,仔細一盤算,如果和魏國單挑,沒有獲勝的把握,還容易被別人漁翁得利,只得悻悻撤軍。
后來,魏罃殺死了魏緩,穩(wěn)住了自己的國君地位。魏罃就是魏惠王。
趙成侯和韓懿侯的建議雖然側重點各有不同,但是都有一定道理。不論采取誰的建議,都能達到削弱魏國、減少一個強勁對手的目的。可是,兩個人誰也不服誰,都覺得自己有理兒,都不愿意讓步,結果一拍兩散,反而讓魏國獲得了喘息之機,白白錯失了大好時機。司馬遷也認為:魏惠王之所以身不死,國不分者,二國之謀不和也。若從一家之謀,魏必分矣。
司馬遷從這件事中得出的結論是:君終,無適子,其國可破也。一個諸侯的國君去世后,如果沒有指定繼承人,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這個國家就有滅亡的風險。
從現(xiàn)實的角度來看,這個故事告訴我們:在一些重要的事情上,必須堅持民主集中制,既要堅持民主,又要堅持集中。如果片面強調民主,很可能會錯失良機,一事無成。2個人如此,20個人、200個人、2000個人、20000人也是如此,14億人,更是如此。
在一個較小的范圍內(nèi),這個故事對于個人的現(xiàn)實意義在于:在一個單位、一個部門、一個團隊中,出現(xiàn)意見分歧時,當事人一定要審時度勢,善于妥協(xié),如果不能達成一致意見,二把手必須要和一把手保持一致。
一把手是一個單位的法人,其承擔的責任更重,考慮問題更全面,采取的措施更穩(wěn)妥。當二把手和一把手出現(xiàn)意見分歧時,二把手一定要主動做出讓步,和一把手保持高度一致,這樣最符合博弈最優(yōu)原則。
這樣效果好不好?誰用誰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