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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中二,真得沒有其他,中二得不忍直視
11
這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方木想,他并不信神,卻可能是最后一個拜訪這座教堂的人。
而殺人惡魔此時卻正躲藏在這個神靈庇護的地方。
所以,神靈什么的,果然是不存在的吧。
方木推開了教堂的大門,根本就沒有花什么力氣,被歲月磨蝕之后,原本的厚重和莊嚴皆已被灰塵和蛛網(wǎng)覆蓋。他走了進去,彩繪的玻璃窗被貪玩的孩子們打碎了好幾扇,碎玻璃鋪陳在大理石之上,像是一灘碎裂的眼淚。
夕陽的光透過這些斑駁充滿裂紋的窗戶給這個陰沉沉的地方注入了一點光彩,昔日教眾做禱告的木椅和地面上都落了不少枯枝敗葉,除了方木自己沉悶的腳步聲在空曠的教堂里回蕩的聲音,沒有一絲其他人的蹤跡。
但是祭臺上的一盞白蠟燭的燭芯上的最后一縷青煙正在散去,燭身上的燭淚還是柔軟溫熱,說明方才待在這里的人剛離開不久,大概是嗅到了來客的氣息,所以躲了起來,但是既然是個圈套,為什么對方表現(xiàn)出如此猝不及防的樣子。
除非,這個圈套是第三方設(shè)下的,而方木則是被誘導(dǎo)來到此地的棋子,第四個受害者不是別人,正是自投羅網(wǎng)的方木。
方木看了一眼自己的通訊器,發(fā)現(xiàn)信號開始紊亂,不知名的屏蔽磁場隔斷了他與外界的聯(lián)系。
教堂的鐘忽然響起,從低沉喑啞逐漸變得恢弘響亮,抖落了久遠的灰暗,像是龐大的海潮席卷而來,想要驚醒所有沉睡的世人。
蠟燭突然自動點燃了,像是一個信號,周圍燭座上的蠟燭在羅織的灰塵和蛛網(wǎng)中次第燃起,連接成一片燃燒的枝丫,一群灼灼發(fā)亮打量著方木的眼睛。
方木目光沉冷,并沒有被這離奇的場景所驚到,譏諷道:“在教堂里裝神弄鬼,為什么不敢露面?”
一個縹緲的聲音遠遠傳來,辨不清它的方位,“為了那些與你毫無關(guān)系的庸碌人類而冒著生命危險,值得嗎?”
“有一些事情,總需要人去做,價值并不是能衡量一切的標準?!?/p>
方木暗自觀察著教堂里陳設(shè),卻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的端倪,這一次的對手或許根本就不是普通人,自從“審判日”之后,這世上的怪事越來越多了。對方陷入了沉默,只有搖曳的燭光在漸漸陰沉下來的光線中越來越明亮。
12
背后突然響起了腳步聲,方木來不及細想便向后攻擊,卻被人拉住了手。
“鄭開司,你怎么會來這里?”
“方木,快跟我走!”鄭開司喘著氣,作為一個素食吸血鬼,他的體能并不比人類強多少,拉著方木就要離開,喬雖然是個混蛋,但是從來不會說謊,或者不屑說謊。
但是教堂的大門卻突然關(guān)上了。
在最后一排座椅上出現(xiàn)了一個披著黑色頭蓬的人,隱沒在陰影中的面部只能看清一雙閃著幽幽血光的眼瞳。
“我同意你的說法,方木先生,價值的確不是衡量一切的標準,價值即是準則,只有具備價值的人才配活下去。”
神秘人揭下兜帽,蒼白冷峻的容貌像是剛剛凝固石膏的模型,沒有一絲人類的情感,深邃的五官和淡金色的發(fā)色顯示出日耳曼民族的特征,“所以才會有‘審判日’,將沒有價值的廢物篩除?!?/p>
他雖然在對方木說話,但是目光卻是一直停留在鄭開司身上,似乎是微笑了一下,僵硬而譏諷,“你說是嗎?作為被家族廢棄的一員,鄭開司你應(yīng)該明白這一點吧?”
話音落下的瞬間,方木被鄭開司推到一邊,而原本距離他們數(shù)步的男人卻如一道看不見的幽影悄然來到他們身前,冰冷強硬的手指死死扼住鄭開司的咽喉,冷冷地看著手下獵物無力地掙扎,“即使是高貴的‘神選家族’的幼子,如果頭顱被擰掉,也是不能復(fù)生的吧?”
鄭開司啞著嗓子說道:“蘭德,你知道血族密盟的法典,弒親是不可饒恕的大罪……”
蘭德卻一點都不在乎鄭開司的警告,弒親的確是大罪,然而如果飲下同族的鮮血,吸血鬼的力量卻會增強地更快,此時他最需要的就是力量,來完成最后的愿望,腥紅的眼睛深處燃燒起冰冷的火焰。
“放開他!”方木用手槍瞄準了蘭德的腦袋,“我可不管你們到底是什么東西?!?/p>
鄭開司苦笑了一下,感受著自己的頸骨快要被折斷的恐怖力度,蘭德曾經(jīng)是喬他們研究團隊中的一員,不知為何叛離了血族來到人類世界,但是方木是不可能阻擋一個接近瘋狂的吸血鬼的,“蘭德,讓他離開,他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對你沒有什么用處?!?/p>
方木舉著槍的手卻是紋絲不動,似乎要和這兩個吸血鬼僵持到底。
13
旁邊忽然響起了稀稀落落的掌聲,忽然出現(xiàn)的喬夸張地做出一個雙臂打開的手勢,眉眼彎彎,極是高興的模樣,像是在介紹一場即將開始的盛大的歌劇表演,“小開司,你看,這就是戲劇性!生離死別!個人英雄主義的犧牲精神!戲劇性永不落時,比如現(xiàn)在,螳螂捕蟬黃雀在后,陰溝里的老鼠終于被奶酪釣出了洞?!?/p>
在喬的右手掌心忽然從虛影具化成一柄巨大的銀色長槍,好像是剛從古老的圣殿騎士雕像手里拿來的一樣,但是看似沉重冰冷的鏤刻著藤蔓花紋的槍身在他的手上卻如同一根輕飄飄的羽毛,在下一瞬間就以雷霆萬鈞之勢攜卷著幽藍色的透明火焰擲向蘭德,似乎一點都不在乎他手上鄭開司的死活。
光暗交錯的一瞬,鄭開司被丟在地上,而蘭德的手心則是被槍尖劃出一道焦黑的傷痕,以吸血鬼變態(tài)的恢復(fù)能力也沒有絲毫愈合的跡象。
蘭德和喬纏斗在一起,整座教堂都因為他們不斷閃現(xiàn)在各處的身影而快被拆得七零八落,倒塌的燭架纏住了剩余的塵埃中的布幔,火焰開始蔓延到了各處,火光照耀著眾人的身影,簡直就像萬圣節(jié)里的百鬼游行一樣荒誕。
鄭開司摸著幾乎被掐斷的脖子,心有余悸,卻感覺腦袋上被一個堅硬冰冷的東西抵住了,他轉(zhuǎn)頭看見了方木冷漠防備的眼神。
“你們到底是什么東西?吸血鬼?還是瘋子的化妝聚會?”
鄭開司沒有說話,他掏出了今天早上方木送給自己的黑巧克力,然后在方木疑惑的眼神里慢慢吃了下去。
尖銳的齒尖鋒利如劍刃,而赤紅的眼瞳則是濕潤而幽暗,典型的傳說中吸血鬼的特征,鄭開司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沒錯,我們的確是吸血鬼,不過如果我說我沒有喝過血,你相信嗎?”
方木舉著槍的手最終還是下移了,起碼鄭開司還沒有表現(xiàn)出犯罪的傾向,他望了一眼似乎打算把整個教堂都拆除的兩人,問道:“那他們呢?一個大張旗鼓地犯下連環(huán)殺人案,另一個處心積慮的設(shè)下圈套騙我來這個地方,不管你們是不是什么吸血鬼,總之休想破壞這座城市的治安?!?/p>
鄭開司猶豫了一下,但是在方木堅持的目光中,還是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說了出來。
14
在“審判日”到來的前幾個世紀,就已經(jīng)有政府中人和投資者開始研究逃離審判的方法。傳說中的面臨著血脈凋零危機的血族找到了他們,共同的利益讓他們達成了結(jié)盟。
永遠都不能低估人類的欲望和智慧,傳說中被上帝懲罰以“永生”,以吸食人血擁有強大力量的吸血鬼最終還是被他們從傳說中拖到了現(xiàn)實世界,復(fù)刻出了奇跡,嚴格挑選的具有“價值”的一部分人類被帶進實驗室完成了實驗。
但是實驗有成功的如同從中世紀的黑暗傳說中走出來的完美試驗品,也有嗜血殘暴沒有理性的殘次品和失敗品。在經(jīng)歷了“審判日”之后,預(yù)想的人類的滅絕和環(huán)境的極端惡化沒有出現(xiàn),于是一部分血族放棄了繼續(xù)實驗,選擇了遁世,而另一部分則是在政府的支持下成為了“吸血鬼獵人”,捕殺背叛者還有遺漏的沒有被銷毀的殘次失敗品。他們隱藏在舊世界的廢墟之下,伴隨著文明的重建而重新在陰影中崛起。
鄭開司記憶開始的地方就是無邊藍黑色海面上的一艘巨大的輪船,被稱為“諾亞方舟”,只有所謂的被神選中的人才能登上甲板,他很小的時候常常會待在甲板的欄桿邊,往下望去會看見成群結(jié)隊的鯊魚貪婪地綴著船的軌跡,它們是海水中的餓狼,永遠追逐著新鮮的血味兒,而這艘巨輪則是永遠都彌漫著血液的腥甜,像是一具永遠漂泊在海面上的棺木,吞噬掉所有生命。
鄭開司是船上格格不入的存在,拒絕吸食血液,在幾個世紀的頑固不化之后,被長老會逐出了家族,開始了在人類世界的流浪,直到來到這座城市,遇見了方木,還有來追殺蘭德的喬。
方木卻覺得這其中有一些詭異的疑點,“如果蘭德是處在被追殺之中,為什么還大張旗鼓地在這里犯下連環(huán)殺人案,除非——”,他望向了正準備一劍刺穿蘭德心臟的喬,“除非他是想引出背后的追逐者,作為黃雀背后的獵人?!?/p>
鄭開司一驚,想要警告喬,但是這時已經(jīng)來不及了。
蘭德的心臟被喬的劍尖絞成碎片,鮮血流淌在地上,順著詭異的方向滲進塵土之中,他微笑著看著高高在上的喬,掙扎著從幾乎被血液阻塞的氣管中擠出最惡毒的話語:“喬,你就是用這把劍殺了維多娜,是不是?那么,我先在地獄里等你了……”
蘭德開始發(fā)灰的臉逐漸虛幻透明,最后整個人都化成燃燒后殘余的灰燼,隨著一聲嘆息飄散在空氣之中。
不知從何處而來的狂風(fēng)卷起地面上的枯枝敗葉,無數(shù)用鮮血涂繪的符文交錯相連,構(gòu)成一個巨大的魔法陣,而蘭德的血液就是最后的一筆,開啟了陷阱的機關(guān),熾烈的火光在空中飛舞盤旋,死死地籠蓋住喬的身影,鄭開司幾乎看不清楚喬是生是死,他拉著方木急忙問道:“蘭德殺過人之后是不是都會留下一灘鮮血。”
方木回道:“沒錯,我之前認為這是他對受害者的羞辱?!?/p>
“不,不是,”鄭開司喃喃道,“這是獻祭,向死神獻祭,征求對方奪取撒旦子民生命的應(yīng)允,這是他對喬的復(fù)仇。”
“喂,你干嘛?”方木大聲喊道,整座教堂都開始燃燒起來,而鄭開司卻是沖向了喬的方向。
15
是海浪的聲音嗎?
嘩——啦,嘩——啦,席卷過一切,把回憶和生命混合進塵埃里,潮起潮落,模糊的場景碎裂又重聚。
“喂!廢物!你還是躲在這里嗎?笨死了,難道就不懂下次換個地方躲著嗎?”喬的笑容依然是那么可惡,大大的血紅眼瞳中閃爍著戲謔,一笑就露出來兩顆尖銳的小虎牙,“我就不應(yīng)該讓父親把你撿回來!”
鄭開司巴著甲板上的欄桿不撒手,眼睛里流露出痛苦還有隱藏的恐懼,“不,我不想喝血……”
看著約是十歲左右的喬卻表現(xiàn)出了不符合年齡的冷酷,“你不喝血,那些老不死的會把你燒成灰燼,像是小約翰一樣,你記得他,對不對?”
鄭開司只有七歲,但是他不會忘記那天灰色的雪花落在海面上的場景,但是他還是搖搖頭。
喬惡狠狠地敲了一下鄭開司的腦袋,卻沒有繼續(xù)逼他,瞇著眼看著不知死活的白色海鷗停歇在他身邊,咕咕叫著歪著腦袋看著這個隨時能把它撕成碎片的存在,如果不是膽小的鄭開司也在這里的話,他會的。
后來幾個世紀里,他們的關(guān)系越來越疏遠,但是長老會始終都不敢越過喬的保護范圍把鄭開司劃進“殘次品”的范疇。
因為即使家族中的“廢物”,也是血脈相系的家人。
16
教堂的火焰終于熄滅了,雖然是炎炎盛夏,但是焦黑的門框還有拼花地板,碎裂在地上的雕像,全都覆上了一層青白的冷霜,縷縷白煙漂浮其上,遮蔽了一切。
方木咳嗽著從教堂外變得枯黃的草地上站起來,剛才他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扔了出來,然后就看見整座教堂都被冷藍色的光芒覆蓋,像是被巨大的海浪淹沒,之后等他從眩暈中恢復(fù)清醒的時候,便發(fā)現(xiàn)了現(xiàn)在這樣詭異的狀況。
兩個人扶持著彼此的身影漸漸從煙霧中出現(xiàn),方木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了,他接住幾乎快要昏厥的鄭開司,連聲問道:“鄭開司!鄭開司!醒醒,你感覺怎么樣?”
鄭開司灰頭土臉的,但是精神還好,看著方木緊張的樣子,笑了一下,一口潔白的牙齒特別明顯,“嗯,就是有點餓了,方木你還有黑巧克力嗎?”
方木不客氣地哼了一聲,自從“審判日”之后,物資一直很缺,巧克力的價錢幾乎等重于黃金,今天早上給他的一塊還是他以前攢著沒舍得吃的,“有啊,但是憑什么給你!”
喬冷著臉站在一旁,即使被火焰撩傷了幾處,傷口也在急速地恢復(fù),除了衣角的破損幾乎看不出來之前的狼狽,“鄭開司,你還是這么蠢,那么也沒必要帶你回去了?!?/p>
鄭開司的再見還沒說出口,喬的身影便在朦朧的月光中忽然消失。然后是蝙蝠們扇動翅膀的聲音,黑壓壓地結(jié)群追隨著黑夜的主人一同離去。
剩下的兩人卻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之中,鄭開司苦笑著向方木道別,“那么,方警官,我也是時候離開了。”
方木卻拉住了鄭開司,“不行,一個危險度未知的吸血鬼絕對不能大搖大擺地繼續(xù)出現(xiàn)在城市里,起碼得讓我先驗證你的確沒有威脅普通市民的危險性才行?!?/p>
鄭開司笑著擺出一個敬禮的手勢,“是,方警官!”
“那我住在哪里呢,方警官?”
“暫時住在我家好了。”
鄭開司和方木相互攙扶著離去,兩個人的背影在沉默的夜色里漸漸模糊不清,然而命運總是潛伏在貌似光明的未來,鋪設(shè)下看不見的無盡深淵。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