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本惡 貪愚弱私——我觀《驢得水》

人性本惡,貪愚弱私,違反規則會墮落,遵守同樣不會贏,因為這是一個必輸的結局。誰也逃不掉命運的漩渦,也沒有誰是無辜。

有劇透慎入。

如果要給《驢得水》提關鍵詞,電影開頭裴魁山所說的“貪愚弱私”四字足矣。電影中的每個人都有這四大特點,只不過表現程度各不相同。

1.校長之

校長的貪在名聲,貪在夢想,他不顧一切想要在農村推行教育,豈不知真實的情況可能正如裴魁山所說:“中國最缺乏教育的或許不是農民。”

校長以夢想之名號召大家來到農村推行教育,為了實現在農村推行教育的目的,什么辦法都可以用。當聽到教育部在關注時,校長放光的眼神出賣了他,認為上面領導的重視很重要,要求安排六個學生在學校的各個角落閱讀、寫字、打籃球、做體操,還要做到真實且自然。

校長其實是偽善的,口上說的驢得水的工資要專款專用,義正言辭的斥責大家,實際修自己的眼鏡等一曼沒說出來的其他事也在用這筆工資。當教育部發下驢得水的六萬余元工資后,兩個月時間就花去近3.5萬元,怎么花的電影講的比較隱晦,不過有一部分是通過佳佳的二姐采購的,具體怎么操作就不禁令人遐思了。電影中類似的諷刺畫面太多,水不能救驢棚卻可以拿去給銅匠洗澡,裴魁山夏日便穿的貂絨都讓人覺得無話可說。

當校長偷看特派員文件袋時,裴魁山勸說這樣不好吧,校長回復說,“干大事不拘小節”。所有的悲劇幾乎都是校長在主導,為了他那所謂的夢想已經沒有任何底線。

佳佳勸說別騙了,肯定騙不過去。裴魁山也勸說要集體承認錯誤。校長卻說:“不能承認,承認學校就保不住了”。當銅匠上課說不出話來時,周鐵男想要揭穿真相,被校長阻止。

明知張一曼要睡服銅匠,校長卻說干豆角沒收支開周鐵男。當銅匠媳婦找上門,鐵男不同意一曼承認時,校長讓周鐵男去看下特派員到哪了,再次支開周鐵男。校長和張一曼說大事小事要分清,拿學校、拿自己曾經的恩情逼迫張一曼,間接導致銅匠最后對一曼展開的報復。

最后校長親手剪去張一曼的長發導致張一曼整個人的崩潰。其實人類中最可惡的也許就是那些帶著偽善面孔卻手持屠刀的家伙。

2.裴魁山之“私”

裴魁山一直不同意用獎學金的方法留住學生,也不愿意拿自己的工資去當獎學金。但人是極其復雜的,沒有絕對的惡,這也正是裴魁山即使十分不愿,還是同意拿出一個月的工資作為獎學金的原因。驢棚著火時,當其他人都在觀望時,裴魁山卻趕緊去找水,如果說其他人都是理想主義者的話,裴魁山就是精致的利己主義者。

裴魁山一直也很弱,根本硬不起來,膽小怕事,剛開始就不同意進行欺騙,對用銅匠扮老師保持懷疑,也一直勸校長。

裴魁山是一個具有浪漫主義色彩的知識分子,他在和一舟表白的時候,那場景確實足夠浪漫動人心,不過可惜的是他遇到的那個人叫張一曼。

當一曼睡服銅匠的時候,裴魁山在窗外站了一夜,他徹底放棄那點僅存的幻想,完全否定自己,認為一切都是虛妄,只有金錢才是實實在在。

當校長討論用原本答應大家的三千元獎金作為學生的獎學金時,這次裴魁山已拒絕的不是那么隱晦,而是很干脆的說不行。校長又希望用夢想之類的忽悠大家,裴魁山已完全不在乎,認為學生不能上課和他沒有半毛關系。

當銅匠媳婦找上門,裴魁山逼著一曼承認,并向周鐵男喊出了“憑什么拿你的道德標準綁架我的利益”,他現在已經唯自己利益至上,其他一切都已和他無關。

當特派員要讓人罵張一曼時,裴魁山用最惡毒的話罵張一曼發泄心中的怨恨,就是因為張一曼和自己所想的不一樣便寧可毀掉張一曼。所有現實的滑稽的演繹不過是一個又一個悲劇。

3.周鐵男之“愚”

周鐵男是愚的,影片開始跟鈴鐺較勁,拿掃帚救火導致火越來越大,各種直接頂撞特派員,罵張一曼時暗地諷刺銅匠結果導致銅匠更深的報復,罵銅匠是驢導致特派員要殺掉驢,最后揭穿這個謊言卻終于也導致本我的毀滅。周鐵男一直想要滅火,卻總是導致火燒的更旺,除了說愚還能說些什么。

張鐵男是盲目的,他完全忠于校長,到最后在槍下逃過一命,成為一條會叫喚的狗,不難想象他最終也許會成為像特派員一樣的人,其實真正的周鐵男已成槍下亡魂

張鐵男在飯桌上說,一年在這個地方累死累活,啥好處都沒撈著,反而把銅匠捧成了教育家。大家也都默認了,原來大家來這里都是奔著好處而來,是為名、為利、亦或只是逃避。可誰又能指責,人性本是如此。

4.張一曼之“弱”

影片開始,當裴魁山問張一曼關于獎學金的看法時,一曼說:“啥獎學金啊。”周鐵男說:“你不用管,反正支持就對了。”“那我支持吧”,可以看出一曼一直對一切都無所謂,熱愛這個世界,卻又和普通人類社會保持距離。

張一曼一直在逃避,當聽到教育部要認真調查呂得水時,察覺到氛圍不對,也難以忍受這些虛假的社交所以選擇離開教室。

一曼說:“時候不早了,我去準備晚飯吧”。

特派員說:“去你的吧”。

一曼抑揚頓挫的一問,特派員做作平靜的一答,這種反差造成的喜劇效果簡直嘆為觀止。

當裴魁山也坐立不安待不下去和特派員說要幫助準備晚餐,特派員說:“也去你的吧”。特派員的“去你的吧”可真是妙極了。

裴魁山找到一曼的時候,他想著如果學校辦不下去希望一曼能和他一起去云南西南聯大。

一曼把蒜皮像雪花一樣撒入空中時,一曼說:“昆明能下雪嗎?浪漫吧,裴魁山。”

裴魁山說:“你真可愛,我喜歡你。”

一曼這時候有點懵:“啥意思啊,老裴。”他想用老裴這種稱呼來掩飾自己的慌張。

裴魁山說:“我說我喜歡你,我想要你,我想跟你過一輩子。”

一曼有點受到驚嚇了,她根本沒有想到事情會這樣發展,她說:“干嘛說這種話啊,你覺得我是那種能跟你過一輩子的人嗎?”

裴魁山以自己的方式理解一曼,他認為一曼太過單純,是別人的看法導致一曼那樣想,那不是一曼真實的樣子。

真實的不去相信,卻非要找理由來說服自己,甚至想要說服一曼。裴魁山其實是一個很現實的人,他站在自我的角度用自己的一套邏輯來理解這個世界,來理解張一曼,必然會與真實產生偏差。其實誰曾管你真實是什么樣的,一切的標簽不過是想把你變成我需要的人或是我可以理解的人。

張一曼感到無助,她說:“壞了,哎呀,這可怎么弄啊。”就像是一個游戲人間的小孩玩壞了自己的玩具一樣,她感覺對不住,她不想被束縛,只想自由自在的隨性生活。

其實我一直在猜會不會有那么一瞬間一曼也想成為裴魁山眼中的那個姑娘。

張一曼習慣了游戲人間,她故意說裴魁山下半身都不行,還讓周鐵男試一下,反正用不了幾秒鐘;她在飯桌上說瓷盆燙手機智解決飯桌上佳佳造成的尷尬;她睡服銅匠讓銅匠留下來繼續扮演老師。她就像個孩子一樣無憂無慮,在她眼中一切都是玩具,人和動物其實也沒有區別。

豈不知人類的社會容不下特立獨行,容不下隨心所欲,一切行為都要符合既有的規范,都要符合人們的期望。婊子和別人睡是為了錢,為了活著,張一曼根本沒有確切的目標,她和別人睡只是因為她喜歡。

男人都想要擁有一曼,而一曼只想要游戲紅塵。

恰好傷害了你,也不過是弄壞了我的一件玩具。

當玩具想要享有主人的獨寵,結果只能是悲劇。

張一曼確實和大眾不同,她對世界有自己的看法,她也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她是個弱女子,最多不過是一朵帶刺的玫瑰,不小心刺破了那些采摘者的手。這些采摘者們便一起開了個審判大會,宣布張一曼連婊子都不如。眾人發誓要摧毀那個人,那個和大眾不一樣的人。

只是憑什么,就因為不一樣就要被毀滅?正如《異鄉人》中所說:“我知道這世界我無處容身,只是,你憑什么審判我的靈魂。”

張一曼

5.銅匠之

電影最讓我想不明白的一處是,當佳佳的頭發被燒著,周鐵男趕緊跑過來抓起頭發看,佳佳這時正在氣頭上,喊道別碰我,銅匠這時也大喊一聲,“你別碰她”。覺得銅匠有點可愛但這行為著實令人費解,其他人也懵了,完全不知咋回事。到底是出于什么的原因使銅匠吼出這樣的話,太復雜也言不得。

銅匠認為照相會死人是,無論大伙怎么給他解釋都不聽,在一曼的誘惑下答應繼續扮演是貪,演完老師不忘堅持要錢是私,在家被媳婦欺負是弱。想要拋棄妻子留在一曼身邊,想要去美國,這一切都可以說銅匠是最貪婪、最自私、最愚昧的人。誰都不會想到這樣的人受到傷害后,報復也來的最猛烈。

銅匠說自己是本分的,只不過是沒受到誘惑罷了。這確實是人性的本質,又怎么怪得了銅匠。就像從伊甸園被趕出的亞當夏娃,是該怪蛇的引誘,還是該怪自己沒能抵得住誘惑?或者說人是被教壞的還是人本身就是惡的,誰又能說的清楚。

一曼徹底睡服了銅匠,也給銅匠造了個綺麗的夢,這個夢太過艷麗,銅匠根本無法自拔。銅匠心里從此種下一顆野蠻的種子,這顆種子生根發芽生長終會撐破銅匠原有的世界。

銅匠離開的時候就還想著能再回來見一曼,全沒想到自己只是一曼的一個普通玩具,足可謂可悲可嘆。

一曼留下一縷青絲作為送別的禮物,豈不知銅匠卻會從此走火入魔,銅匠唱山歌送別時的場景又多么令人傷感。

有月光的夜深人靜的時候,

大自然是那么美麗,

每當這時候我就會想起離我遠去的你,

當我唱起歌兒時就像你在我面前一樣。

夢里常看見您的容顏,最令我難忘的是你的笑臉,再見卻帶來的僅剩毀滅。

當媳婦要打一曼,銅匠下定決心想要趕走媳婦,自己留下來做老師。當聽到一曼直白的講出睡覺只是為了留他下來照相,對她來說,銅匠就和牲口一樣。銅匠扔掉那縷青絲,從此走入報復之路。對人類而言,自古認為人超脫于萬物之上。因此當銅匠聽到自己和牲口一樣后,就完全奔潰了。他拋棄了舊世界,新世界又無法容納他,從此銅匠無處容身。

人和動物到底有什么區別呢:電影中講驢不會叫,吃響聲散就會叫了,好像在說人和動物是一樣的,沒有什么分別。那把人說成牲口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人受不了自己和牲口是一樣的,我們是萬物之靈,怎能說和動物一樣。這種人性的弱點不是知識分子身上獨有,每個人與身俱來。

其實一曼完全是出于好意,想讓銅匠回到原來的軌道,但就和招惹裴魁山一樣已經太晚,男人們一旦陷入她的粉紅陷阱就根本出不來。

銅匠再次穿著裴魁山的貂絨出現的時候,已經完全成為另外一個人,他講自己因為沒受過教育一直都被人看不起、被人欺負、被人利用、被人利用完之后還指著鼻子罵,他希望自己的后代不要像他一樣。

他要挾特派員開除張一曼,讓一曼曾經的朋友狠狠的罵她打她,最后直接奪去一曼心愛的頭發,看張一曼像狗一樣鉆入桌底才肯罷休。

哎,可憐的弱者也往往是最可恨之人。

6.張佳佳之

張佳佳是整個影片中那唯一的一絲穿透黑云密布的希望之光,但又不斷在校長的親情面前屈服。

當驢棚著火周鐵男用掃帚救火,張一曼把火挑下來救火,裴魁山用一點點土滅火,校長一指揮,徹底燒沒了。佳佳回來后要用那一點水救火,當大家都阻止她時,引出導火索,原來校長為了取得經費,以一頭驢當老師吃空餉。在父親面前,佳佳的第一次想要告發的念頭被壓制。是啊,人哪能真正做到大義滅親,戰國時儒家就提出親親相隱,甚至規定親屬之間有罪應當互相隱瞞,不告發和不作證的不論罪,反之則要論罪。因此佳佳在親情面前只能一次次被屈服。

佳佳的第一次屈服失去的是驢的棚子,第二次屈服被毀滅的是驢,第三次為父親再次屈服,幸運的是婚禮被銅匠媳婦破壞,佳佳才能從容離開否則被毀滅的就是她自己。最后婚禮上銅匠媳婦的闖入,破壞了這一骯臟的交易。

電影也好像在暗示破局者還是需要底層百姓打破一切,重新再來。

佳佳和周鐵男說,敗露了能怎樣,天會塌下來嗎?如果做錯了不愿承擔后果,現在做更錯的事,到時候有更嚴重的后果,就更不愿意承擔了。校長認為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一切都會越來越好。佳佳則堅信過去的如果就這么過去了,以后只會越來越糟。

人生就像彈力球,你總以為摔得越狠它會彈得越高,殊不知落在地上的彈力球終會再也彈不起來。

7.眾生的毀滅:

整部電影都是不停的在救火,而這火總要燒毀些什么才會停止。

先是驢棚著火需要救火,這把火燒毀了驢棚。接著電報到來發現特派員要視察老師,接下來的所有救火都圍繞為隱瞞吃空餉展開。

銅匠不同意照相需要救火,這把火卻燒毀了裴魁山,

銅匠媳婦找上門需要救火,這把火燒毀了銅匠,

平息銅匠的怒火需要救火,這把火燒毀了張一曼,

特派員要殺黑驢需要救火,這把火又燒毀了周鐵男,

違反規則會墮落,

遵守同樣不會贏,

這是一個必輸的結局。

誰也逃不掉命運的漩渦,

也沒有誰是無辜。

雨神廟好像象征著什么神秘的人性,

學校好像也象征著貌似理性的人生,

建立在神廟基礎上的理性又有幾分真實,

況且被扔在墻角處的神始終還在掐著眾生的脖子,眾生又如何逃脫得了命運的困局。

最后所有人都成為校長一樣的人,

成為辦大事不拘小節的人,

這不是某一個人的錯,

這本是社會的生存之道:

什么也別聽,什么也別管。

THE END


來者皆緣,看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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