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沒有人教過我們怎么看待生死,從小就是。所以在死亡突然襲來的時候,我們才會不知所措。“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今年的清明格外特殊,全國默哀。截止到2020年4月6日,全國累計確診新冠病例83039例,死亡3340例;全球累計確診1203678例,死亡67034例。
聽著窗外的鳴笛聲,我不禁在想,這陣旋風一般的疾病,帶走了那么多生命,你永遠也想不到,某些人有可能一別,便再也不見。讓我們活著的人在恐懼的同時,也不禁開始思考,這生與死的話題。
《最好的告別》(原名為Being Mortal: Medicine and What Matters in the End),這本書是去年5月得了乙流在家燒到發暈的時候,一個朋友推薦的,作者是 阿圖·葛文德(Atul Gawande),白宮最年輕的健康政策顧問,他以一個醫生視角寫出了當面對衰老和死亡的時候,對于醫療的局限以及人的尊嚴,人們可能不得不面對的一些事情。不得不說,它讓我換了一個角度看待死亡這件事情。
死亡,是全世界人都會走的路
“生命必須穿越復雜性(混亂、麻煩、不確定性、偶然性、多樣性),然后追逐純美的境界,但完美永遠無法抵達,生命必然走向涅槃。”
什么是死亡?
百度上說,死亡是指生命終止,是生存的反面。人的壽命隨著社會的發展變得越來越長了。在原始時代,人的平均壽命只有15歲,而現在這一長度甚至可以達到110-115歲左右。但是,我們并不是不用死了。
葛文徳醫生給我們展示了幾種生命不同的結束方法。第一種是一直都很健康,突然由于疾病而離開;第二種是有了現代醫療以后,有些人在不斷醫治的過程中,健康狀態忽上忽下,最后走向死亡的過程;第三種是在年老以后,人們通過醫療置換對抗各種身體器官的衰弱的過程,這個時候,生命衰亡的過程變成一條長長的緩線。
人的一生總有不同的結束方法,其實回顧過去,你就會輕易看到答案。歷史書中鮮活的角色,都已經真真切切經歷過這些,從三維變成了二維,微笑著看著當下的悲歡離合。
當我們睜開眼的時候,人間遍地是高樓,飛機火箭遨游在天空,世上早已沒有秦皇漢武和封建王朝,取而代之的是繁榮強大的國家形態和現代科技。當我們回頭看的時候,我們很容易看到歷史上那一座座石碑下的豐功偉績和可以為鑒的故事,很容易看到那些曾經出現的錯誤決定和悲壯人生,但是總有一件事被我們忽略。就是他們即使再偉大也繞不開的,死亡。
這些過往的生命穿越了凄涼、混亂、豪邁、偉大、衰落、屈辱等諸多復雜,即使像秦始皇一樣一生追求永生,也最終無法抵達,生命必然走向涅槃。從哲學上來講,死亡是生命系統不可逆的永久性停止。是不是有點諷刺?古代帝王一直追尋的用于描述生命的“永久”,竟然用在了死亡上。是的,死亡,是一條單行道,我們去了,就永遠回不來了。
在各種影視作品中,我相信,你們和我一樣見過很多死亡。藍色生死戀里凄美的遺憾;甄嬛傳中終究是錯付了的毒害;本杰明巴頓最后離別的一眼陪伴;動漫里被柯南理智揭秘的死亡;漫威中滅霸一個響指帶來的消逝……
我們活在故事外,站在上帝視角吃著爆米花喝著可樂,拿著紙巾去陪那些人物過悲歡離合。卻忘了,影視作品只是真實人生的縮影,現實更甚。高考后的孩子考完試聽說母親出車禍已經去世;地震后孩子突然沒有了雙親;澳洲大火,數萬動植物化為灰燼;疫情間,一家七口四人離開,全世界已經有6萬多生命消逝……
茨維格說:一個人年輕的時候總以為疾病和死神只會光顧別人。當看到生命一次又一次消逝,死亡離我們如此近的時候,我們才會相信,這是一條人們都會走上的路,或早或晚,卻殊途同歸。
面對終將會死去這件事情,你要做的,只有悅納。
當時間有限,一切會重新排序
“年齡大了以后,人們交往的少了,交往的對象主要是家人和老朋友。他們的注意力放在存在上,而不是放在做事上,關注當下,而不是未來。”
中國現在也是一個老齡化社會加劇的社會形態了,還記得幾年前我跟一些朋友們在討論養老政策和社會治理的時候,也一直以為,解決老年人群體最基本安全和生存問題在養老問題中最重要,其次是子女的陪伴、個人的實現等精神追求。也許對于宏觀層面確實是這樣,但是從人的角度,似乎就有些變化了。
一個老人面對設備先進、環境一流的療養院,選擇了獨自生活;丈夫愿意克服一切困難為生病的妻子擦拭身體、照看生活,不愿去醫院來找更專業的護士分擔;知道身患絕癥,老人停止了治療,希望回家跟家人、朋友度過最后的時光……我突然意識到,我們談論的只是冰冷的政策,而政策背后那一個個活生生的人,他們真實的需求,可能并不是如此。
馬斯洛需求理論認為,安全和生存是最重要最基本的需求。但是作者葛文徳醫生通過老年人們對于療養院、醫院的反饋發現,并不是這樣,人們愿意為了他們認為更重要的事情,而放棄最基本的安全和生存。
作者認為,如果時間不再,人最優先的需求是獨立性,一旦身體失去獨立性,有價值的生活和自由就不可能了。其次是如何走完剩下的路。斯坦福大學心理學教授勞拉卡斯滕森:我們如何使用時間可能取決于自己還有多少時間。
無論是因為疾病還是衰老,當時間有限的時候,那些曾經我們以為還有一輩子可以去做的事情就變得特別遙遠,人們必須重新為想要的人或事排序,給自己一個說法。見一個想見的人?去一個想去的地方?跟家人一起過個生日?寫一本書?跟在意的人說聲抱歉?
到彌留之際,當我們都無法選擇地走上那條路的時候,選擇怎么走,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不知道會有多少人羨慕作者描繪中,住在火山腳下的杜魯門,他并不想從火山下的家中搬走,固執的說:“如果這個地方要毀滅,那我想跟它同歸于盡。如果我明天死去,我也已經度過了愉快的一生。我能做的事都做了,想做的事都做了。”
要學會,給愛的人保護和尊嚴
“我們自己想要自主權,而對于我們愛的人,我們要的是安全。”
整本書,葛文徳醫生想探討的是一種選擇,如果我們愛的人將要逝去,是給他們以安全,還是給他們以自由。是的,這確實是個問題。
葛文德醫生曾一直采訪過好幾個病人,他認為每一個終要離開的人,在最后的時光最好都是能夠跟家人一起度過的,而不是在醫院的搶救室里。但,那些人我們太愛了,哪怕只有一絲希望,很多人也希望能夠把親人救回來,卻忽略了,救回來的代價,并不是手術10小時,生命多十年;而是手術10小時,每天疼百遍。面對終將離開這件事情,我們都無法理智,要離開的人放不下,被離開的人舍不得。
還記得幾年前,奇葩說第三季有一個辯題,內容是:“痛苦的絕癥病人想要放棄自己的生命,我該不該鼓勵他撐下去?”
這個時候,她到底想聽到什么?我問自己。我身邊離死亡最近的一次,是我最愛的奶奶離開我的時候,很遺憾,我沒有在她身邊,只是在放假回家的第二天早上要去看她的時候,才突然知道,一切已經不一樣了,我不能再膩歪在那個滿目溫柔的老人懷里了,留下的只有照片里慈祥的笑臉,和雷劈一般的遺憾。
我不知道在奶奶走的時候,除了我沒在她身邊,是不是都還有別的遺憾,是不是能自己選擇她想要的結果。姐姐跟我說,奶奶走了其實對她來講也算是好事,她的病讓她太痛苦了。我愣住了,耳邊回想起每晚奶奶的咳嗽聲和呻吟聲。那晚,我夢到奶奶溫柔的摸著我的頭問我:我走了,你難過么?哭醒。
黃執中說:我想聽的不是你有多舍不得我,我想聽的是你會有多懷念我;我想聽的不是你不斷告訴我,我還有多少事情還沒做,我想跟你聊的是,你可不可以告訴我,我這輩子完成了些什么。不要告訴我,你們沒有我不行;要告訴我,我離開了你們會好好過,請讓我安心。
我想,這應該是她想聽的話吧。如果我還可以說,我希望告訴她:我很想你,我有好多好多話想跟你說,但我會好好的,你放心。
在面對死亡的時候,如何平衡善意的保護和自立的尊嚴是一個很難的問題。我們既希望醫療技術可以不遺余力的把我們愛的人從死神手里搶回來,也不希望他們受太多的苦。選擇,比計算風險更復雜,畢竟風險可以估值,但選擇沒有標準答案。
面對我們愛的人,也許我們需要的是一次好好的溝通,讓我們知道他們最大的恐懼是什么,最大的愿望是什么,然后,陪著他們一起好好活到終點,把每一天過到最好。
為自由奔跑,對自己忠誠
“時間決定你會在生命中遇見誰,你的心決定你想要誰出現在你的生命里,而你的行為決定最后誰能留下。 ”
醫學的永恒困惑是:不確定性的前提(缺損配置)與完美結局(無缺憾)的希冀。這個困惑很難解決,但有一件可以確定:每個生命都終將逝去,它存在的過程才是意義本身。
葛文徳醫生說,我們最終的目的不是好死,而是好好地活到終了。人的一生無論活成什么樣,到了發現時間有限的那一刻,也都會回歸自己。哲學家羅納德德沃金認為,人活著在于自主。自主就是自由行動——完全獨立生活,免于強迫和限制。自主讓我們可以根據自己的喜好和想法去塑造自己獨特的故事和生活。
試著想想這些問題:
你,喜歡什么樣的人?想做什么樣的事?愛喝什么樣的酒?想去什么樣的地方?想過什么樣的生活?會為什么夢想而堅持?會為什么事情而遺憾?會希望得到怎么樣陪伴?……
“故事總在改變。在生命歷程中,我們會遭遇無法想象的困難。我們的關切和愿望可能會改變。但是無論發生什么,我們都想要保持按照與自己個性和忠誠一致的方式,塑造自己生活的自由。”
有種偉大,叫做向死而生。珍惜每一個當下吧,讓自己和身邊人快樂,認清自己的獨立和自由,功不唐捐。生的愉悅和死的坦然,也許你就會發現,你成了自己的英雄。像你聽過的,羅曼羅蘭說:世界上只有一種英雄主義,那就是看清生活的本質之后,依舊熱愛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