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江洲甌江北岸,有兩條著名的支流,一條叫楠溪一條叫青溪。楠溪水秀、巖奇、瀑多、村古、灘林美。而青溪則自古商賈繁盛、尚武英賢。莊之鴻的父親就出生在這青溪江脈上最負盛名的武術(shù)之鄉(xiāng)——清渠村。雖然莊之鴻至今還沒有見到過具體的文字考證,但是,小時候每天跟著父親站樁,聽父親說得最多的就是:“咱祖上在清末就出過武狀元的。”從小莊之鴻就一直想象,在幾千里之外的甌江流域,那個流傳了他們家族800多年傳奇的家鄉(xiāng)是怎樣一番的鐘靈毓秀?讓莊之鴻怎么也沒有想到的是:平生40多年,除卻還沒有記憶的嬰兒時期,還抱在父母手里的他曾經(jīng)回過家鄉(xiāng)一趟外,多少次說著要回故鄉(xiāng),多少次終究沒能回來,而終于踏上了這魂牽夢繞的故土,竟是因為南小溪的引領(lǐng)!
? 這個歲末,莊之鴻終于在南小溪和還扎著繃帶的安妮的陪同下,踏進了自己那個山環(huán)水繞的古村老家。
? 走進清渠村,莊之鴻有點恍惚,這和他想象中淡泊寧靜的古村有點不一樣。莊之鴻的理解是對的,甌江東北岸的楠溪江古村落自古崇尚耕讀文化,詩書傳家。迎著江流遠遠望去,這些依傍著奇峰秀水而建的古村落古意盎然,遺世而獨立。但是清渠村卻完全不同,在莊之鴻眼里,它似乎是一個小重慶。一邁進村莊,迎面就看見一條不大但是水流湍急的清澈溪流。溪流的東西兩面都是高山,溪流兩岸沿著山腳筑滿高高低低的民房,因為人口的發(fā)展,山腳的房子慢慢往山坡上延伸而建,整個村莊是一個狹長的峽谷地形,十分險要,這讓清渠村自帶俠氣。也許正是這冥冥之中的先天俠氣,這里便成為了中國南拳的發(fā)祥地之一。
? 來到村里,前來迎接的族人大伯首先帶領(lǐng)莊之鴻到莊家祠堂“嘗新屋”來祭祖。這座位于整個清渠村制高點的宗祠氣勢恢宏,站在宗祠門口,莊之鴻發(fā)現(xiàn)了大門口塑著一幅對聯(lián):“清泉洗劍彌光澤,鏡嶺橫矛壯氣豪”。忽然間,一股豪情激蕩在山水間,也激蕩在莊之鴻的心間,他似乎看見了武術(shù)世家所特有的那股英雄氣質(zhì)。
族人大伯告訴莊之鴻:清渠村始祖原是北宋武節(jié)大夫,因不滿南宋朝廷腐敗,于宋理宗淳佑二年(公元1242年)由仙居遷徙,落戶清渠,過著耕讀傳家、習武自娛的隱逸生活。在祖上的引領(lǐng)教導之下,清渠逐漸發(fā)展成為中國的南拳發(fā)祥地之一。正當莊之鴻認認真真觀察自家宗祠的時候,南小溪叫了一聲:“哇,好大的刀!”,莊之鴻轉(zhuǎn)到 “嘗新屋”的中堂,眼前好一把青龍偃月大刀!族人大伯前來解釋道:晚清光緒年間,家族中一位先人,去杭州考武舉人,一舉考中,那年,正值慈禧太后的六十大壽,先人得到朝廷賞賜的一把寶刀,其長2米,重120斤,刀背上刻著“光緒壬辰歲御賜”。這便是如今村里的鎮(zhèn)村之寶。安妮聽得有意思,上前去想用一只手扛一扛這又大又沉的大刀,說是感受一下歷史帶給他們的無上榮光,想不到使出吃奶的力氣,那大刀紋絲不動。南小溪說:“你還真以為自己是楊過啊,來,你南姨試試!”想不到南小溪用雙手也挪不動那大刀。看著南小溪嬌喘連連,莊之鴻上前扶住大刀,一個馬步扎穩(wěn),只見他雙膝一彎、腰身一沉,再一挺,那青龍偃月刀已經(jīng)被他輕松抓舉,緊接著一回、一閃,那大刀已經(jīng)被他舞得寒光四射、如游龍翻滾,行云流水!“好,不愧是咱清渠的好后生!”族人大伯贊不絕口,而南小溪和安妮已經(jīng)釘在一旁,一起呆呆看著他,猶如見到一個長久隱居避世忽然橫空出世的蓋世英雄。
? 從莊之鴻揮舞那把榮耀大刀的那一刻開始,他已經(jīng)明白了阿西江大叔跟他說的那句話:“你的翅膀可以選擇停留。”莊之鴻知道,此刻,他已經(jīng)選擇停留的地方就是自己的故鄉(xiāng)——這個自帶俠氣、卓爾不群的小山村。雖然此處與新疆的廣闊完全不同,但是,此刻,他愿意在這里收回翅膀,做一個溫情而踏實的停留,哪怕是短暫的、哪怕哪一天他會再一次展翅飛向遼闊和寬廣。
? 莊之鴻的爺爺并無祖屋留下來給他,于是,族人大伯安排他在村里的一個民俗博物館的廂房住了下來。據(jù)說這是省里第一個民俗博物館,每一件遺物都在向后人訴說著耕讀精神在這片土地上的傳承。每天清晨,第一縷曙光從東山照亮小山村,莊之鴻便迎著曙光早早起身站樁練武。白天,他研究族譜、跟著族人大伯下地干農(nóng)活、切磋南拳。每天日落西山的時候,他還能看見晚歸的老農(nóng)荷鋤牽牛從溪上那條始建于元順帝的“廣利橋”上慢悠悠地走過。在橋邊大榕樹下歇憩的老人隨手拿著一個小錄音機,里面放著莊之鴻聽不懂的一種叫“鼓詞”的曲藝。莊之鴻經(jīng)常會被這樣溫暖的畫面感動,他會選擇晚飯前的那一段時間,和能說普通話的老人聊聊天。哪怕許多老人不會說普通話,也會有年輕的大姑娘新媳婦熱心地來替他做翻譯。就是這樣溫馨的傍晚,莊之鴻實實在在觸摸到家鄉(xiāng)的骨骼,切切實實感受到家鄉(xiāng)的脈動,他常常因此而熱淚盈眶。在這里,他終于梳理清楚了自己的家鄉(xiāng)為何從當年的行走四方走遍中國的彈棉郎,成為了叱咤神州商場著名的“江洲模式”的發(fā)源地。他明白了在家鄉(xiāng)并不富饒的土地上為何能創(chuàng)造出個個是老板的財富神話。如今,富庶的家鄉(xiāng)人更加注重弘揚崇文尚武的家族精神,族人大伯說:“在江洲,最著名的正骨傷科診所都是他們老家人開的,浙南閩北的傷員病人都大老遠找來看病療傷,只是這門絕技一直沒有人整理成文獻資料,著實有點著急啊。”莊之鴻聽了,默默記在心里,他思忖著自己是不是能在收翅歇息的這段時間,能深入了解南拳以及由此發(fā)展而成的正骨療傷這一神奇的中醫(yī)療法和理論研究。
? 莊之鴻的日子如此踏實而溫暖。他常常來到清澈的溪水旁,看著小溪水緩緩地流著,冬日的暖陽照射下下,一陣山風拂來,水面上頓時泛起了粼粼金光。他似乎忘記了南小溪、忘記了安妮。他特別喜歡族人大伯給他安排住宿的這間老屋。他覺得人生在世,歷經(jīng)的事情多了,生命便慢慢像一座老屋。它可以裝滿回憶,有甜蜜、更有心酸。很多時候,我們不會去觸碰老屋,但是,一旦伸手,那風塵仆仆的容顏和飄落憔悴的心靈,便會隨著手起門關(guān),安歇和踏實了下來。但是,不知道為什么,漸漸地,在這個小村莊被濃濃的夜色籠罩的時候,他便開始想念新疆,想念新疆的一切。而目前在這里,能將他和新疆關(guān)聯(lián)起來的,便是南小溪和安妮。于是,他開始想念南小溪和安妮。
? 這個念頭一旦被點燃,他覺得自己是如此煩躁不安。他徹夜不眠,開始梳理自己和她們的關(guān)系。命運讓他遇見了南小溪,才讓他見識了這世間居然有如此美好的生命。與北方女子相比,她柔軟、天真,但是她卻又著令人不可思議的專注和堅強;她細致、敏銳,但又有著北方女子常有的豁達和通透;她智慧、感性,卻又有著真男人一般的開闊和理性。這是怎樣一個不讓人深深迷戀的女子呢?可是,即便再完美,除了工作和創(chuàng)業(yè),其他與他莊之鴻又有何干呢?從安妮的眼神中,莊之鴻讀明白了這個姑娘對他的熱情和興趣,但是,莊之鴻始終覺得那是個孩子,怎能有非分之想呢?不管在新疆,安妮給他的是怎樣的情感信息,莊之鴻總是自覺“屏蔽”。但是,如今的夜晚,他不知為何,重新思考了安妮跟他的種種交集。他覺得自己思緒很亂,他深深地問自己:我的翅膀到底安放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