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

三年。

三年了。他們已經三年沒有再見面了。

陳奕迅說十年是個輪回。而現在三年就足以讓兩個人從陌生到熟悉,從熟悉到陌路。斗轉星移,滄海桑田太過漫長,而物是人非卻只不過短暫的三年。

有時候遇到某些人,發生過某些事,回想起來是如此陌生,記憶開始模糊,讓人懷疑是否曾經經歷過。

可是,再次看到她時,他的心砰然顫動。是心動,是忐忑不安,還是別的什么情緒他說不清楚。他之前不是沒想過千百個他們再次相遇的場景。只是過去三年了,當他決心將這份感情連同那曾經銘刻的記憶埋藏心底 里時又讓他再次遇見她。他不知道這是上天對她的眷顧,還是命運的捉弄,讓此時的他措手不及。這三年來他反復想象再遇見她時的情景:如同陳奕迅般淡淡的說一句好久不見。亦或是她曾經很喜歡的一個段子:

一對分手已久的戀人,在異國偶然相遇。

他:你好嗎?

她:我很好。

他:他好嗎?

她:他很好,你好嗎?

他:我很好。

她:她好嗎?

他:她剛剛告訴我,她很好。

他記得她以前說過她喜歡這個故事。她喜歡一切癡情的男子,如金岳霖般默默等候。

他想起兩個人在學生時代一起窩在被子里看《蝸居》。他倆都很喜歡這部電視劇,她看了一遍又一遍,里面經典的臺詞娓娓道來,學海萍的語氣讓人忍俊不禁。他想如果五年乃至十年后再遇見,她會不會后悔,慶幸,恨他或感動。他想起《蝸居》中海藻的獨白說屬于我的魚眼睛丟了,以前每當看到這一集的時候他都會有一種莫名的感動。而現在他終于明白他的魚眼睛也丟了。

或許他們的再遇更類似于《何以笙簫默》中的以琛與默笙的再遇。她以前跟他提過她很喜歡《何以笙簫默》這部小說,他默默的看了十幾遍,或許他只是想多找一些他們之間的共同愛好。他在這三年里去過她的家鄉,坐在她上過的小學教室里想象她小時候扎著馬尾辮的調皮模樣。他吃著她跟他說起她們家鄉的特色小吃,只是覺的少了一種味道。他錯過了她的童年,她的少年,他其實多想彌補自己遲到的時光,陪同她一起走過整個青春。或許他在錯誤的時間遇到了她,正如: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遲,我恨君生早。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恨不生同時,日日與君好。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我離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化蝶去尋花,夜夜棲芳草。

當他再次來到這所校園已經過去了三年 了。他依稀記得他第一次來到這所校園時的情景。那是七年前,那時的校園還沒有被翻新過。校園里不規則的分布著幾座古樸而不失典雅的建筑,那是40年代遺留下來的。連接這些建筑的是蜿蜒的石子路 ,而這些中間點綴的是高達而茂盛的柏樹,郁郁蔥蔥,生機盎然 。他喜歡這些樹木的軀干,枝丫,葉子里發散出的氣味,清新自然。他仿佛看到空氣中漂浮的水分子。

而現在這些建筑已經煥然一新,新建的高大,整齊的建筑拔地而起。銀色的玻璃外觀的天文臺,體育館無不充滿科技的氣息。他還是喜歡當初的校園,讓人感覺自然,親近。

同樣的地點,不同的是周邊的環境;同樣的人,不同的是各自的心。有時候他不得不感嘆:時間是這個世上最偉大的魔術師 ,它能讓滄海變成桑田,帝王淪為囚徒,也能使彼此相知相識的戀人變成匆匆而過的陌生人。

那年他獨自一人背上行囊,坐上西行的火車踏上這個陌生的地方。那是他第一次遠行,離開故鄉,離開那座悠閑的江南小城。

他依然還記得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情景:他不相信宿命,明白寶黛的三生情緣,白娘子、許仙的斷橋相會只是屬于人們心中美好的浪漫。他不相信一見鐘情,但他仍然覺得他們似曾相識。人有時候就那么奇特,會本能的排斥、厭惡某個人,亦或是親近、喜愛某個人,即使只是第一次見面。或許這就是所謂的眼緣吧。

他只身一人來到陌生的城市,陌生的校園,面對陌生的面孔,突然覺得那張面孔有些熟悉,親切:漆黑、順直的長發,明亮的大眼睛,總是愛笑,發出銀鈴般的笑聲。他有時候會想如果時間停留在這一刻該有多好,人生只若初見,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回想如今形同陌路,心中不免覺得一絲悲涼。

那天陽光明媚,恰是大一新生報到的日子。他所在的班級報到處除了她以外,還有一名皮膚黝黑的男生,那名男生正和熱情的與她搭話:

"你好,同學。我叫小C,來自Y省L市。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雅,來自G省B市。”雅輕輕的回答。

“那位同學,那你呢?”小C指了指他。

“凜,Z省W市。”

“W市不是在J省嗎?”雅不假思索地回答。

“W市在Z省,而J省在Z省南部,省會是N市。”小C一邊哈哈大笑一邊熱心地給雅普及地理常識。

凜淡淡地微笑,他其實很少笑。只是這個可愛的女孩子是他見過的地理最差的人。

“我地理從初中起就很差的,還有,不許笑。”雅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叫他們不許笑,自己倒是忍不住發笑,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再次見到雅是軍訓開始的第一天的傍晚,凜拖著疲倦的身體從食堂走回宿舍。走過女生宿舍時,凜剛好抬起頭,發現一位女生正在窗口前刷牙。這名女生穿著米白色的毛衣,有著烏黑、順直的長發,梳著齊劉海,雙眸既清澈、明亮仿佛沒有一絲雜質,卻又漆黑、深邃令人捉摸不透。兩種本是格格不入的氣質卻在她身上得到統一。凜仔細一看,發現這不就是同班的雅嘛,此時雅面無表情,倦懶地刷著牙,動作機械。凜看著雅這副模樣,忍不住會心一笑,他覺得這個女孩既俏皮可愛,又有一種我見猶憐的感覺。雅似乎覺察到有人在看著她,臉頰微紅,快速走入房間。凜一邊想著雅是否看到自己沒有,一邊走回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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