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洲芳文·F】
那是久遠記憶里的故事了,也許是因為我內心里不愿意想起,所以好久好久以前就把它屏蔽了,以致于現在腦海中浮現這個故事的時候,卻怎么也想不起來那個女孩的名字。暫且,就把她叫作沐兒吧。
記得那年上高一,我們本校初中部來的同學全都打散、重新組合了一番,原來的同班同學分散到了各個班級,以前各個隔壁班的同學現在同班了。
沐兒,就是坐在和我同樣第三排、相隔一組的位置上的。初中在隔壁班,課間時經常看到、聽到她與同學在嘻戲玩耍,很開朗活潑的一個女孩,她的笑聲總是在空氣中充盈著滿滿的快樂。所以初中時雖沒交往,也感覺早已熟悉。在我印象中,上高中后她還是保持一貫的開朗活潑,并沒有什么大的改變。
年少時候,總以為人的生命特別的漫長,未來的人生路不知道還要走多久呢。直到那個星期一,那天碰巧還是六一兒童節,雖然我們都上高中了不再過六一節了,可是兒童的天真還多多少少存留一些在我們的心中。那天下午全校集合開大會,這是入學以來少有的沒有預先通知的大會。心里正在納悶難道又要讓我們過個節?卻萬萬沒想到大會上主要是公布一個令人沉痛的消息,我們同班的一個女同學突然不在了!
轟!轟!轟!滿腦子轟炸機,怎么可能呢?上周六早上不是剛好體育課在考八百米,她跑完后成績比我還要好一點呢。但是,校長嘴里真真切切念出來的名字,就是沐兒,一早上沒看到沐兒來學校,一直在想她是不是生病或者家里有事請假了。
難以接受活生生的一個人生命的戛然而止,“死” 這個字第一次發生在我身邊熟悉的人當中,生命真的可以這么脆弱和短暫嗎?注定那是個陰霾籠罩的下午,當時十幾歲的我們,每個人的內心都受到了巨大的沖擊。
后來,我們班一個同學玲瓏(是沐兒的同桌)徐徐道來,原來她竟然知曉一些來龍去脈。這是她當時的講述:
上周六放學前,沐兒交給我一封信,已經封好口的,叮囑我等星期一轉交給她哥哥,她哥哥上高三。我心里很疑惑,她哥哥周末不也在家嗎?寫給哥哥的信為什么不自己拿給他?
我那天中午回家后,翻來覆去怎么也沒辦法打消這個念頭:同住在家里,沐兒為什么要給哥哥寫信,有什么事情不能當面說?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蹊蹺吧?她哥哥上高三年級周六下午還要上課的,我趕緊返回學校,在放學之前就把信提前交給她哥哥。
我在她哥哥教室外面等著,他一下課走出教室,我就把信拿給他。他聽我說是妹妹寫給他的信,也很疑惑地看了一眼信封又看了一眼我,見我也是一副懵圈的樣子,就迫不及待地打開信封,抽出信紙來。
誰能想到那是一封遺書!
信中說她決定離開了,讓爸爸媽媽哥哥姐姐都不必難過,她要去的地方是極樂世界。
看到這樣的內容,她哥哥臉色猛地煞白,匆匆對我解釋說妹妹可能有輕生的傾向,他得趕緊回家去找她,還要盡快告訴姐姐。他們的姐姐已經在工作,畢竟成年了,相信會有辦法阻止沐兒的。
那時候突然間明白沐兒讓我送信的真相,的的確確驚呆了!很慶幸自己及時把沐兒的信交給了她哥哥,堅信這樣就什么事都不會發生了,相信她的家人一定會安撫好她的。
可是,我的忐忑不安居然縈繞在我心頭整整一夜,到了星期天早上,我接到沐兒哥哥的電話,告訴我沐兒真的離去了。我到了她家,見到她父母的那種悲慟真是難以形容!從他們斷斷續續的哭泣述說中,知道沐兒這次輕生的行為已經是第三次了,前兩次被姐姐發現阻止了她進一步地行為。
這次姐姐陪著她聊到了凌晨兩點多,她一再保證不再做傻事,聊的時候也沒有感覺她有消極頹廢的情緒,姐姐緊張的神經慢慢松了下來,又累又困就睡著了。誰知道一覺驚醒后,發現妹妹不在身邊,急切地跳起來去找,在一間不住人的小屋里,沐兒竟然上吊了。誰又能想到她以這樣一種方式結束自己年輕的生命?原本家里為了防止她做出什么傻事,已經把所有可能傷害到她的東西都收拾干凈了。最終,卻沒能阻止她的決絕!
我不敢問沐兒是用什么物品上吊的,畢竟這樣的事已經讓十幾歲的我驚魂未定,也許用的是一條她自己用過的圍巾吧,或者是她穿的衣服?還是不去想了。
她又是為什么一心要離開這個世界?沐兒姐姐邊流淚邊告訴我,初中時她就喜歡他們班長明坤,她也因此一直是很開心的,可是上個學期明坤被診斷患了肝癌,寒假的時候就離開人世了。這學期沐兒開始有了這幾次輕生的行為,但是平常根本看不出來她有什么心事,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她能有多大的心事?沐兒姐姐痛心疾首,一切卻已經無可挽回……
聽完玲瓏講了沐兒的事,我在想,也許沐兒是來自木星的女孩,她是美麗的氣體組成的,輕輕地從地球表面飄過,無法擁有她所要的一切,就又返回遙遠的木星去了,返回她光芒四射卻又縹緲的燦爛中去了。也許她來我們的星球一遭,踐行的人生哲理是:
“萬念俱灰也是一種超脫。”
作家木心說的。
“悲觀主義是一種態度,一個勇敢的人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