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是在閱讀史景遷的《追尋現代中國》時對李鴻章起興趣的,在以前對于近代史的學習中,李鴻章一直是以一個近乎于漢奸的慘烈罵名而出現的。在我對這段歷史感興趣之前,我對李鴻章的印象就是他是簽訂了《馬關條約》,將中國送入恥辱深淵的人。我想大多數人都是這樣認為的,但他真的是這樣的嗎?? ? ? ?
“天下惟庸人無咎可譽。舉天下人而惡之,斯可謂非常之奸雄矣?舉天下人而譽之,斯可謂非常之豪杰矣乎?”這是梁啟超開篇的第一句話,可謂是如雷貫耳。的確,只有一輩子也沒做過大事的人才不會犯錯,李鴻章固然是以罵名被釘于恥辱柱上,但他絕非你我等常人可媲而美之的。
? 在清朝的全盛時期,像李鴻章這樣位高權重的漢臣幾乎沒有,皇帝貴族囿于血統,即使他們當初引以為傲的男兒血氣早已在兩百多年的安逸中消散于酒色財氣之中,他們也不愿意承認并正視這個問題。若非后來太平天國之亂,整個王朝竟無一人可用,李鴻章曾國藩等是永遠也沒有出頭機的。? ? ? ? ?
? 當時李鴻章在北京居住,并得到曾國藩的賞識,成為他的學生,與他朝夕相處。后來金田起義爆發,洪秀全僅僅用了兩年時間使大半個中國陷入戰火之中,清朝的統治隨時都有崩潰的可能。而此時,李鴻章的能戰之名就開始流傳了。
? 當洪秀全攻占南京之際,另一場臭名昭著的搶劫也正發生著——英法聯軍火燒圓明園——當時正是內憂未定外患又起,風雨飄搖之際,曾國藩臨危受命,帶領湘軍走上平叛之路,整個王朝才有了喘息的機會。這個時候的李鴻章只是在各地輾轉著,做著小小的參軍,并沒有施展才華的機會。當咸豐皇帝北逃承德的時候,他三十八歲,功名未成而江山未定,滿心都是彷徨無奈。
? 但好像上天真的厚待他一樣,他出生的時機是如此的好,當他在曾國藩手下歷練多年,羽翼漸豐,才名遠揚的時候,他的機會來了。當太平天國幾乎將清朝翻了個個,在皇帝最需要一個能帶兵打仗的人才的時候,李鴻章出現了。他還有他的常勝軍在這個時候走上了歷史的舞臺,他僅以三城立足之地,一年既清全吳,聲名大噪。
? 在太平天國正式被平定的時候,西方也爆發了亂子,無暇掛礙清朝的瑣事,也正是這個時候,李鴻章在他第一次處理外交事務時展現了他強硬的手段。我沒有辦法想象甲午海戰失敗后的李鴻章再回想這一年會是什么感受,這個時候的他真是春風得意啊,內亂既平外憂也暫時解除,滿朝文武百官遇見他都要道聲好,京城百姓的口中也定然流傳著些李大人平定反賊的傳奇故事,如果他在這個時候死去就好了,那么他就會變成我們口中的傳說,一個軍事天才,可惜可惜,天意從來都是弄人。
? 后來又爆發過一次捻亂,朝廷與之奮戰十五年都束手無策,也是李鴻章,一年即平。后來他又舉辦洋務運動,他滿心的赤誠,就算坐在龍椅里的皇帝只把他當做用完即棄的棋子,他依舊想要盡全力挽救這個瀕危的政權。曾有很多人向他諫言,如今的清朝必不能久矣,若他真的想重立中國之威嚴,只有自取而代之這一條路。但是他每次都拒絕了,說他愚蠢也罷,說他赤誠也罷,他真的是有一顆愛國救亡的心的。
? 他苦心經營直隸、淮軍新練陸軍,他想強兵,想在下一次再對上西方的堅船利炮時不那么狼狽,他也有自信,他覺得自己做到了。所以在1882年時,面對法國在廣西的挑釁,他自信地對慈溪進言:”臣練軍簡器,十余年于茲,徒以經費太絀,不能盡行其志,然臨敵因應,尚不至以孤注貽父君憂“。唉,今日再看他這自信的言語真的是種無形的諷刺。中日開戰以后,北洋艦隊幾乎全軍覆沒,淮軍也是屢戰屢敗,李鴻章的英名旦夕掃地。嗚呼哀哉!? ? ?
? ? 甲午之戰好像是他命運里魔咒的開端,從這一戰后,他往日的盛名更像是他的負累,隨時跟在他身后打他的耳光,威海衛軍港陷落的不只是幾艘軍艦,也是李鴻章的未來,更是整個清朝的希望。此戰之后,北洋上再也沒有中國的軍艦了。? ?
? 李鴻章成為了眾矢之的,每個人都要上來罵他幾句,踩他幾腳,上至王侯將相,下至販夫走卒,每個人都可以在閑茶飯后談起他的時候吐幾口唾沫,恨不得剝皮啖肉。而后來的《馬關條約》、《中俄密約》等喪權辱國的條約的簽訂,似乎更印證了他是個徹頭徹尾的賣國賊、懦夫、漢奸!他在日本進行和談的時候遭到了刺殺,子彈從他的眼角下穿過,未來盡早停戰,他甚至不醫治,任其血流不止,我相信那刻只要日本放寬條件,哪怕要了他的命他也是愿意的。? ?
? 李鴻章一生波瀾壯闊,卑微有時,權重有時,望高有時,名低亦有時。在他三十八歲之前,他好像樹邊的藤蔓,在曾國藩的蔭庇下一步步登上頂峰,而在攀上這頂峰之后,他苦心經營了三十年的所仰賴的軍隊、商業帝國幾乎毀于一旦,他瞬間從高峰墜落,這時他最為敬重的老師早已不在,沒有人可以再護持他,而他精心想要在這戰火紛爭保存的故國家園也已經滿目瘡痍。
? 在他七十八歲死的這一天,他還咬牙切齒:“可恨毓賢誤國至此!”又記著“兩宮不肯回鑾”,而后溘然長逝。
? 梁啟超說他“不學無術,不敢破格,是其短也;不避勞苦,不畏謗言,是其所長也。”確實,李鴻章是愚臣,是純臣,是不能造時勢之英雄,但他絕對是十九世紀中國第一人也!
? 他值得我們的敬仰與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