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死亡中探索生命的意義,
你見證生前的呼吸化作為死后的空氣。
新人尚不可知,故舊早已逝去:
軀體有盡時,靈魂無絕期。
趁生之歡愉,快與時間同行,
共赴永恒生命!
當人們發現你是醫生的時候,總會出現這樣的狀況,他們不再把你當做凡夫俗子,而視你為萬物之神。他們不得不把我們想象成神明,不然的話,我們也只是一群烏合之眾——缺乏信心、不完美、平淡無奇,我們企圖隱藏自己也是茫茫眾生這一事實。——《實習醫生格蕾》
從一名醫學生變成一名神經外科教授,這中間保羅要經過十年無情殘酷的訓練,其中包括六年的住院醫生經歷。在他35歲,接受培訓的最后一年,他眼前擺放了這樣一張CT片子:肺上布滿數不清的腫瘤,脊柱變形,一整片肺葉被侵蝕。過去積累的醫學知識,讓他可以輕易判斷出,這是一張肺癌患者的片子,而他,就是這片子的主人。
這種每天14個小時的艱難日子也快到頭了,我終于可以從醫學生變成神經科教授:十年殘酷的訓練都過來了,我下定決心,要把接下來的十五個月熬下去,圓滿結束住院醫生的生涯。
三十六的我已經走上了人生巔峰。眼前就是一片遼闊的“應許之地”。我想象著:海上有一艘漂亮的游艇,周末的時候,我,露西,還有想象中的孩子,駕船出海,共享天倫。可以預見,等工作強度降低,生活稍微輕松些,我的背痛也會減輕。可以預見,我終于能夠像以前許諾的那樣,做個好丈夫了。
我想象的未來,就要實現的未來,,那么多年奮斗即將迎來的人生巔峰,都要消失了。
我們智慧的高峰,便是生活的當下。
我就像一個正接近終點線,卻轟然倒地的長跑運動員。照顧病患的責任再也驅動不了我前進,因為我自己已經成了個病人。
保羅心中有一個問題一直縈繞:生理、道德、文學和哲學,在什么地方相融交匯?
一知半解最危險,飲則深透暢飲,否則嘗不到知識的甘泉。
和我過去的病人一樣,我也必須面對自己即將死亡這一事實,努力弄清楚是什么讓我這輩子值得一活。我在掙扎,是重建舊生活,還是去尋找新生活?
我再也不把任何病人簡單看做病歷上的文字了,而是把所有的文件和病歷都當做真正的病人來看待。
在醫學院的第一年,他遇見了露西,后來成為他的妻子。露西能看透學術生活究竟意味著什么,她內心的愛無窮無盡。有一天,露西在保羅公寓的沙發上研究一張心電圖,她指出其中致命的心率不齊的狀況。然后她忽然明白過來了,并在一瞬間流下了眼淚:從這張不知從何而來的‘練習用’心電圖可以看出,這位病人已經不在人世了。紙上這些彎彎曲曲的線條,不只是簡單的線條,還是從心顫再到心跳停止的全過程,這些會讓看懂的人心痛落淚。
這個小嬰兒完全代表了未來,而我的生命呢,除了特別微小的可能,很快將成為過去。我想要傳達的信息非常簡單:
在往后的生命中,你會有很多時刻,要去回顧自己的過去,羅列出你去過的地方,做過的事,對這個世界的意義。我衷心希冀,遇到這樣的時刻,你一定不要忘了,你曾經讓一個將死之人的余生充滿了歡樂。在你來之前的歲月,我對這種歡樂一無所知。我不奢求這樣的歡樂永無止境,只覺得情歌喜歡樂,心滿意足。此時此刻的當下,這是我生命中最重大的事。
直面絕癥的方法之一,就是深愛——袒露自己的脆弱,滿懷善良、慷慨與感恩。
你永遠無法到達完美的境地,但通過不懈的努力奮斗和追求,你能看見那無限接近完美的漸進曲線。
保羅 卡拉尼什是一位神經外科醫生,也是一名作家。取得斯坦福大學英語文學學士和碩士學位,以及人體生物學的學士學位。其后在劍橋取得了科學醫藥歷史與哲學的研究碩士學位。還以優秀的成績從耶魯醫學院畢業。回到斯坦福,完成神經科學的博士后研究項目。2015年3月,保羅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