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這件事開始于一個凌晨。
Eduarod突然聽到了細碎的聲響,
「#include
int source[5]={0,12,34,50,80};
int target[5];
//copy 5 elements from source to target
copy_n(source,5,target);」
他在迷糊間掙扎了兩秒,隨后猛的清醒過來,這是Mark的聲音!
他從床上坐起來環顧四周,確實是自己的家沒錯,自己也已經完全清醒了,可是耳邊那細碎的聲響還在繼續
「include
int a[5]={0};
char c[3]={0};
iota(a, a+5, 10); //changes a to {10,11,12,13,14}
iota(c, c+3, 'a'); //{'a','b','c'}」
他是實在太熟悉這個聲音了,以至于眼前都能浮現一個面色蒼白的卷毛抱著一臺電腦噼里啪啦敲打的樣子。這個念頭剛浮現出來,他的眼前立刻就有了畫面。
當然不是人物影像畫面(我本來也沒想過要這個,Eduardo在心里默念),而是像短信那樣的對話框,綠色的框底上一個個白色字符輕盈的跳躍劃過,快的讓人眼暈。
我一定是瘋了,Eduardo想著木然的看著字符飛速出現劃過消失,出現,劃過,消失,他發現眼前浮現的正是耳邊Mark聲音在念叨的這些代碼。
所以這還是聲影實時傳輸?Eduardo自嘲的笑了笑,一定是最近一段時間太累了產生的幻覺,閉上眼睡一覺吧,睡醒了就好了,他這樣告訴自己。
他閉上了眼睛試圖再次入睡。但是沒用,那些代碼還在不停的試圖鉆進他的耳朵,無論他是翻身蒙頭甚至塞耳塞都無法阻止,它們絮絮叨叨的在他的耳邊盤旋。
就好像Mark在他的耳邊低聲說話。
他為自己的想法嗤笑了一聲,事實上自從那場訴訟過去五年,這還是他第一次聽見Mark的聲音。
在他憤怒的沖過去砸爛了Mark的筆記本以后,他們私底下就沒有過任何交流,除了無盡的訴訟。他們在公堂上針鋒相對,曾經的無話不談彼此信任化作了擊敗對方最好的武器,他們太清楚對方的弱點在哪里了。
當Marylin Delpy告訴他Mark那邊提出想要私下和解的時候,當他拿到六億美元的時候,他就清楚的明白,他和Mark之間,已經什么都沒有了,曾經親密無間的時光,相視一笑的默契,通通都被埋在了冷酷的協議之下。
翻來覆去折騰到天亮之后,Eduardo發現了一個糟糕的現實,它們——那些代碼和聲音依舊沒有消失,它們契而不舍的糾纏著他。
天啊,我怎么出去工作。他在心里哀嚎了一聲,我一定是瘋了。
002
Eduardo很快發現那是善解人意的字符們,因為當他需要看電腦辦公或是與人交談的時候,它們就會潛伏的那些東西或人的上方。當他出門的時候,它們還會高低漂浮以求不阻擋他的視線,防止他漏看告示牌什么的。
可是他一點都不想要這些東西在自己眼前!還有耳邊!
當然這些飛的歡快的小東西們顯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它們整天環繞著Eduardo,入侵他生活的每一寸角落。
剛開始Eduardo還很驚惶,他覺得自己的神經或是聽力什么的出現了巨大的問題,他試著在網上搜索答案,上面都說是壓力大之類的,于是他試著給自己放了一個小小的假期。
結果顯而易見,沒用,那些字符聲音照樣蹦跶得無比自在。
Eduardo也試圖去看心理醫生,但每次他都不肯踏進門內一步。要知道,他實在是說不出口諸如我天天能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他曾經是我最好的朋友兼暗戀對象,我現在甚至能看到他念得文字這類話,他總覺得醫生會拿看變態的目光看他。
直到有一天早上Dustin給他打了個電話。
那場訴訟過后,最先和他聯系的是Dustin,他給了Eduardo一個大大的擁抱并表達了自己的歉意,他們后來還去吃了一頓披薩。后來是Chris,Eduardo離開美國前往新加坡的時候他們兩個都來為他送行。到最后Eduardo和Sean Parker也恢復了聯系,拋開Mark和Facebook他們意外的處得不錯,前兩年Sean甚至還來新加坡轉了一圈,Eduardo招待了他 。后來斷斷續續的,Eduardo和大部分當年離開美國后斷了聯系的舊友們恢復了通信。
除了那個坐在Facebook王座上的男人,他們之間的聯系僅限于簡單的公函——每年一度的Facebook股東大會,但是Eduardo從沒親自去過,他還不夠有勇氣踏進那個地方。
Dustin打過來是純粹的抱怨,他的寶貝模型有一個被新來的助理弄壞啦,他很不高興可是那個小姑娘哭的比他還厲害......Eduardo微笑著傾聽,他一向是個優秀的聽眾。
Dustin說著似乎走動了幾步,Eduardo聽到了電話那端輕微的鍵盤敲擊聲,他忍不住多問了一句
“你還在工作?”
“對啊,一整天都沒休息過呢,今天有黑客攻擊系統漏洞,M.....”Dustin的話音戛然而止,他有些生硬的轉了個話題,“我真是餓死啦,好想吃那天我們吃過的披薩?!?/p>
Eduardo為那個Dustin話語含糊嘟噥的名字重重的心顫了一下,他試圖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順著Dustin的話說下去。
還沒等他開口,眼前字符和耳邊的聲音突然停頓了一下,代碼消失了,Eduardo的眼前的綠色底框變成了灰色,
「我要編程!我要編程!我要編程!......」
Mark的聲音也同時源源不斷的循環灌耳而來,眼前的彈屏跟著飛速流動,天啊,Eduardo痛苦的捂住臉。他發誓這兩樣合起來的威力絕對達到了核武器級別。
這時候,他聽到了Dustin那端的傳來的雜音,是Chris的咆哮
“Mark!你需要休息,現在,立刻,回家!”
在那一剎那,Eduardo突然意識到,自己眼前字符和耳邊的聲音,正是Mark的心理活動。
在接下來的幾天里,他更加確定了這一點。當編程代碼和我要紅牛出現的時候,Mark在工作;在無聊無趣浪費生命出現的時候,Mark在開會;當字幕和聲音沒有了,說明Mark睡覺。甚至隨著Mark的心情變化,那些對話框的顏色也會五顏六色的隨之更改,當然他耳邊Mark的聲音絲毫不會變就是了。
這些是他輪流打電話給Chris和Dustin時旁敲側擊推測出來的。
在確定了這些字幕和聲音的來源以后,Eduardo努力做到不受它們的影響,說實話這挺難的,特別是當他和難纏的對手談判時,對方頭上頂著鮮紅的底框,上面瘋狂的刷過
「如果我旁邊有我的劍,你早就哭著跑出去了,蠢貨!你需要從小學重新修起!」
這些話還在同時在他耳邊循環,這個時候要保持嚴肅和理智真的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但也不全是糟糕的事情,有時候Mark會想一些關于食物或者服裝的事,那通常都會很搞笑。
很快Eduardo就努力嘗試無視那些跳出來的對話框,彈屏,開始試著過濾耳邊的低語,自從那些東西出現以后,他發現自己越來越下意識的關注Mark,這不是什么好兆頭,特別是在他們已經陌路以后。
等Eduardo發現自己嘗試失敗是彈屏和聲音開始的半個月之后。
那是新加坡的下午三點,因為合作的證券交易所出現了嚴重的問題,他已經一天半沒有合眼,這時耳邊突然響起Mark的聲音,紅色的底框帶著字符迅速出現又消失。
「編程!我需要紅牛紅牛紅牛......」
現在的美國可是凌晨!高壓的工作強度,睡眠不足的意識遲鈍和耳邊熟悉聲音讓Eduardo恍惚了一下,他的大腦自動回憶了曾經親密無間的時光,他下意識的道
“Mark,你需要睡覺,現在,躺到床上去!”
沒有任何回音,當然不可能有,Mark和他隔了一個太平洋,足足12個小時的差距,但這時Eduardo聽到了東西掉落在地上的聲音。
他抬起頭看見自己正準備進門匯報工作的秘書Linda Chen呆呆的看著自己,從掉在地上的文件可以看出,她顯然聽到了Eduardo的那句話。
Eduardo發誓他在這個姑娘的臉上看到了一絲憐憫和同仇敵愾。
她臉上露出了遲疑的表情小心翼翼的說
“BOSS,你要知道,我們一直都在你身邊,在中國有一句老話,天涯何處無芳草......”
很好,熟知自己秘書八卦本性的Eduardo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很快整個公司的姑娘們就會知道她們的老板對前任合伙人舊情不忘,盡管心若死灰獨自漂洋過海,五年后還是會在辦公室獨自呼喚對方的名字,并且腦補出離奇狗血的年度感情大戲.....
我需要一個心理醫生!Eduardo在心里咆哮。
003
事實證明現代的醫學水平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特別是神經類的。
Eduardo在換了三位心理醫生,嘗試過各種療法以后不得不承認這一點。他已經受夠了向醫生反復描述自己能聽到和看到一些奇怪的東西,因為他最后得到的答案都是同一個,心理原因。在承認失敗后,Eduardo把醫生開的精神類藥物鎖進了柜子里,重新恢復到了正常的上班生活。
他試著和這些字符聲音們和平共處。我連它們的主人都可以無視,為什么不能無視掉它們?Eduardo這么問自己。
他開始嘗試不把目光瞟到那些字符上去,不再為那些聲音表達出來的意思而擔憂。
但是有些事不是你視而不見就可以當做沒發生過的,盡管Eduardo已經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但是每天聽著Mark的聲音起床,伴著Mark的聲音入睡,他發現自己開始越來越多的發呆,每一件普通的事,每一個微小的舉動都能讓他聯想到某個人。
自從那些聲音開始后,Eduardo已經記不清自己夢到過多少次柯蘭克宿舍的場景,好的壞的哭的笑的,回憶鋪天蓋地向他迎面而來,他感覺自己踏入了一個渾濁可怕的泥潭并且越陷越深。
寂靜的夜晚,Eduardo半躺在Mark的床上,假裝自己在看《就業、利息和貨幣通論》,事實上他從厚重的書本上方悄悄的注視著Mark?;椟S的燈光下,Mark專注于筆記本屏幕的側臉顯得格外柔和,他修長蒼白的手指在鍵盤上飛舞,發出細微的敲擊聲,他就像塞壬的歌聲,整個人散發著奇異的魅力,吸引Eduardo的心神。Mark突然扭過頭來,視線和他重重撞在一起,偷看被當場抓包,Eduardo臉刷得紅了,還沒等他解釋什么,Mark沖他微微一笑
“Wardo。”
Eduardo從床上猛地驚醒,還沒喘口氣,他悲哀的發現,自己有反應了。
周圍一片寂靜,沒有聲音也沒有字符,鬧鐘顯示凌晨六點,看來作息奇葩的Facebook總裁正在休息,Eduardo松了口氣,現在這種情況,如果還能聽到Mark的聲音,他一定會羞愧致死。
雖說資料顯示男性在清晨有反應是正?,F象,可Eduardo還是走不出心里的怪圈,他的大腦一直在自動播放Mark回頭的那一幕,這種魂不守舍一直持續到他走進辦公室還無法停止,他迫切的希望做些什么好讓自己冷靜下來。
他做到位置上,看見Linda Chen已經把本周的財經雜志的放在他辦公桌上,Eduardo隨手翻閱起來試圖讓自己分心,但隨后他就在上面看到了一篇關于Facebook案例的分析。其實是這正?,F象,Facebook作為硅谷傳奇,它的崛起一直是經濟學家們反復研究的對象,而那場轟轟烈烈的官司更是繞不開的重要課題。在庭外和解后的一兩年內,到處都是它們的分析講解,Eduardo從開始的每篇必看到后來的刻意躲避,最后他終于能做到一笑而過。
他本來也應該像以前那樣無視這篇文章,可大概是早上那個夢的關系,他忍不住看了一下。作者似乎非常崇拜Mark,花了很大的篇幅贊頌他,對于Eduardo則遣詞造句異??瘫。谧詈笏麑懙?。
「有一部分人認為Mark Zuckerberg稀釋Eduardo
Saverin的股份有些不道德,但我認為這恰恰說明了Eduardo
Saverin并不是一個合格的首席財務官,踢開他對于Facebook而言是非常正確的事情,他是阻礙Facebook成長最大的敵人。」
看著眼前的文字,Eduardo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古怪的情緒,好像又回到了訴訟時期,同學的議論,父親的責罵,瘋狂的報道分析。巨大的壓力讓他難以呼吸,憤懣委屈和灼熱的怒火在他胸膛中翻騰,他極力克制著自己把眼前一切都砸毀的欲望。
“Boss?Boss?”Linda Chen一進來就見他臉色難看,頓時嚇了一跳。
“沒事,怎么了?”Eduardo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
“恩,剛剛Facebook寄到的請柬?!盠inda Chen看起來有些不放心,但她沒多說什么,“是今年的股東大會。”
“和以前一樣,讓Lenz作為我的私人代表去就行?!盓duardo有些疲憊的揮揮手。
Facebook的辦公效率非常高。因為大概半個小時以后,彈屏就出現了,這次是憂傷的灰色。
「Wardo不來,Wardo還是不來」
Eduardo承認,Mark聲音念出這句話的時候,他有那么些許的驚訝,他原本以為Mark根本不會在意他參不參加股東大會。
但是隨后就是狂風暴雨般的黑色。
「It's raining,It's raining,It's raining,It's rain......」
聲音和字符們剛出來時Eduardo猛地想到了加州的大雨,糟糕的回憶排山倒海而來,他感覺自己心中憋悶的慌。半個小時以后他終于從回憶中恢復了過來,一個小時以后他覺得自己頭疼的厲害。
三個小時以后Eduardo痛苦的捂著頭,他覺得自己以后看見下雨什么的再也不會想到那個加州雨夜了,這些彈屏和聲音的威力實在是太可怕,他根本分不出精力來傷感懊惱。
半天之后Eduardo可恥的妥協了,他叫來了Linda Chen,告訴她通知Facebook,自己今年將會親自參加。Linda Chen看他的目光有些奇怪,但Eduardo可管不了那么多,鬼才知道為什么Mark能想那句話那么久,就算那邊在下雨也用不著這樣吧,他居然想了整整五個小時!要知道美國的現在可是將近午夜了!再這樣下去自己肯定會被逼瘋的。
妥協顯然很有成效,二十分鐘不到,字符和聲音戛然而止,還沒等Eduardo松口氣,又有一個對話框飄了出來,這次居然是鮮嫩的粉紅色,它并沒有帶著字符們快速劃過,而是停在他眼前,悄悄的扭了扭,與此同時Mark的聲音也隨之響起。
「和Wardo,見面?!?/b>
Eduardo幾乎是驚恐的看到,那個粉紅色的底框下顫巍巍的綻放了一朵小小的紅色的玫瑰,并且嬌羞的沖他抖了抖。
004
Linda Chen覺得自家帥氣溫柔又多金的Boss最近相當的不對勁,起先是在辦公室楠楠自語某個男人的名字,然后在某天上午,從不參加Facebook股東大會的Boss先是依照慣例拒絕了,但是中午又把她叫回來,面色蒼白語氣虛弱的要求親自參加。
“總之就是很不對!”Linda Chen拿著心愛的馬克杯信誓旦旦的說。
周圍的姑娘們互相交換著眼神,紛紛表達自己的意見。
“最近Boss笑容變多了很多?!?/p>
“而且和以前禮貌溫柔的笑不一樣,是那種傻乎乎的笑?!?/p>
“Boss有女朋友了?還是男朋友?”
“要我說,會不會是某個隔著太平洋的'你懂的'人士?”
“怎么可能?絕對不行!那個太渣了!”
“就是就是,Boss最起碼要找個溫柔體貼身家相當,進得了宴會下得了廚房,抵得住誘惑扛得住岳父,身體健康十項全能.....”
“你說的那是人么?”
Eduardo自然不知道自己的秘書和下屬們為他未來另一半對象吵翻了天,他微笑著踏進了辦公室 。
自從上次對話框開出了玫瑰以后,很長一段時間Mark的作息似乎恢復了正常,只有清晨和夜晚會有幾句字幕蹦出來,大部分是普通的編程語言,但是每天晚上都會有一條粉紅色的字幕準時出現
「和Wardo見面還有二十九天」
「和Wardo見面還有二十八天」
「和Wardo見面還有二十七天」
.....
被人這樣反復惦記的感覺真的不錯,這就大概Eduardo是自己都沒有發現每天掛著的笑容越來越傻的原因。幾乎有那么一瞬間,Eduardo真的以為他和Mark還是五年前親密無間的好友。
但隨后他就啞然失笑,Mark這樣想大概是基于曾經的舊情,畢竟五年前他們確實真心實意對待過對方,即使中間隔閡深重,但隨著年歲成熟,相見一笑泯恩仇也是可以理解。說真的,如果不是彈屏不停地跳出來,他真的一點都沒有看出Mark心里還有他這個朋友。Facebook的王者從不會為落下的任何人回頭,Eduardo在五年前就明白了這一點。
離Facebook股東大會越來越近的時候,Eduardo開始著手安排工作,確定隨行人員。與此同時,Mark突然繁忙了很多,Eduardo有時一整天都可以看見編程的字符們在眼前跑來跑去,這基本意味著Mark一夜未睡。
情況越到后來就越夸張,最后甚至整整兩天,Eduardo睜眼就看見C語言們飛快的從眼前流過,夜間伴著Mark平靜的編程念誦聲入睡。等到第三天中午,Eduardo終于無法忍受了,他盯著眼前的手機,猶豫著是否該打電話給Chris什么的,暗示一下Mark的工作量和他的健康。再這樣聽下去,他覺得自己遲早會在Mark因為熬夜倒下前,患上神經衰弱。
就在他對著手機糾結不已的時候,耳邊的聲音戛然而止,字符們一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Eduardo驚惶的站了起來,再次忘記了他們之間漫長的距離
“Mark!”
辦公室一片寂靜,只有Eduardo呼喚的回音。他忍不住慌張起來,Eduardo試圖說服自己,字符和聲音的中斷是因為Mark休息去了,但他清楚這不可能,他足夠的了解Mark,想讓Mark毫無預兆的中斷編程只有兩種原因:要么你打暈他,要么他自己倒下。
Eduardo看了一眼鬧鐘,下午一點,意味著現在的美國是凌晨一點,如果Mark單獨倒在辦公室或是家里,至少需要四個小時后人們才可能發現,一想到Mark單獨倒在地上整整四個小時的后果,Eduardo的手不受控制的拿起了電話撥打那個Dustin“無意間”給他的Mark私人手機號,暗自祈禱有人接聽。
電話里的每一聲就像敲進了他的心里,一聲比一聲更讓他慌亂,無人接聽!Eduardo這次毫不猶豫的打電話給了Chris,謝天謝地,Chris接了起來,他的聲音有些困倦
“Wardo?怎么了?”
“我剛剛有事想打給Mark,他沒有接我的電話,你知道他現在在哪里?沒事嗎?”
“你等等,他現在應該在家。”電話那端傳來了披衣服的聲音,Chris的聲音清醒起來,“我拿座機打打看,最近Facebook遭到莫名攻擊的頻率越來越頻繁,Mark忙的不行,他很可能又陷在編程里無法自拔?!?/p>
Chris也打不通Mark的電話,Eduardo心里不安的預感越來越強烈,他實在忍不住,“Chris,雖然這樣說真的很不好意思,但能不能,能不能請你去Mark的家里看一下,我,恩,我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我很擔心他,拜托了Chris?!?/p>
“啊?好,當然可以?!盋hris的聲音聽起來非常驚訝,但他沒有多問,“我現在開車過去看看,到了給你打電話?!?/p>
等待的時間焦急而又漫長,Eduardo根本無心工作,他在辦公室里不安的來回走動,腦子里不由自主的浮現出種種糟糕的可能,并且把自己嚇得夠嗆,幸好大半個小時以后Chris的電話解救了他
“Wardo,謝天謝地你打了這個電話?!?/p>
“Mark怎么了?他沒事嗎?”聽到Chris的語氣,Eduardo的擔心越來越重。
“我現在正在醫院,醫生說Mark有可能是過度疲勞引起的腦出血?!盋hris話里充滿了擔憂,“他現在還在搶救中。”
“什么!”Eduardo聲音忍不住高了起來,他心里的恐慌開始蔓延,腦出血實在不是什么好詞語。
“Wardo,你要不要直接過來。”Chris的語氣遲疑起來,“反正股東大會也在這幾天了,我想Mark需要你?!?/p>
等Eduardo理智恢復,飛機已經飛到了太平洋的上空,他這才覺得自己傻的可以,無論自己到不到現場,也不會對搶救有任何的幫助,更何況以美國和新加坡遙遠的差距,等他飛到的時候恐怕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了,而他現在在飛機上甚至都不能使用手機!足足六個多小時以后才能知道Mark的具體消息!
Eduardo在飛機上對著窗外的云層苦笑,無論過去多少年,自己一聽到Mark的消息依舊會理智喪失傻的可以。
這大概是Eduardo這輩子坐過最漫長最折磨人的航班,下了飛機,Chris派來的司機在那里等他,在路上Eduardo先給Chris打了電話,后者告知他Mark搶救過來并轉到了醫院五樓重癥監護病房后,Eduardo這才松了口氣,他覺得自己提了一路的心終于可以放下一點了。
到了醫院Eduardo直奔五樓,Chris就呆坐在病房門口“Mark現在還沒醒,我剛剛把Dustin趕回公司,讓他下午過來?!?/p>
隔著玻璃,Eduardo能看到Mark安靜的躺在里面,沒有銳利的藍眼睛,沒有冷酷的氣場,閉上眼昏迷的Mark看起來完全不像業界描繪的可怕暴君,他忍不住把手放在玻璃上,好像這樣就可以離里面的卷毛更近一點。
Chris默不作聲的看著他的舉動,“Wardo,說起來你是怎么想到給Mark打個電話的?”
怎么想到打電話的?Eduardo這才發現一路的提心吊膽讓他忘記給自己莫名打電話的舉動找個借口,總不能說,噢,我能聽到看到他的心理活動,說不定這意味著我們是靈魂伴侶天生一對呢。
“就是有些公事?!盓duardo有些尷尬的轉移話題,“你去找Mark的時候,怎么發現不對勁的?”
“我按他的門鈴沒有反應,想著繞到后門看一眼?!币惶岬竭@個,Chris的注意力被迅速轉移,他的話里充滿了后怕和慶幸,“結果發現Mark倒在地上,我立刻叫了救護車,剛剛醫生告訴我如果再晚一點的話后果不堪設想。”
Eduardo聽著Chris的敘述,才剛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他忍不住道,“他這樣高強度的工作,就沒有人想到阻止他?”
Chris看了一眼Eduardo,六個多小時的飛機,他的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怠倦和擔憂,Chris太熟悉那樣的神色了,五年前每次Mark把自己折騰進醫院的時候,他都能從這張臉上看見這個表情。
人們總是贊美Facebook的偉大,創始人Mark Zuckerberg是如此的才華橫溢。卻因此忽視被掩蓋在巨大光彩之下的Eduardo,一個能成為哈佛投資主席加入鳳凰社俱樂部,在學生時期一個暑假憑公式賺取30萬美元,孤身前往異國他鄉闖蕩出一番事業的人,絕對不是什么軟弱毫無城府的愚蠢投資者,恰恰相反,他在正確的時候足夠的殺伐果斷干脆利落。
但現在這個成熟優雅的商界新貴眼睛死死盯著透明的病房玻璃,昂貴修身的定制西裝因為狹小的飛機座位滿是褶皺,領帶歪了,襯衫的袖口一個扣上另一個開著,整個人看起來狼狽又疲憊。
五年前,他因為Mark的一則博客,凌晨冰天雪地橫穿大半個校園;五年后,他因為Chris關于Mark的一通電話,孤身匆匆橫渡整個太平洋。時光抹殺了很多東西,但有些感情依舊堅定的留在那里。
Mark,你到底錯過了什么。Chris在心底嘆息。
“我和Dustin近期都會離開公司,大部分時間都不在Facebook,除了我們”Chris聳聳肩做了一個你懂得的手勢,“沒人敢管暴君。”
“你們要離開Facebook?”Eduardo還從沒聽到過這個消息。
“恩,因為.....”Chris還沒來得及解釋,他的注意力被病房里的Mark吸引了過去。
Mark醒了,而且看到了Eduardo。
剛把視線放到Chris身上的Eduardo迅速確定了這一點,因為他的眼前出現了熟悉的粉色對話框,但這次它停留在那兒,沒有任何的小動作,隨后,大朵大朵粉色的紅色的藍色的玫瑰花苞從四邊抽芽生長,很快Eduardo眼前的對話框四周都長滿了花骨朵們。
Eduardo有些驚恐的毫無意義的退后了一步,他有預感接下的場景一定會讓他有生難忘,果然,下一刻成千上萬的玫瑰花在他眼前綻放,花瓣迅速凋落下來在Eduardo身邊飛舞,隨后又是新的一批花骨朵們抽芽......天花板上,地上,任何視線可到之處,到處都是繽紛的花瓣和盛放的玫瑰。
原來聽見花開的聲音真的不是一個文藝的比喻,還有幸好我沒有密集恐懼癥,被視線里漫天花雨的包圍淹沒Eduardo茫然的想,隨后他耳邊響起了安靜溫柔的呼喚
「Wardo」
005
Eduardo最后幾乎是落荒而逃的離開了醫院,漫天飛花和Mark那聲溫柔款款的“Wardo”殺傷力實在太大,他被直接震在原地無法動彈,看起來就像是第一次看見鐘情對象的毛頭小伙,瞠目結舌的立在原地。
幸好Mark醒來不久后就因為藥效的關系再次陷入了昏睡,這才把Eduardo解救了出來。
Chris建議他可以到自己家暫住,Eduardo拒絕了,倒不是矯情或想和舊友們保持距離,他知道Chris已經有了男友并且在同居中,出于禮貌,他并不想打擾他們的生活。
說服Chris后,他隨便在醫院附近選擇一家酒店打算入住,直到預訂房間時,Eduardo這才發現自己走得實在太匆忙,除了證件錢包和手機,竟然什么也沒帶。還好過幾天就是股東大會,他干脆發信息給Linda Chen,讓她和自己的私人助理帶上自己的換洗衣物一起提前過來。
折騰完公事,Eduardo把自己扔在了床上,幾乎是一沾枕頭他就陷入了沉睡,他實在是太累了,又是長途飛機,又是擔驚受怕,全靠意志力才撐到現在。
把他從睡夢中喚醒的是腹中的饑餓感,還有些迷糊的Eduardo在看見熟悉的編程公式在眼前漂浮時瞬間清醒過來,他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手機,很好,傍晚六點半。他基本能想象的出某個工作狂睜開眼睛不顧眾人阻止拿起電腦開始工作的樣子。
Eduardo第一反應是殺到醫院,但他隨后又阻止了自己,畢竟這不是五年前,自己也沒什么立場過去。想了想,他打給了Chris,或許可以讓Chris來阻止Mark繼續慢性謀殺自己。
很快電話就被接通了,Chris的聲音有些急促,“Wardo?怎么了嗎?是不是Mark又出什么事了?”
“Mark沒事,你在開會?”Eduardo意識到了什么。
“對,就是黑客攻擊的事,Mark不在,公司還沒有頂的上的人,我和Dustin在這里暫時主持大局?!?/p>
“好的,我打過來也沒什么事。”Eduardo在瞬間改變了主意,“我待會去醫院看看Mark?!?/p>
“好?!盋hris聽起來松了口氣,“我很擔心他會不會乖乖養病,拜托了Wardo。”
“沒事,我畢竟。”Eduardo說到一半啞然,他不知道自己的定位是什么,前好友?陌生人?最后他換了一種官方的說法,“我畢竟也是Facebook的股東之一?!?/p>
掛掉電話后,Eduardo匆匆對著鏡子潦草的整理了一下自己,拿起外套就出了門,一邊趕路一邊祈禱這次千萬別再是滿目鮮花了,再來一次上午的見面時的場景,他可不確定自己還能不能扛得住。
趕到醫院時,天已經全黑了,他輕車熟路的到了病房外,Mark坐在床上,他的一只手打著點滴,但這似乎完全沒有影響他的手速,噼里啪啦的鍵盤聲在門口都能聽到。
“Mark!”Eduardo忍不住提高音量走進去,“你需要休息!”
“Wardo?”謝天謝地這次沒有什么可怕的花朵攻擊了,Eduardo忍不住松了口氣,Mark只是抬起頭安靜的注視他。
“我-我來看看你?!遍_頭幾個字還有點結結巴巴,隨后Eduardo越說越順口,“你才剛剛清醒不久,你還在打點滴,你應該把電腦放下,編程很耗費精力,那會影響你的康復?!?/p>
“好?!背龊鮁duardo意料,Mark沒有做任何的反駁或是無視,他簡短的應了下來,隨手把筆記本放到了一邊的床頭柜上。隨后他冰藍色的眼睛直視著Eduardo,反房間里的氣氛猛地安靜下來。
沒有想過說教如此成功的Eduardo有些尷尬的尋找話題:“額,你吃飯了嗎?”
“吃飯?醫院的飯菜里都是花椰菜?!盡ark掃了眼另一邊的床頭柜,臉上露出了厭惡的表情,“我不需要,我只要紅牛?!?/p>
Eduardo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發現上面擺著一份完好的飯盒,“天哪,你竟然,好吧,我去給你重新叫一份上來,你需要吃飯?!?/p>
“我并不需要,這些毫無意義。”這次Mark反駁的很迅速
“不行,你需要食物保持能量。”Eduardo斷然拒絕,他想了想,“我也叫一份,我會在旁邊和你一起吃,監督著你吃完它?!?/p>
話音才落,粉嫩嫩的對話框再次跳了出來
「一起」
“好的。”Mark答應的很干脆,Eduardo控制著自己試圖上翹的嘴角,下樓叫了兩份晚飯。
吃飯的時候Eduardo遵照自己的諾言半哄半逼著Mark吃完了飯盒里的所有蔬菜,就好像五年前那樣,但是當他們放下飯盒時,剛剛的和平共處立刻像泡沫一樣瞬間消散,漫長時光的生疏感終于體現了出來,Eduardo坐在Mark的病床旁邊,試圖聊些近況,卻發現他們幾乎算得上無話可說。
“公司的事情你不用太過擔心,Chris和Dustin在那里。”
“我知道?!?/p>
Mark當然會知道,他可是Facebook的CEO,說不定這道命令就是他下的,Eduardo覺得自己說的話傻透了,他變得坐立難安起來,過了一會,他干巴巴的說,“那,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p>
這次Mark的反應很劇烈,“Wardo,你可以留下來。”
留下來?Eduardo正打算拒絕,和Mark心平氣和的說話已經讓他很驚訝了,留下來過夜根本不在他的預期之內,但是Mark的直視讓他的拒絕有些難以說出口,所幸他很快就找到了理由,“這里沒有給我睡的地方”
Mark入住的是單人高級病房,并沒有預設陪床,“你可以和我一起睡。”
“什么?”Eduardo這下真的驚呆了,“不行”
“為什么?”Mark的語速越來越快,“我是腦出血不會感染你不用擔心一起睡會感染什么的?!?/p>
“不是會不會感染的問題。”Eduardo努力忽略聽到Mark滿不在乎說出腦出血時,心臟緊縮的感覺。
“以前在柯蘭克我們不是經常這樣嗎?”Mark有些不滿,“那里的床可是比現在還小。”
沒錯,柯蘭克宿舍的床確實比這里的這張小很多,思緒被帶偏的Eduardo這么想,有時候他在Mark寢室呆的太晚,會直接睡在那里,反正Mark經常熬夜編程,睡眠對他而言無足輕重,但Mark偶爾也會睡一會,他們兩個就會在一張床上湊合度過夜晚。但是隨后他猛地反應過來,“Mark,那時候我們是朋友?!?/p>
“我們現在不是嗎?”
“當然不是!”Eduardo覺得自己反應有些激烈,他放緩了語氣“Mark,我還是Facebook的股東,我們會是合格的商業合作伙伴,但我們已經不是朋友了?!?/p>
“為什么?”Mark皺起了眉頭,“是因為那場官司嗎?”
“不是官司?!碧崞鹜伦孍duardo心情開始糟糕起來,“不只是官司,在那之前所有的一切,所有!”
“我不覺得那和我們是不是朋友有什么關聯?!盡ark反倒像是更不滿的那個人,“我讓你退出Facebook是因為你不適合它,那是個商業決策,我和你的關系是我們的私事,Wardo,你應該把私事和公事分開?!?/p>
Eduardo都快被氣笑了,簡直就是典型的Mark思維方式,說不定他那時候是真心實意邀請我參加百萬會員之夜而不是打算羞辱我呢,他一邊這么想著一邊站起來向門外走去,并且再次覺得不顧一切趕過來的自己真是傻透了。
但是在下一刻,鵝黃色的對話框嗖的竄了出來
「留下來,和我一起」
字符們在對話框里拼命打滾,有幾個甚至一不小心滾出了邊緣,“噗”的消失在了空氣里。
Eduardo唇角微抽的看著眼前的對話框和滿地打滾的字符,他有預感,如果今晚就這么一走了之,這些彈屏和聲音絕對會折磨他一個晚上,想想上次他拒絕Facebook股東大會的后果,Eduardo心有余悸的停下了腳步,看著因為他的舉動滾的更瘋狂的字符,他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
“好吧,我可以叫護士上來加個床?!?/p>
聽到回答的字符和聲音心滿意足的消失了,Eduardo在心里想,我什么時候能對那個該死的卷毛說個“不”字呢?
Mark到底對我懷抱著怎樣的感情?在入睡前的最后一刻Eduardo迷迷糊糊的這么想。
接下來的幾天Eduardo大半部分時光都是在Mark的病房中度過的,盡管Linda Chen在第二天就和他的助理一起抵達了美國,但是Eduardo還是睡在Mark的病房內,因為只要他離開一會,編程的字符鐵定會漂浮在他眼前,他可不敢確定Mark現在的身體能不能經得起熬夜。
其實如果不提起那場訴訟和合同,他和Mark還是相處得很愉快的,當然,除了那些時不時跳出來的彈屏和聲音外,讓Eduardo很奇怪的是,只要他們獨處,Mark就會想一些奇怪的雜亂無章的二進制和代碼什么的。
「010001110100010111101011......」
有一次Eduardo實在忍不住了,他雖然不擅長二進制,但也能看得出這些字符毫無意義,“Mark,你現在在想什么?”
但是卷毛機器人回答的無比干脆,“我什么也沒想?!?/p>
Eduardo最后放棄了探尋,Mark是世界上嘴巴最嚴的人,只要他不想說,沒有人可以逼他開口。
在股東大會的前一天下午,Mark終于被醫生允許出院了,Eduardo并沒有去看他,因為他自己也有好些事情要做,隨后他就有些后悔自己的舉動了,因為Mark在凌晨之前想了整整大半晚上的“Wardo”
從「Wardo沒有來看我」到「Wardo不像以前那樣,我生病一直陪我了」Eduardo躺在床上痛苦的盯著眼前的字幕,拼命忍住自己打電話過去吼一頓的沖動,我不來看你是因為我上午剛從病房離開好么!我也有公事要辦啊,我又不是來玩的!這次你進醫院我陪的還不夠多么!陪吃陪睡!沒看到Linda Chen八卦的眼神都快把我戳死了嗎!
在凌晨之后,Eduardo眼前出現了最后一個對話框
「我很想你,Wardo」
堪稱暴擊的一句話讓他翻來覆去近乎一夜沒睡。
第二天早上Eduardo往臉上狠狠拍了好幾次涼水才讓自己清醒一點,都是那個卷毛的錯!抱著這個念頭來到現場的Eduardo拿出了自己最彬彬有禮疏離恭謹的姿態面對在場的每一個人,并鎮定自若的在眾人或詫異或打量或幸災樂禍的眼神中坐了下來。
但是很快他就坐不住了,因為彈屏幾乎是立刻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棕色的領帶很襯Wardo的眼睛」
「Wardo的手指很美」
「Wardo的西裝讓他看起來身材修長」
......
這些對于外貌的描述讓Eduardo感覺自己的臉有點燒,說真的,他從來不知道Mark還會關注他的外貌,更別提這些贊美了。
大會很快開始了,Eduardo本以為Mark會收起他毫無意義的贊美想法,但事實證明他又一次的估計錯誤,眼前的彈屏不僅沒有停止,反而更加變本加厲
「Wardo的手劃過了文件夾的封面」
「Wardo伸出舌頭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他的嘴唇很柔軟」
「Wardo低下頭,眼睫毛在微微顫動」
......
這樣實時同步還自帶配音效果的彈屏讓Eduardo感到越來越羞恥,他開始越發的坐立難安,一邊的Linda Chen注意到了自家Boss的反常,顯然她以為Eduardo的舉動是緊張所致,因此她體貼的遞了一杯水過去,Eduardo下意識的半站起身接過來。
隨后Eduardo可以立刻確定Mark對自己抱有的不是“普通朋友”的想法了,因為絕對不可能有人會這么想!普!通!朋!友!,他被眼前的彈屏震的目瞪口呆
「Wardo的屁股很飽♂滿」
他發誓這些字符還邪惡的跳了跳。
ps:毫無意義的二進制就是馬總緊張了啊
馬總的描述花朵彈屏可以去聽《it's consuming me》,就是這個畫風
006
Eduardo覺得自己的忍耐力與日俱增,說實話他也很驚訝自己沒有沖上去把手里的會議記錄拍在那個表面正襟危坐實則不知在想什么的卷毛頭上。
他甚至熬到了上午的會議結束,直到所有人都站起身互相點頭作別的時候,Eduardo這才站起來,筆直的朝Mark走去。
Dustin從Wardo站起來開始就一直注意著他,要知道他可是最希望Wardo和Mark和好的人了,就在他絞盡腦汁找出鼓動Mark和Wardo多說幾句的辦法時,他看見Eduardo氣勢洶洶的向Mark走了過來,那步伐,那翻飛的衣角,那緊繃的臉,都讓Dustin想起百萬會員之夜,暴怒的沖進來砸了Mark電腦的Wardo。
顯然他不是唯一這么想的人,因為身邊的Chris悄悄向后退了兩步。
近了近了,這次Mark又做什么了嗎?Wardo會不會拿手里的文件砸Mark的腦袋?
“Mark,你有空嗎?”出乎Dustin意料,Wardo并沒有做任何人身攻擊的舉動,他反倒深吸了一口氣微笑著對Mark說,“方便的話我想和你說點事?!?/p>
Mark點點頭“去我辦公室吧?!?/p>
“Chris,我感覺剛剛Wardo好可怕?!盌ustin站在后面呆呆看著兩人揚長而去的背影,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臉驚恐的撲到Chris身上,“他們去Mark辦公室了,Wardo不會在哪里掐死Mark吧?是不是Wardo想找個沒人的地方.....”
“Mark最近應該沒做什么會惹怒Wardo的事???”Chris疑惑的自言自語,隨后他有些頭疼的看著Dustin,“你每天都在想什么?快放開我?!?/p>
說完他冷靜的扳開Dustin的手,向會議室門口走去,留下在后面自言自語的紅毛
“不行,待會要去Mark辦公室看看,好擔心Mark的腦袋......”
Eduardo跟著Mark進了辦公室,還沒等他有所反應,Mark先拉下了四周的百葉窗。
隨后Eduardo看見之前獨處時的毫無意義的二進制又出來了
「010001110011101101110110100.....」
他只覺得自己心好累,“Mark,你在開會的時候都在想些什么?”
“什么也沒有?!?/p>
聽到這個回答的Eduardo在心底翻了個白眼,感情我的屁股也屬于沒有那一類的?他是在不想和Mark打太極了,正當他打算單刀直入和Mark好好談談這個“什么也沒有”的時候,有人敲響了Mark的辦公室門。
“Mark,你還好嗎?”是Dustin。
“怎么了?”Mark不耐煩的走了出去,顯然他對于Dustin打擾他和Wardo獨處這件事非常不高興。
Dustin應該是來匯報關于黑客攻擊的事吧,Eduardo想著站在辦公室的中心打量四周,說起來他還沒好好看過Mark的辦公室。
辦公室里簡潔干脆,除了一套辦公桌椅外,連一把多余的椅子都沒有,一看就是Mark的風格,他為自己的想法笑了一下,Mark的辦公桌上也是,只有筆電和少量文件。
能和筆記本一起放在Mark辦公桌上的文件一定很重要,大概是公司財務報表未來計劃什么的吧,Eduardo想著掃了一眼,他眼尖的看到文件夾側邊寫了一個詞
“Wardo”
那一刻強烈的好奇心和一股無法明說的預感驅使著Eduardo,他做出了平時良好家教下不會做的事,他打開了文件夾,然后驚呆了。
里面是一疊手寫的稿紙,字體花哨
Mr.Zuckerberg,下面是我一些小小的建議
當你無緣的愛人不愿來見你的時候,你可以充分向他表面自己的心情有多低落,比如憂傷的思考自己是如何的痛不欲生,要記住只有想法足夠明確對方才能看到哦~~
......
下面是一連串的方法,比如有事沒事多默念那位“無緣的愛人”的名字啦,表達對他的贊美啦。最后,那位不知名先生寫了一句話。
以上就是我的小小建議,請善用我給予的能力哦~畢竟我慷慨的時候可不多,最后用人類的方式來講,祝我們契約愉快。
Eduardo心里涌起了驚濤駭浪,盡管這些文字看起來像是天方夜譚,但之前還在他眼前漂浮的彈屏提醒他這是真真實實可能存在的事。這一切Mark都是知情者,甚至自己能看到聽到Mark心理活動也是他一手策劃的!
這時門“砰”得被推開了,Mark臉色煞白大步流星的一頭沖進了房間
“Wardo,你聽我解釋?!?/p>
“解釋?”Eduardo極力控制自己的怒氣,“有什么可解釋的,你一直都知道,等等!”
Eduardo猛地想到剛剛Mark沖進門的表情,“你怎么會這么快知道我看了文件!你也能看到我在想什么對不對!”
Mark的表情從蒼白變成空白,他站在原地一言不發,二進制在Eduardo眼前劃過的越來越快,但Eduardo根本不去理會,荒謬和被背叛感沖擊著他的胸膛
“所以!這一切都是你自導自演的!什么It's raining,什么和Wardo見面還有多少天!”Eduardo越說越激動,他想起自己為Mark的一句想法歡欣不已的自己,想起因為Mark的聲音不斷回想從前的自己,想起Mark在睡夢中的那一句Wardo,愈發覺得自己就是個愚蠢的傻瓜,他扭頭向門外走去。
“等等Wardo!”Mark跑上來扣住了他的手腕。
“放開我。”Eduardo一秒都不想在這里多呆,“你再一次的欺騙了我,而我又一次上當了!現在你想欺騙我第三次嗎?”
Mark沒說話,也沒有放開手。下一刻,黑色紫色的字符風暴迅速包裹住Eduardo,漫天世界里都是瘋狂的二進制字符,在Eduardo的視線可及之處,它們瘋狂的彈跳消逝。
巨大的眩暈感包圍了Eduardo,他只覺得天旋地轉,整個人無法抗拒的向前跌倒。
“Wardo你怎么了?”Mark聲音難得慌亂起來,他扶住了Eduardo。
“我聽到了聲音,你們沒事嗎?”這時門外傳來了Dustin驚訝混含著喜悅的聲音,“天吶!對不起,你們繼續?!?/p>
Eduardo這才發現姿勢有多讓人誤會,Mark半抱著他,他還把頭埋在Mark脖子處。但他完全沒力氣再繼續想這一點,“Mark,停下來,你到底在想什么?”
飛速流逝的二進制和耳邊源源不斷的聲音讓Eduardo覺得眼花繚亂,一股惡心感不停地涌上來,他覺得自己已經被它們繞暈了,他不得不閉上眼睛讓自己不去看那些瘋掉的彈屏。
“我-我做了什么?”Mark的聲音越發無措,“我并不能控制它,它在傷害你嗎?”
“不,它們太多了,晃得我眼暈?!盓duardo感覺到Mark的手有些發抖,他下意識的把手搭在Mark的手臂上安撫他,“你不能控制它?”
“對,情緒過大的波動就會讓對方有所察覺,這是不可控的。”
“那It's raining?”Eduardo感覺耳邊的念叨聲慢了下來,他睜開眼睛發現彈屏們漸漸慢了下來,最起碼沒有到讓他眼暈的地步了。
“在心中默念也能讓對方看見?!?/p>
“你的意思是開花什么的不是你有意的?”Eduardo向后一步掙開了Mark的懷抱。
“開花是什么?”Mark臉上掠過一絲茫然。
看起來他確實不知道,所以這是過大的不可控制的情緒波動?Eduardo心想,“那你也可以隨時看到我的心里想法?”
“不是,只有你在心中默念或是心緒波動太大?!盡ark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目光偷偷瞟到了一邊,手指也無意識的搓動。
Eduardo知道這是Mark緊張的表現,下一秒他想到了那個清晨,自己做的夢,以及后來的......,他只覺得血液都涌到了臉上,天吶!所以Mark知道他做夢夢到了Mark還為此有反應了?
很快他知道Mark清楚這一點,因為他剛剛一羞愧,Mark的手指搓動的更快了,“Wardo,我覺得你完全不需要為早上起來那件事覺得羞愧那是一個男性正常的生理反應。”
Eduardo實在是不知道該怎么接這句話,Mark自顧自的說下去,“在醫院你想知道我對你抱有怎么樣的感情,我想我表達的夠清楚了,我對你的感情是一樣的,早上會起反應的那種?!?/p>
Eduardo真是又氣又笑,“這是你的表白?Mark,你寧愿去找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也不愿親自打電話過來對我說一句對不起嗎?”
“對你道歉你會原諒我嗎?”Mark毫不退讓,他冰藍色的眼睛直視Eduardo,“如果會的話我現在就可以道歉。”
“你道歉不是覺得你錯了,而是你覺得這樣做我就會回來?!盓duardo覺得有點無力。
“我做了一個商業決策。”Mark的語氣十分困惑,“你比我在經濟學上的成就高得多,你應該知道我沒有做錯?!?/p>
Mark當然沒有做錯,這是非常符合Facebook利益的舉動,數年之后Eduardo回頭審視這段過去,他不得不承認這一點。他不能接受的是Mark對于他毫不猶豫的欺騙背叛,然后像踢垃圾似得一腳踢開了他。
“你不是垃圾,Wardo?!憋@然Mark立刻感知到了他的心理,“你對于我很重要。”
“那你為什么這樣對我!”Eduardo終于無法忍耐,他問出來這個無數午夜夢回他都會想起的,在整個訴訟期間他一直試圖問卻最終什么也沒說的問題。
“你凍結了賬戶?!盡ark開始變得焦躁起來,“你先這樣對待了我?!?/p>
你狠狠的捅了我一刀,要知道先言背叛的是你,所以我會毫不猶豫的捅回來,還是典型的Mark式思維。Eduardo自嘲的想,“既然這樣,你又為什么去找這個能力?一直試圖希望我回美國?”
“那是因為?!倍M制們再次跳了出來,并且有變快的趨勢,“我想給你這個?!?/p>
Mark從西裝口袋里掏出了一個小小的黑天鵝絨盒子,里面躺著一枚小小的藍色鉆戒。
不顧Eduardo的目瞪口呆,Mark說的越來越快,“鑒于我們對于對方抱有同等的感情,我希望你能回來,我們結婚。”
“......”
“Wardo,我無法控制我的情緒波動,如果你不答應,我也不知道它們會做出什么。”看著沉默的Eduardo,Mark的臉色又有蒼白起來的趨勢,“Wardo,我愛你?!?/p>
Eduardo有些無奈的看著眼前的彈屏們,有好幾條鵝黃色的字符們在里面拼命打滾
「答應我,答應我」
還有灰色的不停跳躍的字符們
「Wardo如果不答應怎么辦,怎么辦,怎么辦.....」
還有幾條在拼命的開花
「Wardo,喜歡」
大概是Eduardo的久久無語,Mark越來越緊張,他死死捏著盒子以至于指關節開始泛白,“道歉是一件毫無意義的事情,它不能挽回任何事情?!?/p>
一條彈屏飄了過來,周圍的彈屏們紛紛為它讓道
「但是我確實后悔了,我希望能在你余下的所有人生里補償」
Eduardo呆呆的看著這條彈屏,Mark的聲音在他耳邊溫柔的念出了這句話,他感到自己的臉越來越熱,下一刻,Mark臉上的表情頓時一松,他一個跨步到了Eduardo面前,把戒指迅速套在了他手上。
“你在做什么Mark?”Eduardo看著他行云流水一氣呵成的動作張口結舌,“我還沒有說同意呢!”
“不,你同意了?!盡ark的回答無比篤定,他的臉上又帶出了常有的理直氣壯,“你已經告訴我了?!?/p>
“但是我沒有真的說出口!那不能算!”
“你說了的,你的聲音還在我耳邊念了一次?!?/p>
“天吶!說真的這個該死的能力會持續多久?”
“不知道,契約上沒說?!?/p>
“還有契約!你付出了什么交換?危不危險?會不會有什么傷害?”
“沒有什么代價,比起這個還有更重要的事。”
“什么?”
“你該給我戴上戒指了Wardo,還是你想婚禮時幫我戴?”
“......滾!”
“哦,那就婚禮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