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一年一度黃沙漫天的季節,我突然想起那年沙塵暴肆虐的時候,大龍實習回來,胡子好久沒刮,頭發老長。
樓道里是他悶雷般的喊聲,都滾出來喝酒!早就預謀好的我們一擁而出,一人給了他一個結實的擁抱,大龍沒出息的哭了。
十天前小易打電話給大龍,兩人在電話里相互對罵了兩個鐘頭,直到手機沒電,插上電小易問大龍,好點了么?大龍在那頭沉默了半天,說,媽蛋,爽多了。
二十天前白晶對大龍說,我們分手吧。遠在威海的大龍無奈嘆氣,說,別鬧,正在陪客戶。白晶淡淡的說了句,沒鬧,我喜歡上別人了。
六年前,班長大龍在我們的起哄聲中攔住了文藝委員白晶,說,做我女朋友吧。大家一起喊,在一起,在一起。白晶臉紅的能滴出血來,微微點了點頭。我們就一起哄笑,成了,成了。那時候還在上高一。
大龍是我們高中的班長,白晶是每天上課前打拍子領唱的文藝委員,班里面看出他們倆有意思,是因為大龍每次唱歌都要吼出來,挺胸抬頭,臉紅耳赤的看著白晶。下課后大龍的桌子上總有神秘出現的胖大海,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白晶就這么浮出水面,進入大家的視線。
早戀總是一件讓人興奮的事兒,無論是當事人,還是我們這些吃瓜的群眾。偶爾班主任提問,叫大龍起來回答,吭哧吭哧的回答不上來。班主任無奈,只好轉而提問白晶,于是底下就是一陣咳嗽聲。好像一瞬間,大家的嗓子就不舒服了,卡的難受。
白晶站起來羞答答的回答完,我們才舒了一口氣,留下一頭霧水的班主任。大家都心照不宣,各自捂嘴偷笑,大龍一個勁兒朝白晶拋媚眼。
大龍有些木,憨厚,老實。所有跟傻有關的近義詞兒,跟他都搭邊,只會傻傻的直勾勾的看著白晶。看的白晶臉紅到耳后,看的我們心急到似火燒,傻子,表白啊!
這個時候,男生的身邊總會有一票損友的,更何況大龍是班長。全班的男生都興奮了,寢室夜里抽煙打屁,聊的都是大龍和白晶。不能就這么耗著啊,大家圍著大龍,像是要逼宮。
那要怎么辦?我不知道怎么說啊!大龍有些無奈,有些著急。那還不好辦,當我們這票兄弟是空氣啊,明天就表白。直接,干脆,什么都不要多說。只說一句話,做我女朋友,不要帶吧,也不要帶嗎。就這么霸氣,就這么直接。我們興奮的直搓手,仿佛明天是我們表白一樣。
于是那天放學后,白晶收拾好東西要出去。大龍忽的上前攔住,一手插口袋,一手扶門框。哎喲,怎么看怎么騷。白晶嚇了一跳,不光是因為大龍,還有他身后那一大片冒著光的眼睛。
做我女朋友,嗎。。吧。。大龍一緊張,忘了要說嗎,還是要加吧。于是,這倆字就一起抖了出來,我們在后面毫不留情的嘲笑。白晶先是一臉懵,然后笑著低下了頭。嘿,有戲誒。
大家開始起哄,兩人半推半就,羞澀的抱在一起了。那時候天總是很藍,日子總過的太慢。三年里倆人在全班的眼皮底下唧唧我我,恩恩愛愛,吵吵鬧鬧,分分合合。
高考那把大鍘刀,斬斷了多少苦命鴛鴦,也沒將他們斷開。畢業不再遙遙無期,班上幾對小情侶在老班的祝福聲中歡天喜地的牽手入大學。
朋友圈被他們刷屏秀恩愛,天南海北的玩,兩人總是手牽手的出現在鏡頭里。大龍說,只有牽著她的手,我才知道我擁有全世界。白晶說,只有靠著他的肩膀,我才知道我就是他的世界。
這對單身狗們造成了成噸的傷害,大家紛紛在評論里咬牙切齒,祝你們早生貴子,祝你們早生貴子,祝你們早生貴子。
小易結婚時,大龍是伴郎,白晶是伴娘,新娘也是我們高中同學。班里第一對修成正果的,大龍高興的喝到不醒人事,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找白晶商量結婚的事。她卻躲了,大龍愣了,我們都有些傻了。
后來朋友圈就成了戰場,我們目瞪口呆的看著他們兩個罵罵咧咧,吵吵鬧鬧,分分合合。大龍恨恨的說,放開手,我才知道我的世界還在,有些人愛上就是錯。
滿滿的負能量,陰云持續了一年,直到徹底分開。小易知道大龍難受,打電話跟他對罵,大龍在電話里吼,老子要辭職,老子要回來,老子要喝酒,老子,老子,老子還是喜歡白晶??!
喝酒時大龍嗚嗚的哭,沒人勸,都只顧喝悶酒,小易輕輕拍著大龍的背,一句話也不說。大龍突然怒吼,這是為什么啊,六年啊,怎么說散就散了呢?沒人說話,只是一人端著酒杯跟他碰一下,一飲而盡。
大龍一口喝完,趴桌子下,嗚嗚的哭。小易突然給了他一巴掌,怒吼,哭有個屁用,起來喝酒!那天都醉倒在桌子底下,嗚嗚的哭,為大龍,為各自的初戀。
能說什么呢?要說什么呢?大家都不知道該怎么勸,這事兒誰也不知道該怎么勸??纯丛谧耐瑢W,當年那一對一對的,有的尷尬的隔了兩排桌子。
時間拽著我們不停的往前走,有些人和事兒,走著走著就丟了。你想回頭去撿,可時間太快,扭頭的功夫,就又走了老遠。
畢業時班主任說,我知道你們有些人在談戀愛,當我傻么。我半輩子都過來了,什么看不出來啊,回答個問題,你們咳嗽啥。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也年輕過。
雖然天天給你們嘮叨,不要早戀,可也沒真去拆散過你們任何一對。因為啊,你們以后就會知道,你們中間真正能結婚的,連百分之一都不到。時間會改變一切,我何必去做那個法海。
可是啊,同學們,還是希望你們能夠走到最后。青春很美好,人無再年少,多少年后,你們會哭著喊著要回到這段讓你們咬牙切齒的日子。
如今酒醒夢回,當年班主任的話,字字扎心。年輕時總輕易承諾,因為沒有經歷過,一句話出去就是一輩子。
可這就是人生啊,我們從出生就開始尋找,尋找我們的另一半。有些人運氣好,找到就是一輩子,沒有顛沛流離。有些人運氣差,歷經磨難,才找到彼此。
難道最后那個人就不是你的真愛了嗎?你們各自跋山涉水,經歷了痛苦和淚水,其實更不容易。往往這個時候,才會更加珍惜,你比常人更知道愛的含義。
回憶就像一陣風,一陣突如其來的大雨,來的快,去的也快。把沙子吹進眼里,不自覺的流出了淚,把渾身淋的濕透,一陣一陣打著顫。
有些人從出現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是從你身邊刮過的一道風,無論在你身邊盤繞了幾個旋,最終還是要刮過你的身旁,帶起了石沙,呼嘯而過,就像你漫漫人生路上的一場沙塵暴,來的時候遮天蔽日,去的時候天朗氣清,再長的風,也不過是一陣。
只愿,你最后遇到的,不是風,不是雨。是陪你一起飛的雁,一起游的魚,是一切長長久久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