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梁西席還沉浸在一片悲傷難以自拔時,脖頸處傳來了一陣溫熱,她轉過頭就看見古旭堯拿著溫熱的毛巾遞過來,“擦擦臉,進去吃飯吧?!?/p>
梁西席沒接過毛巾也沒站起身,就這么仰著頭看著古旭堯,“什么都知道和什么都不知道,哪個更好?”
古旭堯握著毛巾的手指不由地收緊了一下,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放松了手指,把毛巾放在門口的臺子上,伸著手把梁西席從地上拉了起來,“我什么都知道更好,你什么都不知道更好?!?/p>
梁西席撇了撇嘴,抓著古旭堯的襯衫角擦了把淚花,跨著步子朝著屋里走,直接鉆進了廚房,幫著郭奶奶端菜,完全不提剛剛的事情。
席間,梁西席坐在位置上一邊吃,一邊給蹲在腳邊的小花喂魚肉,郭奶奶悠悠地說,“上次你走,它可舍不得了,這次多呆幾天嗎?”
梁西席挑了根魚刺,笑著說,“還有兩天假期呢?!?/p>
郭奶奶點頭,“要是能多呆幾天就好咯,我再給你多做點好吃的?!?/p>
“已經夠吃啦,不用那么麻煩的?!?/p>
古旭堯從始至終不說話,除了偶爾往梁西席碗里夾點肉之外,基本沒望過來。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注目,古旭堯的視線從飯菜上移開,兩個人的目光在空氣中對視,梁西席微微一頓,便躲開了視線,繼續往嘴里扒著飯。
好半響,古旭堯才開口,“你們現在課多嗎?”
“不是很多?!绷何飨燥垼曇艉?,“就是周五是魔頭的課,超級恐怖!”
“魔頭?”古旭堯看了她一樣,不明所以。
“魔頭是我們專業課老師,超級兇悍,每天上課必點名,每天下課還必留作業,沒事就突襲小考,考不好少不了一頓罵,據說,每學期期末考試都會被她掛掉一大票的人,然后大家就給起了魔頭的稱號。”
梁西席揮舞著胳膊夸張的描述著。惹得郭奶奶直接笑出了聲,“哎呦,我的小西席,你怎么還是這么可愛呢?!?/p>
古旭堯也沒忍住,悶笑出聲,抽著紙巾捂著嘴笑。
梁西席瞪著圓眼看著古旭堯,“真的很魔頭?!?/p>
古旭堯點頭,放下筷子,撐著下巴,眼睛瞇著看著她,“第一次聽你說學校的事情,覺得很好玩?!?/p>
“額……”梁西席一時語塞,想說著什么,又把嘴閉上了。她似乎真的沒有和古旭堯分享太多關于學校的事情,可能說的最多的也只是那幾個室友。
畢竟她還是很怕張甜有一天知道真相會嚇到古旭堯。
“你在魔頭的課上,被罵過?”
“何止,簡直狗血淋頭,不過我不頂嘴,一般都會被放過,畢竟伸手不打笑臉人嘛?!绷何飨[著眼睛描述著。
“別的老師也這么恐怖嗎?”
“別的嗎?”梁西席咽下嘴里的飯,轉著眼睛想了想,“別的都蠻溫和的,沒什么作業,考試還會劃重點,雖然重點基本都是整本書。”
“挺有趣?!惫判駡蚴罩曜屿o靜地聽著。
“你大學不是這樣的嗎?”
郭奶奶笑著說,“阿堯高中后就被帶到國外了,聽說國內外教育體制不一樣呢?!?/p>
“哦?!绷何飨⒁庵判駡虻难劬﹂W過了一絲苦楚,剛想再確認一下,卻早已恢復平靜,她眨了下眼睛再去看,一切如常。
“國外的教學比較自由式,希望學生能夠發揮長處?!惫判駡蚪又挷?。
“那還蠻好的?!?/p>
飯后,梁西席推著郭奶奶往大院外邊走,古旭堯跟在后邊鎖上門,腿長幾步就跟了上來。
郭奶奶兩只手敲打著大腿,感嘆著:“好久不出來了,都快忘了這鎮子上的光景咯。”
不知為何,郭奶奶一說,梁西席的眼睛竟然有些微酸。
記憶中郭奶奶似乎一直都坐在輪椅上,因為腿腳不便,家里的那些食材都是鎮上的人輪流幫忙送到家里的。但是家里的活她都是自己做,盡量不麻煩別人。
但自始至終,她的身邊除了那些貓咪外,竟空無一人。
她的目光似有若無地落在走在一旁的古旭堯,他此時目光正落在手機上,不知道看著什么,眉頭緊鎖著,絲毫沒有注意到她的目光。
梁西席輕輕地舒了口氣,繞過輪椅停在了郭奶奶面前,半蹲在地上握著郭奶奶的手,“郭奶奶,不然你和我們一起去S市生活吧?!?br>
郭奶奶搖頭,“不去了,年紀大了,可不給你們添麻煩了。”
“你年紀大了,自己留在這,我總覺得放心不下。”
“沒什么放心不下的,這么多年都過來了?!惫棠谭鲋何飨酒饋?,拍了拍手背:“走吧,帶我再好好逛逛?!?/p>
梁西席輕輕地“恩”了一聲,推著輪椅繼續走。
晚上梁西席躺在狹小的床上,翻來覆去的,她坐起身望著窗外,月亮的光照在玻璃窗上,一片锃亮,她豎著耳朵靜靜地聽著夜晚的安靜。
突然,臥室門外傳來了一聲玻璃杯碰撞的聲音,梁西席立刻警惕了起來,她以為是郭奶奶起夜撞到了桌子,趕緊從床上跳下來開著門出去。
客廳的燈沒有開,唯獨客廳茶幾上亮著一盞小夜燈,比月光更是朦朧。只見古旭堯穿著一身黑色睡衣坐在沙發上,伸展著兩條腿,細長的手握著酒瓶正在往杯子里倒酒。
聽到動靜,轉過頭望著,一雙黑色的眸子,在昏暗中竟顯深邃。
“吵醒你了?”
梁西席搖頭,又怕他看不見一樣,小聲說,“沒有。”
古旭堯輕拍著沙發,示意她過去坐。
梁西席繞過茶幾坐在了古旭堯的對面,四目相對,她眼睛怔征地看著古旭堯,等待著他猜測后的話語。
古旭堯苦笑了一聲,“幾年前就想過接我奶奶和我一起生活,但她舍不得離開這里?!?/p>
“可是郭奶奶年紀這么大了,如果……發生什么意外,我們都不會知道的?!?/p>
“唉”古旭堯嘆了口氣,“我知道你的擔憂,我也擔憂,可強行的話,你覺得我奶奶會開心嗎?”
這回換做梁西席不說話了,她找不到反駁的理由。再看著古旭堯這副失落的表情時,心里不免有些須臾。他始終一副胸有成竹的成熟感,可在親人面前不過也只是個孩子罷了。
梁西席借著光挪著步子朝廚房走過去,打開了冰箱,拿出了一瓶礦泉水,又走回了沙發前,直接坐在了古旭堯旁邊。
她伸手把古旭堯面前的酒瓶和酒杯推開,把水遞到他手里,“太晚了,喝點水就睡了吧?!?/p>
說完,就起身回了房間。
只留古旭堯一個人坐在沙發上,他看著旁邊空空的沙發,伸手摸著冰涼的礦泉水,越過去摸向了酒杯,酒杯已經貼近了唇邊,嘴角突然一笑,放下了酒杯,擰開了礦泉水,用力地喝了一口,也跟著回了房間。
梁西席聽著關門的聲音,翻了個身繼續望著窗外,這個小床現在只她一個人睡剛剛好,完全不需要擔心翻身會讓另一個人掉在地上。
這么一想,真好。但梁西席還是覺得臉上涼涼的,好像有淚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