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庭院,男孩坐在臺階上認真地翻著擺在膝蓋上的畫冊,風吹落兩片枯黃的葉子飄落在男孩的頭上,面目清秀的男孩毫不在意,繼續安靜地翻著畫冊。
柔和的陽光穿過樹葉,灑在墻上,灑在臺階上,灑在一旁坐在藤椅上瞇著眼睛悠閑曬著太陽的老奶奶身上,男孩、奶奶、庭院和這安靜的時光,如畫一般在庭院里流淌。
“奶奶,什么是愛?”小男孩從畫冊里抬起頭用稚嫩的嗓音問道。
慈祥的奶奶躺在斑駁的陽光下,忍不住用嘴角勾勒出一道淺淺的笑意,然后柔和的笑意輕輕飄到眼角,男孩的奶奶瞇著眼睛看著在樹葉中若隱若現的陽光,輕笑著說道:“愛啊,是一種很溫柔很溫柔的心情,可以帶給人很滿很滿的幸福。”
“書上說愛很甜。”男孩昂著頭認真地說道。
奶奶對著稚嫩的孫子輕笑著。
“比蜂蜜還甜嗎?”男孩認真地追問。
奶奶微笑著點點頭。
“那奶奶愛我么?”
“因為奶奶愛你所以才能這么幸福呀。”
“那爸爸媽媽愛我么?”
“爸爸媽媽和奶奶一樣愛你哦。”
“可是我看不到爸爸媽媽。”男孩有幾分黯然。
“愛也是看不到的哦,雖然你看不到爸爸媽媽,爸爸媽媽也看不到你,但是只要你心中愛著他們,你就能從心中感受到幸福哦。”
“所以要去愛么?”男孩歪著腦袋認真地思考。
“愛的心情會化作精靈守衛充滿愛心的孩子,所以要溫柔地對待這個世界哦。”奶奶努力彎下腰,溫柔地愛撫著孫子小小的腦袋,滿眼中盡是憐愛。
男孩似乎不太懂,但還是努力地點了點頭,嘻嘻笑著用腦袋蹭奶奶摸著自己的粗糙的大手,然后悄悄用雙手捂住自己胸口的小口袋。
口袋里放著一面小小的鏡子。
掉在路邊的飲料盒。
嘿!男孩奔奔跳跳地撿起來,扔進路邊的垃圾桶里。
長在院子里的月季。
嘿!男孩提著水壺轉著圈子,將水灑在花圃里。
更小的孩子在公園里摔倒了。
啊!男孩連忙跑上去,用力拉扯著扶起來。
數學課上老師提問題了。
嘿!男孩高舉右手,這道題我來回答!
“我是好孩子哦!”男孩輕輕拍拍胸口驕傲地對鏡子說。
起床要自己疊被子,吃飯要自己收拾碗筷,晚上時間到了就要自己安安靜靜去睡覺哦。
男孩睡覺的時候,鏡子也要睡覺的哦,所以男孩對著鏡子微笑著說完“我愛你們哦”,將鏡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枕頭底下。
愛的心情會化作精靈守衛充滿愛心的孩子,所以要溫柔地對待這個世界哦。男孩微笑著入睡。
“你干嘛總是笑瞇瞇的。”孩子王在空氣上不開心地問男孩,一群小孩子躲在背后探頭探腦。
“嘻嘻。”男孩摸摸腦袋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不怕我嗎?”孩子王有點氣惱地揮了揮攥緊的小拳頭。
“欸欸?我惹你生氣了嗎?”男孩側著腦袋似乎有點苦惱的撓了撓頭。
“你沒有爸爸媽媽!”孩子王故意找茬。
“我有爸爸媽媽哦。”男孩認真地說道。
“我們都沒見到過!”感覺自己抓住了男孩的弱點,孩子王得意地回頭一笑,接著趁勝追擊。
“雖然我看不到爸爸媽媽,但是爸爸媽媽一定很愛我哦。”男孩子毫不氣餒。
“為什么啊?”
“因為雖然愛看不到,但是會讓人很幸福哦!”男孩昂著頭驕傲地說道。
“哼!才不信!”孩子王撅著嘴,傲慢地將手叉在腰間。
男孩依舊滿臉溫和的笑意。
“你沒有爸爸媽媽,我們不跟你玩!”孩子王感覺眼前的男孩讓他無處下手,不開心地撅著嘴,一邊招呼著小伙伴們,一邊轉身離去。
被孤立的男孩,注意著嬉鬧地遠去的孩子們,依舊一臉溫和。
“他們這么說你你都不生氣么?”圍墻上傳來了女孩子清脆的聲音。
男孩嚇了一跳,抬起頭看見如同娃娃般可愛的女孩坐在圍墻上,一邊不停地蕩漾著雪白的腳丫,一邊戲謔地笑著打量著男孩。
“欸!坐在那么高很危險欸!”男孩一下子驚慌地手足無措。
“哼!”女孩得意地一昂頭,嘿的一下縱身從高高的圍墻上跳了下來,男孩趕緊伸手去接,但是女孩卻穿過了男孩的手心,輕巧地落在了地上。
“欸?”男孩呆住了。
“大。白。癡!”女孩得意洋洋地用指尖點著男孩的鼻子。
男孩愣了一會,忽然間想到了什么時候,連忙從懷里掏出小鏡子,一臉希冀地看著女孩:“你是鏡子的精靈么?”
“欸?”這下換女孩呆住了。
“奶奶說這是爸爸媽媽留給我的鏡子哦!我每天都會對著鏡子說我愛爸爸媽媽,愛奶奶,愛大家,然后愛的心情就會化作精靈哦!”男孩抱著鏡子認真地說道。
“噗。”女孩忍不住笑了,然后一邊笑著一邊和男孩說道,“我是精靈哦。。才怪!”
男孩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一臉失望,女孩見狀有點焦急地接著說道:“但我是妖精哦!”
“欸?”男孩抬起了頭。
女孩用手指點著嘴唇想了想,接著笑著一字一頓說道:“鏡。子。的。妖。怪!”
“欸!真的嗎!”男孩激動地手舞足蹈。
“哼,不信嗎,因為我是妖怪,所以你碰不到我哦!”女孩驕傲地昂起了頭。
“恩恩!”男孩對著女孩連連點頭,眼睛閃閃。
“我是妖精你不怕么?”女孩點著嘴唇好奇地問道。
“不怕!”男孩抱著鏡子驕傲地說道,“因為我是好孩子!”
好孩子愛大家,所以妖精一定不會欺負好孩子的。男孩驕傲地想。
“鏡子鏡子,你的妖精跑哪去了?”男孩坐在空地的水泥管上,百無聊賴地等著總是在四處玩耍的女孩。
“發現。。弱點!”從背后偷偷摸過來的孩子王一把搶走男孩手上的鏡子,得意地跑開。
“不可以!把鏡子還我!”男孩連忙追了上去。
兩個孩子,一大一小,便在路上奔跑中。
跑著跑著,孩子王開始氣喘吁吁,回過頭,男孩還在窮追不舍,孩子王惱怒地停了下來,轉身對著男孩喊道:“你要是打架贏了我,我就把鏡子還你,不然我就把鏡子扔掉!”
孩子王將鏡子放進口袋,對著跑上前來的男孩重重一拳打在臉上,但是男孩只發出嗚的一聲,毫不退縮,咬著牙緊緊攥著小拳頭,也朝著孩子王的臉上揮了過去。
啪,孩子王被打了一個趔趄,回頭驚訝地看著平時溫順的男孩現在在他面前如此地倔強,氣惱再次揮著拳頭。
但是即使清秀的男孩被揍得鼻青臉腫,他依然沒有退縮,依舊迎著孩子王揮舞的拳頭撲了上去,孩子王看著男孩倔強的眼神,不由地有幾分膽怯,但孩子王的字典里沒有認錯兩個字,于是孩子王掏出口袋里的鏡子朝男孩背后一扔,大喊著“還你”轉身跑走了。
男孩轉身兩個大步,飛撲接住了馬上就要落在地上的鏡子,任憑手臂和大腿被粗糙的地面劃出陣陣血痕。男孩抱著鏡子,長出了一口氣。
“好孩子不是不打架的么?”路邊的圍墻上再次傳來了女孩子清脆的聲音。
男孩子坐了起來,看著圍墻上的滿臉笑意的妖精,揮著手開心地打著招呼,女孩用手一撐,嘿的一聲從高墻上一躍而下,輕巧地落在男孩身邊。
“你總是站在圍墻上呢。”男孩昂著頭,看著女孩可愛的笑臉。
“因為我很小呢!只有站在圍墻上才看得遠,我喜歡站在高高的地方看遠遠的風景哦!”女孩笑瞇瞇地說道。
男孩點著頭掙扎地想要站起來,卻扯到了腿上劃出的傷口倒吸了口冷氣。
“說說哦,好孩子不是不打架的么?”女孩好奇地湊了上來。
男孩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腦袋,掏出懷里的鏡子,紅著臉對著女孩說道:“你不是鏡子里的妖精嗎,我想如果鏡子受傷了,說不定你也會受傷呢。”
“欸?”女孩愣了愣,然后盯著男孩看了一會,“所以說,你是在保護我咯?”
男孩羞紅了臉,小聲地應了一聲:“恩。”
“噗。”沒想到女孩捂著肚子,沒心沒肺地大笑了起來,男孩一臉納悶地看著笑得前仰后合的女孩,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么。
“大。白。癡!”女孩叉著腰,驕傲地用手指點著男孩的鼻子一字一頓地說道。
“欸?”
“我隨便說的你也信呀,我是妖精,但不是鏡子的妖精。”女孩張開雙手轉了一個圈,滿臉笑意地對著呆滯的男孩說道,“所以即使你的寶貝鏡子摔碎了我也不會有任何事哦。”
“欸?”男孩像個白癡一樣一臉呆滯。
“但是呀。”女孩湊到了男孩的面前,溫柔地笑著,“謝謝你保護我。”
男孩羞紅了臉。
男孩在地上走,妖精在墻上蹦蹦跳跳。男孩在地上聆聽,妖精在墻上嘰嘰喳喳。
男孩在路邊撿垃圾,妖精在墻上說風景。
人生如常,世事安好。
但還是有一天,妖精對男孩說道:“我要走咯。”
“去哪呀?”男孩一臉不解。
“我也不知道要去哪,但是要去很遠的地方啦。”女孩嘟著嘴,不開心地說道。
“那我們是不是要分開了?”男孩一臉快哭出來的表情。
“欸,好孩子不能哭哦!”女孩用碰不到的手拍了拍男孩的腦袋,安撫傷心的小男孩。
“可是,你可不可以不走,我也愛你哦,你留下來,我當爸爸你當媽媽。”男孩忍著眼淚,認真地說道。
“噗。”女孩被逗樂了,她一臉溫柔笑意地看著楚楚可憐的男孩,用非常溫柔的聲音說道,“和你在一起的時光很幸福哦!但是每個人都有一份只屬于他的幸福在前方等他哦,人有,妖精也有。”
女孩一臉溫柔:“那份幸福是獨一無二的哦,比所有的幸福都幸福,比所有的糖都甜,它就在前方。人的幸福要由人來創造,妖精的幸福也要由妖精自己來創造。”
男孩歪著腦袋,努力理解女孩說的話。
“噗。不理解么?”女孩看著男孩努力思索的樣子啞然失笑,眼中溫柔如許,“和你在一起的時光很幸福,能被你當作你的鏡妖我很幸福,但更幸福的時光,一定在前方哦。”
“一定會有那么些個獨一無二的人,給你那獨一無二的幸福。”
“要記得我說的話哦!要愛這個世界哦!”
“還有,我也愛你哦。”
女孩的笑容無比溫柔。
男孩一直記得她溫柔笑著說的那些話。
時光如許。
男孩也長成了男生,清秀的健康的,陽光的。
他坐在新的教室里,看著周圍新的伙伴,明媚的陽光透過窗口和飄飛的簾子灑在他的書桌上,他能聽到風吹來的聲音。男生從書包的小袋子里掏出心愛的鏡子,小心翼翼地擦拭著,他微笑著,溫和若水。
“很漂亮的鏡子,我很喜歡呢。”悅耳的女生的聲音,男生轉過頭,陌生但是一臉明媚地女子,輕笑著說道。
“欸,我也很喜歡呢。”男生害羞地撓著頭說道。
女生輕笑著,嘆息著:“你知道嗎,你剛剛的眼神,就像一只溫柔而高貴的牧羊犬。”
啞然失笑。
陽光打在他們之間,就像是流動的時光,男生一直相信妖精對他說的:
“更幸福的時光,一定在前方。”
男生對著前方,露出了一個大大的,溫柔的笑臉。
“每個人都有一份只屬于他的幸福在前方等他哦,人有,妖精也有。”
“那份幸福是獨一無二的哦,人的幸福要由人來創造,妖精的幸福也要由妖精自己來創造。”
“一定會有那么些個獨一無二的人,給你那獨一無二的幸福。”
“更幸福的時光,一定在前方。”
“要愛這個世界哦。”
初秋的庭院,風吹落枯黃的葉子打著轉飄落在地面,柔和的陽光穿過樹葉,灑在墻上,灑在臺階上,灑在坐在藤椅上瞇著眼睛悠閑曬著太陽睡著午覺的老奶奶身上,睡夢中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美好的時光,嘴角浮現出一絲淺淺的笑意。
時光如常,世事安好。
她在睡夢中,淺淺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