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0,出生在這個新世紀的開始。這是否意味著,他的前方注定充滿了未知和茫然,他如果不去面對,就只能選擇沉浸在曾經?
他生在船上,長在船上,死在船上。他的一生都在船上,與那架古樸的鋼琴一起度過。"甚至在戰爭期間,即使沒有了跳舞的人,即使炸彈四處飛,我也在彈奏,永不停歇。"
他彈奏鋼琴,彈奏的不是靈動的音符,是靈魂,是對外界未知的好奇,是沉甸甸的故事和記憶。
即使在船上遇到了真愛,他所能做的,也只有將內心的愛慕傾注到琴聲里,彈奏出如水,如月光般溫柔優美的旋律。
他是孤獨的。他偷闖進船頭,只是為了在電話簿上找一個陌生的屬于陸地的名字,把電話撥過去,聽一聽電話那頭的聲音,求她和自己聊一會兒天。他一定考慮過無數次,登上陸地,做一個普通人。
他是靦腆的。面對所愛的人,他不敢說出他的愛,只能在雨天與她一同站在甲板上,聆聽她和別人交談。他只能半夜闖進女寢,一眼認出熟睡的她,默默地注視,小心地印上一個吻,然后倉皇而逃。當她下船的那一刻,以及之后的十二年,他一定想過千萬遍,要去陸地上找她。
但他從未踏上過陸地。那一次,他站在跳板上,看著近在咫尺的陸地,他離大海的聲音,離他心愛的人只有幾步之遙。但他還是猶豫了。
有人說他懦弱。不,他一點也不懦弱!他年少輕狂地說"Fuck the regulation""Fuck jazz"。他敢于在風浪顛簸的船上讓鋼琴隨浪四處漂移,一邊坐在椅子上彈奏著音樂。
他的一生都在鋼琴的88個有限的琴鍵上度過。他早已習慣用有限的琴鍵去創造音樂。當他面對似乎無限的街道和沒有盡頭的陸地,他無法駕馭這架大鋼琴,和無限多的琴鍵。他無法得心應手地創造屬于他的音樂,在陸地上。陸地,對他來說,是太多的未知。他寧愿不帶一絲煙火氣地活在海上,活在船上,活在鋼琴邊。
他所怕的只是未知。未知的陸地,未知的未來。他不知道該在這張白紙上譜寫怎樣的旋律。于是,他選擇了一心一意彈奏好他所熟悉的熱愛的鋼琴。
面對未知的茫然,他甘愿與他的音樂一起灰飛煙滅,沉入海底,無人知曉。
在海上,在維吉尼亞號上,在他的鋼琴邊,他就是神靈!這就是他的人生!
我想,我們每個人,心里都有一艘船。那是保護我們不被未知傷害的最安全的港灣。在那里,永遠會有鋼琴聲響起,永遠有只屬于自己的動人旋律在回響!